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一直處於攻勢的楊國文顯然占於上風。

但這不意味著他的智商會有什麼改變。

柴烈火一眼就看透了他攻擊的套路，因為簡單點說就是沒有套路，完全憑藉的是野性的本能，某種意義上，野性本能也是相當厲害的能力。

但他不清楚為什麼劍盤俠始終沒有反擊。

劍盤俠的「劍」大小和一扇門差不多，外形是標準的菜刀，就是上面刻著「人民英雄」的那種，刀柄極長，宛如長槍，這武器扛起來並不像大劍，倒是很像一面旗子。

想要自由自在地運用這種完全不符合力學原理的武器十分困難。

楊國文戰意正值巔峰，一雙威猛鐵拳接連出擊，氣勢逼人，奈何速度還是跟不上劍盤俠，多少有點尷尬。

「嗷！」

一次次失敗的攻擊終於令楊國文感受到了憤怒，他的智商沒剩下多少，但是好像依然知道什麼叫憤怒，什麼叫羞愧。

只見楊國文忽然停止了手上的進攻，宛如一座大山的身軀稍稍回縮了一點，將腰部，腿部，以及從肩膀到手臂的筋肉盡數繃緊，已經失去了神智的雙眼依舊惡狠狠地瞪著劍盤俠，不住怒吼，顯然正在醞釀極其兇猛的一擊。

「好機會！」

柴烈火不禁出聲喊道，下意識地握起拳頭敲了下太陽穴。

這一瞬間，楊國文簡直全身上下都是破綻，不是假裝出來的誘敵之計，而是真正的破綻。

其實楊國文出一招之後豈止十個八個破綻，但柴烈火明白劍盤俠或許抓不住這些較為隱秘的破綻，所以現在才是真正的反擊機會，假如他真的有揮起巨劍的力量，一招，只需一招就能將楊國文徹底擊敗。

可是劍盤俠沒有出招。

他應該聽到了柴烈火的呼喚，只不過將其置若罔聞而已。

劍依然在他的手中，必須雙手緊握的劍柄筆直豎起，將劍刃指向天空，宛如一種神秘的儀式。

他在等著楊國文的絕招出手。

儘管這未必稱得上絕招，只不過是楊國文的一種判斷而已，甚至還是一個不能稱之為正確的判斷。

當一個東西開始收縮，下一步多半是彈出去，而不是無限制的縮。

彈有兩種發音，一種是彈射，而另一種是子彈，楊國文則是「像一顆子彈那樣彈了出去」，可以簡稱為彈彈。

將體內的力量積蓄到極限之後，楊國文的野性意識自然把握到了出擊的瞬間，就在這一瞬間，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細胞都灌滿了力量，巨體更是直接飛向高空，看上去甚至彷彿在低空滑行。

實際上他若是有理智的話應該能夠做到短時間的自由滑行，就像武者們在空中微調身體前進方向一樣，並不是很難，但他做不到，一，沒有智慧，二，沒有經過訓練，所以他只能向正面非常耿直地衝擊。

眼前的一幕無疑相當震撼，一個渾身肌肉虯結，甚至已經看不出人樣的巨漢以極其靈活的姿勢拔地而起，並且懸浮在距離地面大約一米高的位置，全力衝擊，絕對比看到一頭大象奔來更加震撼。

不僅如此，在強烈的力量包圍之下，不甚結實的地面終於被掀開了，一塊塊四方形的地磚噼噼啪啪地蹦到空中，又被更強的力量擠得粉碎，化作纏繞在楊國文全身上下的灰塵。

眨眼之間，楊國文已經化作橫在地面上向前衝擊的巨大龍捲風，掀掉第一層地磚之後，轉而開始侵蝕更下層的地面，雖然力量未必變得多大，灰塵倒是揚得越來越多，也使得龍捲變得越發巨大——儘管這沒什麼鳥用，龍捲再大也不具有真正的殺傷力，只能看看罷了。

現在柴烈火很想知道劍盤俠要如何應對，現在的狀況不適合硬碰硬，楊國文的絕招也很好笑，正面衝擊，只要繞到側面就能輕鬆把他擊敗，簡直不需要什麼智商，像這種簡單的戰術，想必劍盤俠……

「喂喂……正面攻擊啊……」

思緒尚未轉移過來，柴烈火已經看到劍盤俠高舉菜刀大劍，準備正面應戰了。

在無數辦法當中，他選擇的是最為困難的。

也許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吧。

柴烈火靜下心來等待著那個剎那。

明鏡止水。

劍盤俠彷彿已經融入了一個完全靜止的世界，與狂暴的楊國文正好形成了完全相反的姿態，那正是與劍融為一體的心，或者說想要與劍融為一體的心。

至少在柴烈火看來，劍盤俠的功力遠遠沒到能夠與劍相互理解的程度，既然無法與劍相互理解，想必也不能像芬蘭琴魔那般與戰車相互理解。

兩邊的攻擊同樣的耿直，颶風當中隱藏的楊國文已然看不出本體在何處，劍盤俠卻依舊不動如山。

一塊瓦礫流彈擊中了劍盤俠的面具，此時他已經葬身於暴風的範圍之中，很快，更多的碎石風沙滾滾傾斜而來，霎時間就使一塵不染的鎧甲蒙上了厚厚的土灰。

劍盤俠依然沒有動。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變成了灰塵的顏色，就像一座塵封已久的古老雕像，靜靜地矗立了幾百年，上千年，世間一切的變化都沒有分毫意義，甚至連時間的流動都感受不到。

正相反，楊國文周身的風暴正是一切的破壞者，在破壞面前沒有什麼永恆，只有反反覆復的輪迴。

毀滅，永恆，兩種代表著不同意義的詞也許反而具有某種意義上的共性，所以，在這個瞬間，兩種力量終於相互碰撞。

「斬！」

劍盤俠的聲音輕若遊絲，瞬間便被捲入無數暴風的呼嘯當中，然而這個微小的聲音卻沒有消失，反而以更加瘋狂的姿態直接撕裂了風暴的怒吼，宛如一道扯裂陰雲的驚雷，重重地劈在戰場最中央。

劍光一閃。

雖然笨拙卻力道十足的一劍，竟反而有幾分返璞歸真的優雅與魄力。

彎月狀的劍光投出了森然殺氣，雖是殺氣卻不陰寒，分明是月光模樣的寒芒，卻含著旭日般的凜凜威嚴。

哐——

暴風被從正中央斬為兩半，其中的楊國文更是筆直飛出，一頭撞斷了一根巨柱，身體卻仍在飛行。

「你倒是用刀刃啊……」

柴烈火一手扶著額頭，有氣無力地望著由於剛剛發現自己貌似用的是刀背而原地發獃的劍盤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