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想喝血這種話,她在封雲起等人的面前是絕對說不出口的。按理說,他們才是她最親近的人,但她卻只想在他們面前展示自己威武強悍的一面,不想……示弱。其實,她心裏明白,這樣是不對的。女人嘛,還是嬌柔一些惹人憐愛。只可惜,在歲月這把殺豬刀面前,她早就揮刀自宮,將嬌柔可人割掉,餵了狗。
似乎是為了凸顯她想喝血的慾望是多麼強烈,她下意識地舔了舔了唇,腹中還發出一陣飢腸轆轆的聲音。
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成西行磕巴道:「你……你是人是鬼?」
胡顏覺得好笑,道:「你們羌魅一族,善於養蠱馭鬼。就算我是惡鬼,你們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成西行點了點頭,又上前一步,道:「你說得有道理。」
成東行乾脆問道:「你想喝什麼血?狗的、豬的,還是……人的?」
胡顏發現,這兄弟二人還真不是什麼絕頂聰明的人。但是,那份憨直卻與唐悠十分般配。她站起身,走到兄弟二人面前,刻意壓低聲音,呲牙道:「自然是……人血。」
兄弟二人又齊齊向後退了一步,滿臉戒備地瞪着胡顏。
胡顏坐回到床上,道:「我不但知道唐悠在哪兒,還能幫你們擺脫羌魅一族,讓你們過普通人的生活。」
兄弟二人的眼睛一亮,又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問:「真的?!」
胡顏道:「我就當做做善事,善良地回答了你們的這個問題。自然是真的。」
兄弟二人湊到一起,嘀咕了幾句后,成東行道:「好,我們可以提供血給你喝,但是,你要給我們一個準信,何時告訴我們唐悠在哪兒,何時幫我們脫離羌魅?」
胡顏問:「你們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何要脫離羌魅?」
成西行攥緊拳頭,回道:「羌魅只能和自己族人通婚。我和哥哥,不想……不想娶別人。」
胡顏問:「那你們想娶誰?」
成東行垂眸道:「別問了。我們要娶的人,已經恨上我們了。」
胡顏在心裏研磨著「我們」兩個字,勾唇一笑,覺得唐悠比自己能耐多了。她道:「三天,三天後,我告訴你們唐悠在哪兒。至於什麼時候幫你們脫離羌魅,則要看機緣。不過,此事我應下,就不會食言而肥。最短三天,最長半年。」
兄弟二人激動地點了點頭。
成東行道:「如此,甚好。」
成西行警告道:「記住你的承諾!否則,哼哼!」
胡顏眯眼道:「首先,我需要確保自己活下去。」
成東行這回倒是痛快,直接挽起袖子,抽出匕首,就來到胡顏的面前。
他剛要動手割自己的手指,就聽見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緊接着便是開鎖聲。
兄弟二人的動作出奇一致,竟是一頭鑽進了胡顏的床底下。胡顏直接平躺,裝睡。心中卻已經扯過掌柜一頓胖揍!她要喝血!要喝血!
掌柜帶着兩名男子走近屋子,先是探了探胡顏的鼻息,確定人還活着,這才對那對二人道:「背起她,跟我走。」
兩名男子相互配合著,背起胡顏,向外走去。
一行四人走出院子,將胡顏放進等待的馬車裏。
掌柜交代道:「古藍,多智,到達地方后,一定要看住她,不許她亂跑,也不可以讓她出事。這位老夫人,對我們羌魅一族很重要。你們,明白嗎?」
二人異同聲道:「長老,我們明白。」
掌柜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務必小心行事。」
二人應道:「諾!」
車輪子開始滾動,在吱吱嘎嘎中顛簸前行。
這一次負責監視照顧胡顏的人,變成了將她掠來的那兩位。一位是小眼睛的多智;另一位是內斂的古藍。
古藍趕着車。
多智坐在車板子上,將自己裹成了一個球。他不滿地嘟囔道:「為了這麼一個老東西,大半夜的折騰,真心煩。
古藍不語,繼續趕車。
多智打着哈氣道:「我進去睡一會兒……」言罷,就要起身。
古藍開口道:「不合適。」
多智不悅道:「她一個老太婆,又不是什麼金貴的小姐,我不嫌她就不錯了,哪裏不合適了?」
古藍也不多話,直接道:「你坐下,快到了。」
多智冷哼一聲,直接鑽進了馬車裏。
古藍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胡顏之所以來,是因為要找個機會單獨接觸司韶,如今見到了司韶,也知他另有打算,又怎麼肯留在這裏被人制約?她因為自己在變老,內心十分煩躁,做起事來也沒有個章程。現在回過神來,才發覺,她最想要的只是陪在他們身邊。想通,是一件很難的事兒,也許需要一些契機,也許只需要一個瞬間。
胡顏決定,不再折騰了,就回到他們的身邊去,既接受自己即將老死的這個事實,又不能放棄希望,繼續尋找解決衰老問題的辦法。就算所有的努力,都變得無力,她也無悔此生。
多智掀開帘子走進車廂的那個瞬間,他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軟成一團的老太婆,不想,看見得卻是一個精神抖擻的老婦人。這個老婦人,直接伸出腳,踹在了他的腹部,將他踹出了車廂。那動作當真是格外狠辣幹練,毫不拖泥帶水。
多智被踹下馬車,後背着地,痛得呲牙咧嘴,半天站不起來。
趕車的古藍勒停馬車,一躍而起,直接拔出長劍,站在車板上。
胡顏幽幽道:「怎麼?想和我動手?別忘了你們長老交代的話。」
古藍收起長劍,道:「得罪了。」
多智從地上爬起來,衝上馬車,就要去扯車簾。
古藍攔住多智,道:「別忘了長老的吩咐。」
多智瞪着眼睛吼道:「她敢踹我?!她竟然敢踹我?!」
胡顏道:「你放開他。」
古藍放開了手。
多智再次衝進了馬車裏。結果……又被踹了出來。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滑過一道弧度,再次落地,發出砰地一聲。
半晌,他的手指動了動,又從地上爬起來,跳上馬車。
胡顏道:「這回沒人攔着你了。你進來。」
多智卻是一扭身,坐在了車板子上,嘟囔道:「進去幹什麼?被你踹啊?」
胡顏道:「是啊,叫你進來就是想讓你知道,我敢踹你。」
多智的臉一黑,沖着古藍吼道:「趕車!」
古藍坐下,繼續趕車。
胡顏的笑聲傳出車廂:「哈哈哈……」
多智的臉越發黑了。
古藍的唇角卻悄然彎起三分笑意。他覺得,車內那位老夫人,甚是可愛。
胡顏道:「送我去凡間。」
多智道:「想得美?!你現在是階下囚,懂不懂?!」
胡顏道:「你再說話,信不信我打到你想吃屎?」
多智下意識地張嘴回擊,最終卻憋了下去。
古藍道:「老夫人,我們有令在身,恐不能送您去凡間。」
胡顏道:「我要死了,救命的葯就在凡間。你們去或者不去,隨意。反正老婆子已經活夠了。」論耍臭無賴,胡顏素來不服誰。
古藍果然為難了。
車輪滾滾,並未走出多遠,古藍突然勒停了馬車,喝問道:「誰?!出來!」
伴隨着一陣怪異的笑聲,聖血者提着一盞紅蓮燈出現了。她獨自一個人,由遠及近,幾乎是瞬間出現在了車前,道:「紅蓮教有請老夫人去做客。」
胡顏是真沒想到,攔住自己去路的人會是紅蓮教。按理說,知道她是胡顏的人,除了曲南一等人,都死絕了。曲南一等人在尋找自己,卻不會大張旗鼓地尋找,應該不會引起紅蓮教的注意。可紅蓮教此番前來,顯然是有目的性的。難道是,羌魅里出了內奸?
古藍立刻警覺起來,將手放在了劍把上,沉聲道:「老夫人是我羌魅一族的貴客,暫不能去紅蓮教做客。」
多智亦拔出了長劍,守在車前,嚴陣以待。
聖血者翹着手指,湊到唇邊,嫵媚地笑道:「此事,怕是由不得你們做主。」言罷,突然一揮手,那些隱在暗處的紅蓮教眾突然衝出,殺向古藍和多智。
五名紅蓮教眾,兩名羌魅人,敵眾我寡,這註定是一場血戰。
古藍跳下馬車,保在車前,對多智吼道:「我攔住他們,你帶老夫人離開!」言罷,一劍刺到馬屁股上。
馬兒吃痛,撒腿狂奔。
多智踹開一名紅蓮教眾,慌亂地扯著韁繩,喊道:「我不會駕車!」
聖血者冷笑道:「逃,無用。」突然飛身而起,落在落在馬背上。
多智的手指一彈,一隻黑灰色的小蟲子直奔聖血者的面門而去。
聖血者輕蔑地一笑,結出手印,化作一隻黑色的手,隔空捏住那隻小蟲子。
小蟲子變成了粉末,隨風飄散。
不想,那些化成粉末的小蟲子屍身,在空中轉了個圈,竟又向著聖血者飛去。
聖血者大驚失色,忙向後躲去。
多智冷笑道:「真當我們羌魅是軟柿子呢?!哼!」拔出長劍,襲向聖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