風雲神刀
中篇死亡迷宮
第1章災禍
他在狂奔。
他在拚命狂奔。
身後是耀眼的刀光和窮追不捨的殺手。
渾身是血、頭髮更已散亂，但他卻不敢停下來，儘管他已受了重傷。
對他而言，停下來只有死，他絕不想死。
那十數名手持長刀的黑衣大漢死死地盯著前面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如影隨形般追趕，宛若狼群追趕一隻受了傷的小白羊。
他雖然受了重傷，但絕不是小白羊，他掌中還有刀。然，他腦中已是一陣陣眩暈，雙腿漸漸發軟。
他流了太多的血，體力更已透支，隨時都有可能昏倒在地上。倒下了便永遠不會再起來。
絕不能倒下！
就在他剛吼出這句話時，他已倒在了地上——撲跌在地。
身後傳來了歡呼聲，眨眼間，歡呼聲便已到了耳畔。
他正撲跌在一條官道上，黃土鋪就的大路上，但地面並不堅硬，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層雪。
踏雪之聲已到了近前，刀光輝映著地上的積雪，蒙住了他的雙眼。然，就在他剛跌在地上時，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和車輪碾雪聲。
眼見他便要被亂刀分屍，驀地里，一股颶風似是平地而起，直卷向那十數名黑衣大漢。
風中傳出了龍吟之聲，更有凄厲的慘叫伴隨其中。
風止，人倒。
那十數名黑衣人俱已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雙目暴突，瞳孔擴散，噴出的鮮血已將周遭地上的白雪染紅，宛似落了一地梅花，血梅花！
長刀一撐地，他緩緩直起身來，抬眼望去，只見身前三丈處已停上了一輛馬車，一輛普通的馬車，車夫亦是個穿著極為普通的漢子。
這人穿著一身粗布棉衣，棉衣上已有數處打上了補丁。此刻，他正夾抱著一根趕馬的鞭子，雙手攏在袖中，蜷坐在馬車上，滿面很深的皺紋，看不出真實年紀。當然，面目自也不識。
這渾身是血的漢子不禁眉頭一皺：「出手之人難道是他？！」心念甫動，只見暖簾挑起，從車廂中走出了一個身著青布棉袍的年輕漢子。
他一見之下，脫口叫道：「風賢弟？」
立在馬車上的人赫然便是數日前在蓮花峰頂技懾群雄的「神刀」風睿。風睿一見眼前之人，不由地面上一愕，道：「陸兄，怎麼是你？！」話落，已飄身下車。
這渾身是血的人正是丐幫的傳功長老陸華羽。
「陸兄，你這是怎麼了？你……你不是跟凌幫主在一起么，怎麼會在這裡？」風睿飛身到了近前，伸手相扶。
陸華羽回刀入鞘，一聲長嘆，道：「風賢弟，出了大事！」
「怎麼？」風睿不禁心頭一凜，「到底發生了何事？」
陸華羽神色慘然，虎目含淚，緩緩說道：「那日你我自蓮花峰頂一別，我跟凌幫主，還有木蘭，便也下了黃山。過了兩日，凌幫主言道有事要趕往嘉興分舵，於是先行離開了。昨日，我跟木蘭也趕到了這嘉興地界。木蘭言道，她家就離此不遠，想回家一趟，將我倆之事稟明她的父親，我當然答應了。我想到我也有許久沒回家了，於是便趕往家中，誰知到家一看全家竟……竟已慘遭滅門……」說著，已是淚流滿面。
風睿嘆了口氣，道：「陸大哥，兇手可找到了么？」陸華羽搖了搖頭。
風睿道：「那陸大哥亦不知是何人下的毒手么？」陸華羽抬手拭去了臉上的淚痕，戚聲道：「一無所知。」
風睿微一沉吟，又道：「想來令尊也是江湖中人，可是有什麼仇家？」
陸華羽嘆道：「先父曾是個商賈，幾年前才踏入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與人毫無過結，亦是不可能的。不過，那些小小的過結亦不致招來滅門之禍啊！」
風睿點了點頭，又道：「或許是財寶動人心吧！」
陸華羽苦澀地一笑，道：「先父雖然經過商，但也無多少財富，何況先父的武功也不弱，若無深仇大恨，尋常江湖人絕不敢招惹先父的！」
「說的也是！」風睿蹙眉道，「那……這又是為何呢？！」
沉默片刻，陸華羽忽道：「難道是因為那把神刀？」
風睿聞言一愕，道：「神刀？」
陸華羽抬眼望向遠處，長嘆一聲，道：「九年前，先父從一名武林惡客手中得了一柄『雷霆刀』，此刀不僅削鐵如泥、鋒利無匹，而且刀風便能殺人於十步之外，被江湖中人稱之為『神刀』，難道禍從此起？」
風睿「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令尊可是神刀閣主陸金臣陸大俠么？」
「正是。」陸華羽道，「正因為這柄刀，先父才開創了神刀閣。咦，風賢弟，你認識先父？」
風睿嘆了口氣，便將因何去神刀閣、在神刀閣中發生的事跟陸華羽述說了一遍。
陸華羽聽罷，咬牙道：「這麼說，是鬼堡中人下的毒手啦！」
風睿道：「正是。」
陸華羽道：「雖然殺害先父之人已然死去，但此事鬼堡難逃其咎，此仇不可不報！風賢弟，你說鬼堡總堂主的香壇就在這嘉興？」
風睿道：「不錯，只是不知在何處！」
陸華羽眉峰蹙起，思索片刻，說道：「風賢弟，你在黑風嶺大破鬼堡的『舞姬香魔陣』，在蓮花峰頂誅殺了鬼堡的數十名精英，想來鬼堡已然大受重創。只要再摧毀掉鬼堡的這處香壇，李卓然便再無翻身之日啦！」
風睿嘆道：「陸兄，小弟卻不能同你一道去摧毀這處鬼窟了，請原宥！」
陸華羽點點頭，道：「風賢弟說哪裡話來，你……你今後可有何打算？」
風睿戚聲道：「芷嫣一死，我的心也跟著死了。我，我打算帶著芷嫣去一個清靜的地方，再也不涉足江湖中的事啦！」
陸華羽眉頭一皺，道：「風賢弟，你中了尊……雷千鈞的暗算，得設法解毒才是啊！」
風睿凄然一笑，道：「生又何歡，死又何苦，我現在活著跟死了又有何分別？！」
陸華羽聞言觸動家門深仇，一時不知該如何介面。過得片刻，卻聽風睿道：「陸兄，剛才發生了何事，是何人追殺於你呢？」
陸華羽戚聲長嘆，道：「神刀閣慘遭滅門，我卻無法找到兇手。我又想到當日凌幫主急著要趕往我幫的嘉興分舵，想來定是舵里出了事，於是今晨我便趕到了我幫的這處分舵，誰知卻不見了凌幫主……」
「怎麼？凌幫主還沒到得貴幫的這處分舵？」風睿愕然道。
「是的，」陸華羽續道，「按理說，凌幫主應當早就到了才是啊！我正欲召集舵中剩餘的弟子詢問明白，不想數十名蒙面殺手便如從天而降般殺了進來。那些殺手均是武功不弱，我幫那數十名弟子頃刻間俱是命喪當場。我雖然拼力殺死了幾十個殺手，但也受了重傷，只得逃了出來。若非風賢弟及時趕到替我解圍，怕是我今日便要斃命於此啊！」
風睿微一沉吟，突地腳下一點地，飛身到了一名蒙面殺手的屍體旁，動手撕開了這死人胸前的衣襟。
陸華羽淡然道：「他們是鬼堡中人。」風睿道：「是的，但陸兄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陸華羽道：「我將那個帶頭的殺手殺死後，撕下了他的蒙巾，他……我認得他。」
「原來如此！」風睿道，「陸兄，你有何打算？」
陸華羽道：「我……我想去找李莊主。」風睿皺眉道：「李莊主？他是何人？」
陸華羽道：「他是凌幫主新交的一個朋友，也是聚義莊的主人。凌幫主將我幫嘉興分舵的大部分弟子給了他。」
風睿道：「剛才你說『剩餘的弟子』便是指此事么？」陸華羽道：「是的。」
風睿又道：「凌幫主為何要如此做呢？」
陸華羽道：「李莊主要組建一支義軍……」風睿截口道：「義軍？怎麼回事？」
陸華羽道：「蒙古人不將我們漢人當人看，百姓更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歷來官逼民反，我看過不了多久，必會義軍四起。李莊主要高舉義旗，推翻大元，但若是公然招募兵員，必會引起蒙古官員的注意。李莊主知道我丐幫以行俠仗義、扶危解難為宗旨，是以，他便想讓我丐幫眾弟子加入他的義軍，共起大事。」
風睿微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陸華羽卻嘆了口氣，道：「凌幫主到底去了何處？！」說罷，眉峰緊蹙。
風睿道：「或許凌幫主去了聚義莊也說不得！」
「也許吧！」
過了片刻，陸華羽又道：「聚義莊跟鬼堡的這處香壇都在嘉興，而且李莊主消息靈通，我幫遭到了這種禍事，凌幫主又是下落不明，或許李莊主能知道一些端倪！」
風睿道：「不管怎樣，凌幫主武功高強，俠義為懷，江湖中無不欽佩，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他應該不會有事的。」
陸華羽「嗯」了一聲，道：「但願如此吧！」風睿道：「待見到凌幫主時，請代我向他問聲好。」
「好的。」陸華羽凝望著風睿，過了半晌，一抱拳，「風賢弟多保重，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風睿道：「陸兄，恕小弟不能相助於你啦！」
陸華羽微微一笑，道：「風賢弟無需如此說！你要……希望你我還有重逢的日子！」說罷，轉身大踏步向著遠處走去，他眸中卻噙著淚花。
過了片刻，風睿長吁了口氣，朗聲道：「閣下尾隨了我這許久，到底意欲何為？現身吧！」話落，只見從數丈外的路畔一株大槐樹后盈盈走出了一名貌美如花的白衣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