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倒是沒有想通,便問:「祿英是動了凡心也好,可憐沐芝一片真心也罷,可他倆的的確確是成了他人笑柄,何來福氣一說?」
「你自己說說,你這般惦記祿英,不就是為了讓他好過?」何媽媽見王夫人點頭,便又說道:「祿英是個難得的才俊,若不是他無欲無求,葉家怎會有葉大少爺和葉三少爺的事?」
這就是在說葉祿英出家當和尚的事了,王夫人明顯有些不悅,何媽媽卻忙賠笑道:「唉,我的好倩茹,你聽我說,祿英和其他人比,差了哪裏?」
王夫人遲疑開口,道:「哪裏差了?不就是我們祿英……」
「就是啦!」何媽媽用一種誇張的語調截住王夫人話頭,轉而又小聲道:「祿英這次帶走沐芝,祿英會怎樣我不知道,可沐芝之前是我一手帶大的,旁人可沒有我清楚她的脾氣,她定會纏着祿英不放的。」
「這哪裏好?沐芝一個未出閣的丫頭,她這樣纏着祿英不放,讓靈台寺的師父們怎麼看?」王夫人擔憂著道。
何媽媽卻是笑笑,道:「就是要沐芝死纏爛打地追過去才好哩!」
王夫人不解問道:「何媽,你這是什麼話!」
何媽媽乾脆直白道:「祿英現在是出家人,破不得戒,但是他和沐芝二人都是年輕人,哪裏沒有半點私慾?若是沐芝哪一天讓他腦子一熱……嘿,祿英當不得和尚,他還能去哪裏?」
話糙理不糙,王夫人聽得有些鬆動,還是猶豫道:「可是我已經答應了祿英,要他照着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
「他喜歡的方式?」何媽媽正了臉色,道:「他在靈台寺有這樣好的待遇,難道不是因為有葉家和王家在他背後,但是你也看見了,葉家如今是鐵了心要和王家對着干!今後王家若是有個不測……」說到這裏,她也是覺得不妥,便輕輕一打自己的嘴,還是繼續說道:「你覺得葉家還會這麼護著祿英么?」
「何媽,你的意思是?」王夫人聽得有理,忙追問到。
「與其到時候讓葉家看笑話,」何媽媽看着王夫人的雙眼,道:「何不我們先發制人,祿英若是能明白你的苦心,回來為你出力便是最好,若是不行,那你也算有了一個真正的兒子!」
王夫人轉念一想,果然是有些道理,卻在此刻不好表現出來,便笑了笑,道:「看祿英的造化吧。」
二人說着話,卻聽門被叩響了。
何媽媽不悅地走去開門,嘴裏抱怨道:「什麼人啊這是!」
門一開,不是別人,正是王品梅,也不見她身邊跟着什麼丫鬟,只有她穿着身淡黃色的衣衫站在門口。
她看起來頗有些不耐煩,髮髻、首飾等無一不收拾得整整齊齊,可是,這樣莊重的派頭,哪裏是來見自家妹子的?
「是大小姐……」何媽媽的語氣立刻低軟下來,她問道:「大小姐來這裏做什麼呢?」
王品梅斜着眼看看她,冷笑問道:「怎麼,我來一趟還需要給你解釋報告?」
何媽媽知道「倚老賣老」在王品梅這裏行不通,便只能道:「二小姐身子不大好,怕是想要休息,還請大小姐不要太過……」
「我還需要你教訓么?」王品梅輕輕一側身,便進了屋子,她看見王夫人的身影照映在屏風上,還未開口,何媽媽就追了進來,道:「大小姐息怒啊!」
王品梅不說話,只看着屏風上的身影。何媽媽生怕出什麼差錯,便又道:「二小姐怎麼說也是王家二小姐啊!如今,茜群小姐也是要喚二小姐一聲娘的啊。」
「何媽,你下去吧。」這次卻不是王品梅說得了,屏風后的王夫人開口,道:「姐姐,請進來說話。」
「二小姐……」
「何媽,這是我和姐姐的事情,你還是出去吧。」王夫人又開口,何媽媽便再也不能待下去,只得擔憂地看了看,走了。
她這一出門,卻是看見候在院門口的秋月,她問:「你怎麼不跟着伺候呢?」
秋月一臉愁容,道:「何媽媽,你不是不知道大小姐,她一生起氣來,她身邊的人哪個有好果子吃?」秋月聲音不大,卻是剛剛好能讓站在一邊葉家隨從們聽見,只聽她道:「你可不知道,我今兒就勸了勸大小姐來看看二小姐,就被好一頓臭罵!我還以為大小姐只是將氣撒到咱們這裏,沒想到,連何媽媽你這樣的老人竟然也逃脫不過。」
何媽媽聽秋月也被責罵,心裏才舒了口氣,老臉可算是撿回了一些,如此也就勸道:「唉,這主子的心,咱們怎麼猜也是猜不了的。」
二人說着,看了看周遭,也就散了。
只留下想要去聽牆角的葉家丫鬟們面面相覷。
「咱們去不?」
「看樣子應該沒什麼事吧?要不,就算了?」
「好。」
商量下來,沒誰敢真正靠近王夫人的屋子了,於是也就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計,離得遠遠的去了。
屋內。
王夫人面前的家宴還未撤下,見王品梅來,她拍了拍身側的凳子,道:「坐吧。」
王品梅冷著張臉坐下。
王夫人盯着她看了許久,突然笑出聲來,道;「姐姐,你還有繼續裝下去么?」
「呵,」王品梅果然一笑,道:「這一天讓你受委屈了。」
王夫人搖搖頭,笑道:「我怎會不知姐姐的用意?那陸氏派人來伺候我,哼,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真正的目的怕是要監視我才對!」
「妹妹放心,」王品梅道:「我派人仔細盯着她們的,一有動作,我都會知道的。」
「嗯,不過姐姐要注意,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王夫人想了想道:「那裏面的人,有幾個還是聰敏得很的。」
「這個我自然知道。」王品梅開口,抓住了王夫人的手,心疼似的道:「妹妹,你可算是回來了。」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她們是一個肚子裏爬出來的人,天底下最親的彼此,那樣濃烈深厚的情感,怎會是一輛馬車就能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