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惹事,事兒要來惹,要想平靜生活為何這般難?或許無窮無盡的麻煩是天意促使人去修鍊,煉出怎樣的心境全看自己把握。
程浩風被陸煥邦彈劾列了十大罪的事,胡仙仙不知道,在病榻旁陪陸開尊的阿翩也不知道,她們聽了那句話后懵愣看向程浩風。
「唉,亂髮感慨罷了。"怕胡仙仙問他為什麼反應激烈,程浩風斂起情緒,又說,"針對魂魄傷害的法器不多,又能神不知鬼不覺擄劫殘魄的更少,定是扎措所為。」
「扎措目的是什麼?要刺殺我朝重臣,得去殺京城中那些一品大員啊。再者,他可以置陸大公子於死地,又怎麼只擄了殘魄走?你剛才怎麼莫名其妙說什麼不是你要不仁不義征番?」胡仙仙問出一連串問題。
程浩風搖頭,敷衍說:「那些背後原因以後慢慢再查,我先想想怎麼救陸大公子性命。」
讓圍在這裡其他人都去做各自的事,他出門到另一間安靜屋子裡思索解救之法,胡仙仙留在病床邊幫阿翩照料陸開尊。
阿翩身形嬌小纖弱,此時臉色蒼白傷心落淚,更顯得楚楚可憐,胡仙仙悲嘆一聲,輕撫著她肩頭安慰她。
人與人之間的緣真是奇妙,當年陸開尊是驕縱高傲的紈絝子弟,因喜歡豢養珍奇鳥類來玩,誤害了不少白畫眉性命,引得阿翩這個白畫眉族長設陷阱以色惑之,要殺他報仇。
後來雖化解仇怨,阿翩對他不怨恨了,但也無半分心動感,他卻對阿翩念念不忘。
及至後來巧合救了他,為他療傷,兩人朝夕相處出乎意料的和睦融洽,再到垂死求相見,阿翩猛覺竟對他情根深種了,這緣雖奇妙,可是不是太遲了?
阿翩在陸開尊耳邊溫言軟語說著,也不管他能否聽見,這深深依戀他的樣子,與那個懂分寸知進退,萬事以族民利益為先的白畫眉族長完全不同。
與阿翩接觸算多,是胡仙仙的朋友之一,但胡仙仙對陸開尊沒多少印象,京城裡的公子哥兒太多了,似乎都一個樣。
此時陸開尊在昏迷中,面色蠟黃,瘦得顴骨高凸,兩頰深凹,可細看之下再想起他往日言行舉止,卻浮現出個溫文儒雅的貴公子形象。
陸開尊也想盡一份忠君愛國之心,當一個有用之人,可因他父親關係網太大,倒難以施展自己才華,只能寄情吃喝玩樂掩藏無奈。
出使滇邦遂久城,讓兩國邦交親睦,並查清番邦有意殺遂久城城主之事,讓滇邦與番邦反目斷交,使程浩風他們征番沒有後顧之憂,這算是陸開尊獨立辦的最有用之事。
可與滇邦的友好關係沒維繫多久又斷了邦交,朝中似乎沒當回事,也沒有設法修復兩國關係的意思,這讓陸開尊付出的心血白費,也讓他有一種受輕視、被抹殺的感覺,怎能不又氣又急?
或許是昏迷中也在想這些事,他眉頭緊皺,鬢角滲出冷汗,喃喃說著胡話:「我沒用……沒用……到頭來還是一事無成……」
他聲音很低,說得很含糊,可阿翩和胡仙仙聽得很清楚。
阿翩緊握他的手貼在臉上,淚水順著他的手掌滴落,把他袖子也浸濕。
才嘗兩情相悅之甜,就嘗生離死別之苦,胡仙仙懂得這滋味有多難受,扭開頭不敢再看這一幕。
儘力平復情緒后,胡仙仙又俯身用靈氣烘乾陸開尊的袖子,開玩笑似的說阿翩:「他應當性命無虞,你再哭下去,被你淚水淹死了可有點冤。」
阿翩勉強止住哭聲,擦了眼淚,「對哦,他會沒事的。只要他沒事,我以後再也不見他了,畢竟人與妖不能相戀,糾纏下去會害了他。」
胡仙仙閑扯些安慰她的話,還說等陸開尊蘇醒后可以勤加修鍊,沒了人與妖的界線,他們能長相伴。
對於這說法阿翩很感興趣,胡仙仙詳說,等修至地仙境了,妖無妖毒,除掉妖氣,而凡人修為增高,延長壽命,那就不是人與妖不可相戀,變成令人艷羨的仙侶之戀。
再舉例說,頌鸞是因幫唐東滄和婆母延長壽命,瞞了金鸞的身份,才因有違天道招來懲罰;而在處理鸞族之事時天帝存了私心,想用鳳族管束所有鳥類,壓制不順服天庭的鸞族,不只懲罰與頌鸞本身相關的人,還禍及族群。
鸞族的事,阿翩不僅了解,還曾親歷過,當然懂得禍源不僅僅是人與妖相戀。
阿翩對與陸開尊的未來有一點點希望了,說起些當年所見慘象,不料唐彩兒從胡仙仙懷中飛出,從小小玉雕變為人形,淚汪汪聽著那些事。
那是唐彩兒親人們的慘烈往事,聽了這些事,她懵懂無知的眼神似乎漸漸變得懂了很多。
直到第二天早晨,程浩風還是沒有想出救陸開尊的辦法,只能去見扎措,向他討回殘魄影。
「你何時變得這麼天真?我還了陸開尊的殘魄影還怎麼控制陸煥邦?我交出殘魄影讓你救陸開尊,你對他們有恩,他們更不可能去對付你,你當我傻?」幾經輾轉,兩人見面后,扎措出言譏諷。
程浩風穩住情緒說:「我沒讓你白交殘魄影,你可以提條件。」
「提條件?你說服仙仙嫁給我,跟我洞房。達到這條件,不光交還陸開尊的殘魄影,我還保證不跟你在人間起爭鬥。」扎措邪笑著說。
程浩風目光如刀剜他兩眼,起身便走,陸開尊的事還可以再想辦法,大不了為他逆天續命,要用胡仙仙來解決此事,絕對不行。
見他惱恨離去,扎措很開心地以靈氣傳音,「慢走不送,要想陸開尊安康無憂,讓陸煥邦和陸開尊親自來求我,答應我的條件!」
回到邛州,胡仙仙他們看他沮喪神情也能猜出沒達到目的,商量能不能試著硬搶回殘魄影。
「不行,我們只能搶走擄魄旗,不會用扎措的法咒,還是放不出殘魄影。」程浩風否定辦法,要是硬搶有用,他早設法去偷、去盜、去搶了。
商量許久,程浩風決定先用靈氣喚醒陸開尊,聽聽他本人看法。
灌注靈氣入心脈,陸開尊緩緩睜眼,但這只是暫時好轉,如同花瓶里的花短時間內不萎蔫,卻沒有生根發芽。
阿翩忍住淚水,含笑忙活著給陸開尊熬粥、喂粥,程浩風簡單講了他被擄劫殘魄影的始末。
「我享的福夠多了,造的孽也夠多了,死了也值了。」得知真相,陸開尊並沒有仇恨扎措,還自嘲笑說。
程浩風說:"擄劫走了殘魄影,還不至於會死,只是會經常頭暈目眩,你是又勞累,又有舊傷身體弱,再又氣怒攻心,才會危及性命。我們會想出辦法的,我再去海底聖境問問我六師弟,你安心靜養。"
五月十一,程浩風還在海底聖境,法朝軍中傳遍消息,番邦河城親王薩熱反叛了,分三路大軍,一路進攻法朝平州;一路進攻法朝沙州;還有一路進攻夜城,揚言要經過夜城攻下邏都,逼大王薩特退位。
雷狂和霍圖商議后,令鄭退遼馳援危在旦夕的沙州;鄭天霸和樊鼎瑤分別從邊城、夜城配合夾擊河城;胡勇剛堅守夜城。
河城水源豐富,是西北的秀美水鄉,也是與各國商貿交易的大城,河城若脫離番邦大王的控制,就相當於會斷了番邦經濟命脈。
不知扎措怎麼逼反河城親王薩熱,事情緊急,程浩風在海底聖境也收到了血無仇靈符傳訊,匆匆返回邛州。
得知這些事後,陸開尊不願讓程浩風他們為自己浪費時間,求阿翩準備毒酒,打算要自盡。
整備一桌好酒好菜,阿翩借口要和陸開尊單獨相處,支開了其他人,關起門對飲。
「阿翩,別哭,我喜歡看你笑。你答應過我要幫我的,我要做點有用的事,不想活成拖累人的廢物。」陸開尊伸手給她拭淚,又說,「你不是尋常女子,不必哀哀戚戚,應當高高興興幫我了卻心愿。」
「你了卻心愿去了,我怎麼辦?沒有你,我怎麼辦呢……眼睜睜看著你在我面前死去,我做不到……」阿翩原以為自己能硬起心腸的,大不了等陸開尊投胎轉世,可真要看他尋死,一顆心早疼得沒了理智。
"只以為自己會胡混到老,庸碌一生死去,沒想到可以與你對酌歡飲無憾地踏上黃泉路,這是我的幸運。抵消了我罪孽,還能再無遺憾,這實在是老天待我不薄。"陸開尊收回拭淚的手,端起酒杯。
他端起酒杯笑得雲淡風輕,彷彿杯中不是奪命毒酒,而是香甜佳釀。
正要一飲而盡,阿翩用靈**過酒杯,摔杯在地,地面立刻被腐蝕冒起黃白煙霧。
「我不能失去你……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阿翩抱著他大哭起來。
門忽然被推開,程浩風和胡仙仙一前一後進門,程浩風責怪的眼神瞪向陸開尊:「我可沒有這麼沒出息的朋友,自盡了好讓扎措看笑話?」
雖是這般說,程浩風卻拿出一顆從秦沐風處要來的海冰固魄丸,雖不能補齊殘魄,但可以穩固魂魄,再輔以百草丹強身健體,又用蘭薰木寧心安神,可保得性命,鎮痛延年。
聽得這般,阿翩趕緊接過海冰固魄丸給陸開尊服下,又毅然離開青丘國,向尚蔚然請辭御史之職,跟在陸開尊身邊全力照料他。
此事暫結,胡仙仙去平州助戰,程浩風去沙州助戰。
五月十五傍晚,程浩風正在營中議事,忽聽士兵來報,在沙州與河城的交界地,樊鼎瑤查看押運糧草的車隊后,告訴隨從要看看周圍地形,自此意外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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