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

其實本來就已經很混亂的賽場現在變得更加混亂，如同在一群閑著沒事已經無聊到企圖上吊自殺的傢伙當中丟進去一台掌機一樣，混亂的根源自然不用說。

距離檯子最近的圍觀群眾當中，除了柴烈火以外，剩下的已經全滅了，而且是情況非常嚴重的全滅。

一般的全滅不外乎隊伍里全員倒地不起，全員，或者隊長一個人拖著一長串棺材在最後一次保存過記錄的地方醒過來，有時候會損失身上的錢，然後差不多就這樣了，接下來最多只需要復活一下就好。

但這是沒有考慮到精神污染的情況。

身體上受的傷再怎麼嚴重，只要不致命，一般來說總能一點點的恢復過來，當然不可能像遊戲里那樣睡一覺就完全治癒。

精神上受的傷，想要恢復，恐怕只能依靠時間或者運氣或者一棒子敲在頭上直接打失憶，最後那種方法說不定是成功率最高的。

在地山滾來滾去的那些傢伙，精神上的創傷看來不會小，就算不仔細研究也看得出來。其中某些好像已經發生了幼兒退行之類的狀態，還有一些好像在試圖不斷說服自己現在已經靈魂穿越了，這種時候逃避現實也沒有什麼用的吧？不過除了逃避現實以外好像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造成了這麼大的混亂，工作人員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倒地等死，大量衣著統一的工作人猿闖了進來，前面的不是錯別字，因為真的是一群猩猩，身上的防護服好像比剛才拖走藥王的時候還要厚重，它們開始搬運被粘上汗水的人們，將他們抬出場地。

所以說，現在的狀況莫非已經危險到連人類都不敢派遣出來的程度嗎……

對不起，工作人猿們。

發生了這種事情，其他的圍觀群眾就算是傻也不可能呆在原地了，於是也就紛紛逃到不會被波及的位置，就柴烈火看來這依然是作死，離遠了圍觀你們就覺得安全是嗎？

柴烈火拋掉門板，跳躍到一根沒有沾到太多謎之液體的柱子上，蹲在上面，默默地直視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大愛。

整個檯子都已經上不去了，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到處都是踩一下估計就會被滑倒的謎之液體——只能稱之為謎之液體，實在是不覺得這是人類的汗水。

「嘻嘻嘻，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還能躲開我的愛，對你有點刮目相看了——可是！我感受到了更加強而有力！更加強而有力的責任感……啊啊！如何才能用愛來溫暖你凍僵的心！火熱！是的！還不夠火熱！遠遠不夠！」

大愛似乎對自己的攻擊無效這一結果並沒有感到太驚訝，甚至倒不如說已經徹底激發了這傢伙的鬥志，只見他用雙手比出心的形狀，在面前旋轉了一圈，然後從心形的空隙當中睜著一隻眼睛對柴烈火拋出媚眼。

應該算是……媚眼吧……總之是一種充滿了火焰的灼熱視線。

尋常人與這一道視線接觸可能就會立即燒傷，甚至直接化成灰燼。

「你能幹脆點去死就最好了。」

柴烈火冷冷的威脅道，不行，如果連一句威脅都沒有，實在是咽不下心中的悶氣，況且稍稍威脅一下應該也照樣是高冷猛男。

設定上是有殺人嫌疑的窮凶極惡之輩，用死亡威脅別人應該算得上相稱的舉動。

而且現在真的只想打死他而已，可惜沒有任何機會也沒有任何法律上允許的理由，不知道為了消除地球潛在的威脅算不算一條正經理由。

應該……不算的吧？

「NONONO！死無法拯救任何人，只能讓愛你的人悲哀，愛才是真正的力量。我已經明白了，憑我千錘百鍊的身體也追不上你的速度，但是我有一顆永遠追逐愛與奇迹的心！只要這顆心還在，我的速度就是——無限大！哈哈哈哈」

毫無顧慮地站立在一大灘謎之液體當中，大愛向前猛地跨出了一步，厚實的靴子踏在謎之液體裡面，響起了啪啪啪的粘稠聲音。

「哼……來吧……」

柴烈火表面上雖不在意，心中卻早已構建出了鐵壁般的防禦網。

應該不會錯，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而且預感上應該沒錯，肯定是比剛才還要命的事情。

空氣……似乎變得比剛才重了許多。

這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有道是大敵當前必有異象，柴烈火非常能夠理解這種說法，因為身邊就存在著各種能夠隨隨便便製造出異象的傢伙。

最有代表性的異象，當然就是空氣了。

人人都要呼吸空氣，都要接觸空氣，沒有正常人活在真空包裝當中，所以就算是一般人也能察覺到空氣的變化與否，清新的空氣本來就和霧霾瀰漫的空氣不同，甚至連雨前雨後的空氣都大有不同，從古到今，無數文人墨客因感而發，創造出了各種各樣流傳千古的作品，比如壓縮空氣罐頭什麼的。

一般在決鬥的時候，因為決鬥雙方的心情往往都緊張而危險，所以連帶感官當中的空氣都會發生變化，更厲害的甚至能夠真氣衝天改變當時的天氣，召喚來狂風暴雨，或者烏雲雷電等等，當然有一些是誇張的，但現實中存在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所以也不能單純認為凝滯的空氣只是個人的感官效果。

所謂凝滯，就是不動。

高手決鬥的時候，很少有兩邊手舞足蹈上躥下跳的，除非是在斗舞，既然人不動，氣氛理所當然也是不動的，被如此的氣氛感染，自然會覺得連空氣也靜止了。

靜止的空氣不是最終結果，要是兩邊一直靜止下去……那不叫決鬥，那是發獃大賽，現在短時間的寂靜一切都是為了那電光石火一般的「動」。

相互出招，一招決定勝負，這才是極致的「動」。

然而。

柴烈火現在卻覺得還是有點不大對勁。

空氣的氣氛當然還是凝滯的，然而……總覺得好像真的不僅僅是感官上的變化。

空氣，好像真的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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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柴烈火將驚訝的表情深埋在了心中。

對面不遠的地方，大愛正擺出一個向地球上全部生物祈求元氣的姿勢，並不知道這個姿勢到底有什麼用意，總之到現在為止也依然一動不動，說不定真的在聚集元氣吧。

空氣有沒有重量？這是一個愚蠢到不願意解釋的問題，小學生級別的常識。

不僅僅是空氣，各種各樣看似輕飄飄的空氣全都有自己的質量，而空氣不是單純的氧氣，其中混合了各種各樣的氣體，這麼說來，根據空氣中混合的雜質不同，空氣當然也會變重。

可是，這情況再怎麼說也太詭異了一點……

而且，空氣不是那麼簡簡單單隨便變化的吧？

真要從理論上來分析，就當空氣中現在混合了大量的雜質，那麼，雜質究竟從何而來？

冷靜下來思考一下。

可能性，說不定只有一個。

這個結論可能很糟糕，但是現實這種東西就是這樣，無論多麼糟糕也要打起精神，咬牙面對。

附近難道沒有防毒面具什麼的嗎？

先不管面不面對現實，柴烈火一眼就看到道具堆當中有一個奧特曼的面具，眼疾手快，飛身就將其抓到手裡，戴在了臉上，不能說是太好的發現，周圍又找到了一塊萬聖節專用的大披風，連忙也抓起來層層包裹在身上。

好像並沒有防毒的功能，只是聊勝於無。

圍觀的人們終於也察覺到了空氣的變異。

「嗯？這是……這是什麼氣味？」

一個人抽了抽鼻子，皺眉問道。

「什麼東西……燒焦了的味道嘛？不對，燒焦的東西哪有這麼刺鼻……是啊！這是哪兒來的氣味啊！」

「我……我眼睛為什麼模糊了……為什麼……」

「當然是你擼的太……呃……起……起霧了？怎麼可能起霧，而且這味道似乎越來越……呃……」

「咳咳……咳咳咳……不……不對勁！這是……這是毒霧嗎！」

」啊啊……身體……身體不聽使喚了！「

從發現異狀到紛紛倒地，好像只經過了不到十秒鐘。

一開始，人們只是聞到了空氣中的奇怪惡臭而已，然而在寥寥幾秒鐘之中，無色的臭味迅速化作越來越濃烈的霧氣，包圍了人們。

沒有什麼心機，也不知道注意周圍狀況的人先倒下了。

緊接著倒下的是身體狀況稍稍差一些的，現代人有不少都處於亞健康狀態。

到了這個時候，剩餘的人終於發現自己已經被一場災難所包圍，開始紛紛向四處逃竄，這個做法本身沒有錯，但是已經太晚了，被茫茫霧氣的牢獄包圍之後，剩下的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倒下。

「好……好臭……救命……殺了我也好……」

「可惡……要是……要是有勇氣咬舌的話……」

激烈的臭氣就像被燒焦了的肉塊，強烈地刺激著每一個人的鼻腔，然而卻又不是致命的毒物，被謎之霧氣侵蝕，倒地的人們一時之間還不會失去意識，這才是最為恐怖的地獄。

想要不呼吸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一打開鼻腔，哪怕只有一點點，比硫酸還刺激，還暴烈的焦臭立即深入五臟六腑，繼而開始對大腦和神經進行無休止的殘酷折磨。

鶴立雞群。

這個詞，可以用來形容一切的罪魁禍首，大愛。

他還在保持著聚集元氣的姿勢，單憑這個姿勢來看的確是人畜無害的，但是他做的卻是完全相反的事情。

不是搜集，而是釋放。

「嗚呼……這是何等的溫暖，心中洋溢的火光化作了太陽，將愛的甘霖融化到空氣當中，滋潤萬物，滋潤人枯燥的心靈，滋潤被戰火重創的地球！啊啊……連我自己都被治癒了，雖然我應該是治癒別人的那一邊……不！這才是最為公平的治癒，是的！我自己也需要治癒啊！」

大愛完全沉浸在愛的沐浴當中，如果人能夠生出翅膀，此時他定然已經生出了翅膀，如果人能夠頭頂金色的光環，此時他定然已經頂起了光環，如果人能夠為了愛而獻出一切，他一定會驕傲地說——我已經做到了。

這就是精神扭曲，如假包換的精神扭曲，就算被電療也無法治癒。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能夠感知熱源的裝置，一定會注意到大愛的周身已經變得極其灼熱，不，不是灼熱，而是悶熱。

偌大的賽場已經變得和桑拿浴室差不多，高溫當中還夾雜著強烈的濕度，輕輕一動可能就會全身是汗，然而空氣中焦糊的臭味依然存在，甚至比剛才還要更加強烈。

有些倒地的人已經支撐不下去了，雙眼翻白，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舌頭外露，身體不住地痙攣，任憑口水順著嘴角流出。

大愛人在霧中，雖然不動，精神卻變得比剛才亢奮百倍。

「啊啊……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無數被愛治癒了的靈魂，來擁抱吧！來擁抱我吧！這樣你就能看到光！看到你從未見過的世界！充滿愛的新世界！」

也許是情緒到達了定點，大愛一雙虎目已然熱淚盈眶，可是沒有一滴淚水流出，因為所有的淚水在湧現出來的瞬間就被蒸發成了氣體，和一直被蒸發的汗水一樣。

大量蒸發的汗水變成了濃霧，惡臭當然也來源於此，這已經是生化武器的範疇。

「什……什麼！分數竟然突破了新的記錄……而且還在不斷上升！這可是犬耳貓選手剛剛創造的記錄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啊啊好想知道究竟會達成什麼樣的新紀錄！」

由於沒有在現場，所以負責解說的大叔完全沒有被殺人氣體所侵蝕，依然快快樂樂的報道出分數的新變化。

贏了。

大愛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正要稍稍調整一下脖子的位置，眼前忽然襲來一陣猝不及防的風聲，一坨看似沒什麼力量卻切實發揮出了強大力量的東西正好重擊在他的臉上。

「像你這樣的傢伙……死掉了也沒什麼關係吧……」

由於風壓而漸漸散去的霧氣當中露出一雙赤紅色的眼睛，邪氣十足的目光筆直地刺在大愛的臉上，殺氣，已經毫無遮掩。

雖然那眼睛只是兜帽上的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