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的突然一喝,嚇了胡顏一跳,她忙抬頭看去。
不想,曲南一這廝,竟一把抱住胡顏,迫使她後仰,一隻手在她的臉上又是掐又是捏,口中還喊著:「醒醒!醒醒!」
我醒你爹個腿兒!
胡顏明明沒有昏迷,曲南一卻非整出這麼一手,無非就是懷疑她易容了。是的,她雖老得嚴重,但總歸還是胡顏,這眉眼沒有變。
胡顏被曲南一當街一陣揉搓,險些背過氣兒去。
那顆初見時激動的心情,瞬間被惡意取待。
曲南一得知眼前人不是胡顏,心中的失望不可對人語。他輕輕放開進氣多出氣少的胡顏,淡淡道:「老夫人要保重身體。」看向對李大壯道,「派人送老夫人回去。」
不等李大壯應下,七彩已經由遠及近,快速跑來,氣喘吁吁地道:「太祖老夫人,您怎麼跑這兒來了?」
胡顏不語。
七彩看見了曲南一,施了一禮,然後攙扶著胡顏,就往回走,口中還問道:「太祖老夫人,我追回錢袋了,你瞧。」
曲南一望著二人的背影,蹙眉。他不認識七彩,但卻知道,一個奴婢不會因為要追回錢袋,就放任一個神智不清的老夫人在街上遊盪。一個奴婢也不會用如此正常的語言,去和一個神智不清的老婦入說話。由此可見,這個老夫人在裝傻!不是所有的傻子,都是傻笑,而這位老夫人,顯然在裝呆愣蔫傻!為何裝?一定有貓膩!
曲南一這人的心思著實細膩詭異,竟能通過七彩的兩句話就猜出胡顏在裝傻。他心機一動,對李大壯道:「你繼續帶人排查。」
李大壯道:「大人,若是抓到紅蓮教眾還繼續往牢里塞嗎?」
曲南一道:「塞!」
李大壯壓低聲音道:「若是尋到胡姑娘,屬下會偷偷將她送回縣衙後院的。」
曲南一點了點頭,轉而卻是苦澀一笑。能找到胡顏嗎?就算能找到她,能留得住她嗎?這個女人就像一株千年人蔘,誰都想要,誰都想挖。可偏偏,這株人蔘曾經里,自己能長腿跑掉。
曲南一不想繼續去想胡顏,因為那樣會讓他心中煩悶。他告訴自己,胡顏一再背信棄義,就算有一天重逢,他也不會再向她搖尾乞憐!有些女人,不能一味地寵著慣著,你不打倒她,她永遠不拿你當盤硬菜。
曲南一拋開煩亂的思緒,大步追上胡顏,笑吟吟地道:「老夫人怎不等等本官?」
原本,七彩以為胡顏與曲南一不認識,但從剛才的情形看來,顯然二人在說話,於是七彩看向曲南一,反問道:「大人認識我家太祖老夫人?」
曲南一笑而不語。
七彩的臉一紅,突然就轉過頭,不敢看曲南一。
胡顏恨恨地想:這曲南一簡直就是一壺移動的藥酒,裡面裝了滿滿一下子春-葯。瞧瞧……瞧瞧,這才兩個微笑,就搞定了江湖兒女七彩姑娘。
曲南一開始套話,道:「這位姑娘,是服侍老婦人的妙人?」
胡顏暗自咬牙道:操咧!當著我的面就開始勾搭我的丫頭,曲南一你真是找死啊!
七彩誤以為曲南一認識胡顏,但心中尚存了三分警覺,只因曲南一用妙人稱呼自己,這一顆涉事不足的少女心立刻就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暈乎乎地回道:「是啊。我叫七彩,主子讓我服侍太祖老夫人。」
曲南一道:「你們家主子是個孝順的。」
七彩立刻點頭驕傲道:「那是,我們家主子對太祖老夫人可好了……」
胡顏知道,她若再不開口,曲南一能將七彩穿什麼顏色的肚兜都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何況是有關自己的這點兒小秘密。
胡顏耷拉著眼皮,問:「什麼味?」
七彩立刻關了話匣子,嗅了嗅鼻子,疑惑地道:「沒什麼味兒啊。」
胡顏肯定地道:「有!」
七彩又聞了聞,道:「太祖老婦人,您覺得是什麼味兒?」
胡顏眼皮不抬地回道:「騷味。」
七彩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又探頭朝著曲南一的方向聞了聞,道:「大人身上有香味。」
胡顏的唇角一勾,道:「就是這個味兒。」
七彩尷尬了,曲南一笑了。
七彩道:「那個……大人,我們家太祖老婦人喜歡開玩笑。」
曲南一拉長了調調兒,道:「這樣啊……」
胡顏心中一凜,暗道:這孫子又要出幺餓了。
胡顏等了半晌,也沒等到曲南一的下文。她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瞧。四目相對,胡顏突然就慫了,目光竟閃躲了一下。
曲南一直接逼問道:「老夫人為何不敢看我?」
胡顏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露怯,於是回到:「你這個後生啊,長得怪好看的,老婆子怕看得多了,被你迷了魂。」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裝出驚恐的樣子,用左手指著曲南一道,「你你你……你是狐狸精變得吧?!」
七彩是個單純的姑娘,拉著胡顏就向一邊退去。顯然,她也覺得曲南一太迷人,就像一隻狐狸精。她可是聽說過,這六合縣裡經常鬧鬼啊怪呀的,不得不妨啊。
曲南一的臉黑了,乾笑道:「老夫人果然是愛說笑。」
胡顏道:「我認真的時候,別人都當我說笑話。」
曲南一的唇角抽了抽。
七彩防備道:「大……大人,您回去吧,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七彩不是一個合格的奴婢,但卻是護主的丫頭。
曲南一道:「你家老夫人被人劫持之事,還需和你家主子說說。」
七彩驚道:「啊!有人劫持太祖老夫人?!怎麼會?!」昂哲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有人要劫持太祖老夫人?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是啊,怎麼會?」一個老太婆,怎麼會遭人劫持?為財?為財直接劫持凡塵東家豈不是更好?對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動手,也不怕她死在半路上?
三人各懷心事的走著,突然,從一間酒肆的二樓處,伴隨著一聲爆喝,扔下了一隻酒罈子,直奔三人頭頂。
七彩飛身而起,接住了酒罈子。
不想,緊接便是兩個人被從樓上扔了下來。
一直尾隨著曲南一的搜侯和展壕忙閃身出現,各自接下一人,轉手扔到了一邊。一回頭,卻看見一桌子的碗筷都被掀翻了出來。二人要去拉曲南一,已經來不及。
但見曲南一動作敏捷地向後一躲,卻又突然向前一撲,抱著胡顏轉過身,彎下腰,一手擋在頭上,一手抱著胡顏的腰,將其護在了身下。
一陣碎裂聲過後,這場無妄之災終於平靜了。
搜侯和展壕面色一變,衝到曲南一面前,喚了聲:「公子!」
七彩亦大驚失色,跑到胡顏面前,喊了聲:「太祖老夫人?!」
曲南一緩緩站直身,放開胡顏,抖了抖身上的碗筷殘片,道了聲:「無礙。」
七彩攙扶著胡顏站直身子,急切地問:「太祖老夫人,您沒事兒吧?」
胡顏搖了搖頭,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抬起護在頭頂的左手,那上面赫然扎入一塊碎裂的瓷片。
曲南一將瓷片拔下扔掉,鮮紅的血液便流淌了出來。順著他的手指,滴答到地上。
胡顏的鼻孔突然動了動,眼睛一眨不眨好地落在曲南一的傷口上,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香!實在是太香了!
曾經,她也聞過其他人血液的味道,只覺得有的香,卻從沒像今天這樣,香到恨不得撲上去大口吞咽。
胡顏就像著了魔,來到曲南一的面前,突然低下頭,就去舔曲南一的血。
曲南一嚇了一跳,突然就向後躲去。
胡顏繼續追。
曲南一繼續躲。
胡顏道:「後生,你別跑,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曲南一站定,直接掏出帕子,捂在傷口上,道:「小傷。」
胡顏急了,忙道:「怎麼能說是小傷?你讓我看看!口水能消毒,我幫你舔舔。」為了能喝到血,胡顏開始不擇手段地誘哄曲南一。
曲南一卻打了個冷顫,乾巴巴地道:「不用你舔。」
胡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真誠:「你因我受傷,我給你舔舔怎麼了?」
曲南一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就站在大街上,被一位老態龍鐘的婆子舔吮手背是個什麼樣子。他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不用。」
胡顏瞪眼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說吧,是讓我舔吮傷口,還是讓老婆子以身相報,嫁給你?!」
曲南一感覺被雷劈了!真的,他開始後悔,為什麼剛才沒有自己躲開,非要回身去救這個老太婆?他可不是那種會尊老愛幼到不愛惜自身性命的人。然而,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他也沒受什麼大傷,此事也就算了。他從沒想過要讓這位老太婆感激涕零。結果……這是怎麼了?若說從天而降的盤子碗筷是無妄之災,那麼現在他正在遭遇的簡直堪稱天災人禍了!
能讓曲南一感覺到恐懼的人,不多,眼前這位絕對算是頭一個。
胡顏盯著曲南一,一臉的認真吶。
曲南一突然就有點兒心虛,覺得是不是自己笑的太好看,真的迷倒了這位老太婆?
曲南一的眉腳跳了跳,語重心長地道:「老夫人,您得講理。」
胡顏哼哼道:「報恩不講理,將情!你別磨嘰個沒完沒了,二選一,自己決定!」再磨蹭下去,血幹了,她還舔個毛?!
周圍看熱鬧的人一陣唏噓啊。這年頭,見過不要臉的臭無賴和調戲良家婦女的壞紈絝,卻沒見過這樣七老八十的老痞子,被人救了返到倒打一耙,不不不,人家不是倒打一耙,人家是要以身相許,報恩來著。可是,您也不瞧瞧您這身子骨和樣子,都能做人家曲大人的太祖奶奶了。要不要這麼報恩啊?說實話,您是來報仇的吧?!嗯,還一準兒是那種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