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烈火的眼睛看不到藍眉老祖的攻擊出現在何處。

但他知道必定在自己所預料的位置。

在敵方攻擊判定出現的瞬間——格擋。

二者之間的時間差極其嚴格，甚至已經精確到了單幀程度。

對柴烈火而言，仍然不算多麼困難的事情。

藍眉老祖疾如烈風的第一擊被柴烈火輕易化解，兩個人的動作一同停止在中途，對與柴烈火而言，現在是寶貴之極的休整時間，哪怕只有幾分之一秒也足夠了。

其實，即使幾分之一秒的時間也沒有，藍眉老祖的招式不會殘留半點慈悲，只有無窮的殺意，第二個，第三個沙塵鑽頭幾乎在同一瞬間同時接觸到了柴烈火的銃劍。

如果第三下再慢那麼一點點，恐怕就要麻煩了，不過若是現在的話……

頂著被粉身碎骨的危險，柴烈火這一次選擇了短距離的後退，冷靜而凌厲的雙眼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冰霜，不再考慮自身的安危，更不會去考慮周圍眾人的動向，甚至藍眉老祖的動作亦不在考慮之中，摒棄直覺，將有機物構成的大腦化作無機物構成的計算機，此時此刻所需要的僅僅是最為精確的計算。

現在就是這個時機！

「擋住！」

比一般的長劍略顯厚重的銃劍以Z字形充滿冗餘的軌跡由貼近地面的位置挑向高處，奇怪的軌跡卻巧妙的避開了第二擊的鑽頭，抓住了第三擊馬上就要到來，第二擊的攻擊判定卻沒有出現的瞬間釋放出現階段僅有的防禦類技能——劍魄之盾。

從最開始的後退，到Z字形的軌跡，都是柴烈火事先所算計好的舉動，後退是為了讓對方兩次攻擊的時間差儘可能縮小，而奇怪的軌跡正是考慮到了劍魄之盾本身的覆蓋範圍。

由三條直線所組成的Z字形已經是理論上劍刃行進的最短距離。

叮——叮——

兩聲幾乎重疊到一起的脆響接踵而至，眾人所看到的只有沙塵消散的效果，以及毫髮無傷的柴烈火。

洪珺甚至忘了自己擅長的是遠程攻擊，和大象一起傻站在遠處不敢靠近，他並非武者，但是他卻在激戰的柴烈火和藍眉老祖之間看出了一種武者之間的尊嚴，自己貿然插手的話，好像就會破壞這一場賭上強者尊嚴的決鬥。

第四擊，第五擊，第六擊，柴烈火分別從身體的不同方向將其消除。

第七擊，第八擊，雖然快速到幾乎難以反應，但是只要稍稍拖延一點時間的話，兩次攻擊之間的時間差就會變得更長，這段時間足以進行兩次不同的格擋。

藍眉老祖已經惱羞成怒……大概，本已散去的沙土忽地聚集到一處，本體所藏身的最後一個沙塵鑽頭體積陡然暴漲數倍，搖搖擺擺升上高空，以摧枯拉朽的氣勢壓了下去。

不等藍眉老祖下落到一半，飛沙走石的氣勢已然不可小覷，巨大化的沙塵龍捲好似倒轉落下的巨大金字塔，是的，不再是鑽頭，而是龍捲。不斷擴大的陰影壓迫之下，蕭展摩與洪珺一行人不得不選擇暫時後退，但柴烈火卻沒有。

「烈火……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蕭展摩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來，本來以為已經足夠熟悉的柴烈火現在卻好像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一個令她不敢接近，甚至不敢直視的人。

柴烈火在精神極度集中的狀況下甚至忘記了收斂自身的氣息，由於長期被精神上的枷鎖束縛，他真正的氣勢從來沒有在戰鬥中顯現過，這一次卻在與虛擬敵人的對決當中爆發了出來。

風雲一直沒出手，她本來能夠做到更多的事，然而卻選擇了旁觀。

她對柴烈火這個人也開始感到了深深的興趣，新鮮出爐的興趣，至少比燒餅有趣的多。

……

擋住！

柴烈火無聲地咆哮道，周圍的風沙已經將視野消減到了極限，憑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深重的灰黃，別說藍眉老祖了，甚至連此時此刻向著自己壓下來的巨大龍捲都看不到。

眼睛看不到，耳朵卻聽得到。

暴躁，兇殘，不可一世。

企圖摧毀一切的聲音擁有著極其強烈的存在感，完全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最佳的格擋瞬間，馬上就要到了。

自己的防禦判定與敵方的攻擊判定重合的剎那，就是能夠達成「完美防禦」的時刻，這個名字是柴烈火自己想出來的，發動了完美防禦，不僅可以讓敵人陷入短暫的硬直狀態，自己更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但這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眼睛，耳朵，直覺與反應速度來實行，只要錯了一點點，結果就會無法挽回。

來了！

一滴緩緩落下的清水融入鏡子般平滑的深潭，在水面上濺起一圈圈的波紋。

明鏡止水的心，動搖的瞬間。

「看得到！」

柴烈火嗓音當中的聲音明顯變得嘶啞而乾澀，彷彿撕裂喉嚨般鑽出的怒吼同時擊碎了現實世界當中凝固在身體周圍的氣。

幾乎膨脹到數百米高的龍捲應聲而散，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高空當中，藍眉老祖的攻擊被中途打斷，一頭栽向地面。

「不會讓你逃。」

風雲終於動了，不僅身體在動，刀也在動，身體的行動軌跡與刀鋒融為不可分割的一體，直接在高空當中繪出筆直雪亮的痕迹。

「你們就知道圍觀是嗎！出手啊！摸魚會傳染的嗎！」

柴烈火這才發現其他的人竟然都在摸魚，立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苦著臉敲出一行信息發了出去，卻不知道正是因為自己剛才的戰鬥實在是太真實，居然使得圍觀的人們不知該如何出手。

「阿彌陀佛，接下來由貧僧吸引仇恨。」

金羅大像模像樣地合掌嘆道，背後的光環開始顯出效果，但現在柴烈火身上的仇恨已經積累了太多，又沒有清除仇恨的手段，一時之間藍眉老祖還不會轉移攻擊目標。

「飛吧！」

蕭展摩也終於清醒了過來，向騎著的牢頭巨魔下達了指令，壯碩的牢頭巨魔立即扯下肩膀上坐著的矮人，大手呼呼地掄了好幾圈，五指一放，將蕭展摩像炮彈一樣丟向剛剛落地的藍眉老祖。

「隊友傷害貌似還沒關。」

朱天道忽然冒出這麼一條信息。

風雲的攻擊也沒有結束，劍光從彼側飛速襲來，竟將藍眉老祖再度彈上了高空，被丟過來蕭展摩本來應該擊中藍眉老祖，結果卻撲了個空，筆直向著金羅大飛去。

砰——

命中。

金羅大的臉上隨即浮現出溫和慈悲的微笑。

砰——

這是現實中蕭展摩雙手拍在桌子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