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聽聞李文浩的文化,立刻挺胸回道:「這是我剛認的妹子,綠腰。」那樣子,何其驕傲。
李文浩瞪眼道:「你竟認這樣的……」後面的話,愣是沒敢說。
綠腰一步步走到李文浩面前,問:「我的話,你可聽清了?」
李文浩本想反問沒聽清怎樣,但看綠腰那副嚇人的鬼樣子,愣是沒敢。他點了點頭,回道:「你想問什麼?」轉頭看向唐老爺,「她可能做唐家的主?」
唐老爺十分猶豫,但唐悠卻揚聲道:「能!我妹子的厲害,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李文浩在心裏呸了一口,對綠腰道:「你且問吧。」
綠腰如同一隻用爪子逗弄著小白兔的狼,笑吟吟地緩緩道:「我這個問題呢,很簡單,你也只需要用知道或者不知道回答即可。」
華姨娘叫道:「這樣不行,太便宜他了!」得,這又冒出一個來勁兒的。
李文浩一揚下巴,道:「你可換個有些難度的問題。不要傳出去說我欺負婦孺。」
綠腰道:「就這個。」
李文浩做出無奈的樣子,點頭應道:「好吧,你且問吧。」心中暗喜,罵了聲,果然是無知婦孺。
綠腰勾起唇角,問:「你娘可知道你是個畜生?」
「……」李文浩張了張嘴,臉色跟走馬燈似的變化著,最後卻只能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活生生地吞下這個啞巴虧。
院子裏出現詭異的沉默。
沉默中,卻突然爆發出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笑聲。
曲南一和花青染由院口的拐角處走了出來。
開門的王伯小聲對唐老爺道:「曲大人來了有一會兒了,小人沒敢攔著。」
唐老爺點了點頭,示意王伯繼續守門去。
曲南一的爽朗笑聲一直持續到他站在綠腰面前,強憋住笑,抬手指了指李文浩,道:「你娘可知道你是個畜生?」說完,自己又樂上了。
李文浩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被縣太爺曲南一這麼一嘲笑,愣是在黑中透出了三分紅四分綠,與三分黑一起組成了十分精彩。
花青染掃了綠腰一眼后,便舉目環顧四周,不知道在看什麼。
眾人互作揖之後,唐老爺道:「曲大人和花賢侄今日大駕光臨寒舍,卻遇見此等醜事,唐某實在汗顏啊。還請移步大廳上座。」
曲南一笑道:「此處風景絕妙。」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睨了綠腰一眼。
花青染直接尋了胡凳坐下,樣子依舊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彷彿那日被綠腰強吻是個錯覺。
曲南一坐在了花青染的旁邊,用扇子把虛點了一下李唐氏,說:「你家唐悠喚本官一聲表哥,今日本官就為你們斷一斷這家務事。你且說說,你當如何?」
李唐氏咬了咬唇,掃了眼李文浩,攥緊了衣袖,顫抖道:「民婦……民婦不想合離。」
曲南一啪地一聲打開扇子,挑眉看向綠腰。
綠腰看向李唐氏,沒有恨其不爭,也沒有努力遊說,更沒有失望透頂,她就那樣靜靜而立,彷彿事情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本來,也沒啥關係嘛。人各有命,哪裏什麼事都能按照自己的意願發展?若真如此,她又何必苦苦等候那麼多年?
綠腰對唐悠道:「我要出去。」
唐悠點頭:「哦。」
綠腰抬腿就要往外走。她很忙啊,哪裏有時間陪你們這些人扯那些沒用的東西?
曲南一見綠腰說走就走,忙道:「不忙着走,本官找你有事。」
綠腰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我也有事。」
曲南一被噎到了。
華姨娘撇嘴道:「你能有什麼事兒?你的事兒再大,還能大得過曲大人的事兒?真是沒規矩!」
唐悠不悅道:「妹子說她有事,自然是有急事。這裏沒你說話的地方,跟着瞎摻和什麼?!」
華姨娘還想說什麼,卻被唐倩扯住了袖子。
這時,一直不曾說話的花青染開口道:「唐家有血光之災。」
綠腰腳步微頓。
唐悠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唐老爺知道花青染是張天師的關門大弟子,有些道行,聽聞此話,只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忙追問道:「此話怎講?可有破解之法?」
花青染垂下眼臉,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兩下,復又抬頭看向唐老爺,道:「大凶,無解。」
唐老爺兩眼一翻,就要昏過去。
那些小丫頭們見自家老爺要昏過去了,都亂成了一團。
唐悠忙扶住唐老爺,喊道:「爹爹!爹爹!」
唐倩捂著帕子哭道:「爹爹,爹爹,你這是怎麼了?」
唐悠罵道:「一邊哭去!沒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哭?!喪氣精!」
華姨娘撲到唐老爺身上,尖聲道:「老爺啊老爺,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事,我們娘倆可就沒有活路了……」
唐悠一把將華姨娘推開,喝道:「閉嘴!」
唐老爺緩過來一口氣,掙扎著站起身,沖着花青染作揖,道:「賢侄啊,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唐家,就拜託給你了。」
花青染站起身,在院子裏踱了幾步后,對唐老爺說:「此事青染無能為力,但或許一人可以……」
唐老爺忙問:「誰?可是尊師?若是尊師,我馬上派人去接,不不不,我親自去請他老人家。」
花青染搖了搖頭,目光一轉,卻是看向了綠腰。
與此同時,綠腰轉頭看向花青染,暗道:這白眼狼終是出招了。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一撞,看起來輕描淡寫,但卻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眾人順着花青染的視線看向綠腰,突然發覺綠腰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是了是了,綠腰的臉似乎變得沒有那麼可怖了。不不不,不是說臉,是說……這個人。對,這個人。雖然綠腰穿着下人穿的粗麻衣裙,臉上被白子戚打出的青紫未退,但卻好似變了一個人,給人一種站在雲端俯視眾生的尊貴感,以及掌握生死的殺伐決斷。
曲南一不動聲色,卻捏住了手心處的傷口。那裏,有個小巧的月牙。傷口不再流血,已經結了一層淡淡的痂。若打眼一看,還以為是條小月牙。
在花青染和綠腰的對視中,眾人都稟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成為這場無聲廝殺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