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阿斌滿頭滿臉的汗,裸·露在外面的肌膚被曬得通紅。背着一個大大的蛇皮口袋,在垃圾桶裏面不停翻找着什麼。
趙曉姿坐在商務車模樣的警車裏面,在等紅燈的時候看見他終於從垃圾桶裏面翻出來一個塑料瓶,滿臉興奮的塞進了背着的蛇皮口袋裏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怎麼竟然混的差成了這樣!
阿斌忽然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回頭看去卻是什麼也沒發現。苦逼的嘆了口氣:哎,「太上皇」究竟在哪裏呀!
傳說中西洲省最大的黑道組織里已經是半退隱狀態的「太上皇」是一個掃地僧一般的人物,大隱隱於世,在當地干著很不起眼的工作。
阿斌一心想要直接攻下來「太上皇」,誰知道都已經半個月了,他都沒摸·到「太上皇」的影子。
他們經過摸排之後,發現這個「太上皇」不是掃大街的就是撿垃圾的。所以,他乾脆也帶着從牛嫂子那裏拐走的馬仔沒事兒就在大街上義務掃個地,撿個瓶子之類的以求跟「太上皇」結個善緣。
誰知道這事兒幹了將近半個月了,電視台都差點過來報道他們幾人的先進事迹了,「太上皇」還是沒有出現。
不對,也有可能早就出現了,但是他們沒認出來。天啊,這個「太上皇」
到底在哪裏呀,再不趕緊完成任務回去,自己的媳婦兒萬一跑了怎麼辦?!
阿斌要是知道自己的「媳婦兒」不僅沒跑,還主動到西洲省來了,估計除了喜更多的就是驚了,畢竟這個時候的西洲省,那可是風雨欲來風滿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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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曉姿一行人的到來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歡迎。這一點讓陳曉曉很是費解。
這跟當初熱情邀請他們過來的態度可完全不一樣啊。
好在過來的幾個警察也不是只會動武的,不過一會兒就打探到了其中的原因。
「這邊的警察分了兩個陣營,並不是所有人都想直接進山去抓人。兩邊都有各自的道理,也都有上面的人支持,反正是群魔亂舞,誰也說服不了誰,現在僵著呢!」
「意思就是說咱們現在來早了唄?!有沒有搞錯啊……」
「估計邀請我們過來的就是主張直接進山抓人的那波人了,把我們叫過來就是個後援團,到時候也能拿我們講講條件。」
……
幾人在招待所七嘴八舌的議論完,陳曉曉才發現趙曉姿的表情有些不大好。
「是不是沒想到我們會是這樣的畫風?」陳曉曉自嘲的笑笑:「三年前我剛進警察局沒多久,也會義憤填膺的宣揚正義。可是事實證明,警察不光要會抓壞人,還要學會平衡。」
或許是趙曉姿的沉默引發了陳曉曉吐槽的興緻,她開始跟趙曉姿解釋這裏面的門道。
「其實啊,咱們這樣被借調過來的警察的立場都是很尷尬的。有一種,是需要生面孔,用於打消地頭蛇的懷疑,這種雖然比較危險,但是分工明確,職能清晰,幹得好,立馬就能立功的;
另一種就是像我們這樣的,一般都是幾方勢力博弈之後的結果。我們作為被借調的人員,不屬於任何陣營,幾方都可以信任,但同樣的,也因為不屬於任何陣營,所以經常在那邊都討不了好。
想要立功或者藉此機會更進一步是完全不可能的,能明哲保身就不錯了。
況且這次的案子還比較特殊,屬於「打黑除惡」這一類的。人販子雖然人人得而誅之,但是在當地,他們的地位卻全然相反。
上有和他們交好的人睜一隻眼閉隻眼行方便,下有普通老百姓幫着打掩護。抓不抓得到不說,抓到了能不能成功帶走都是個問題。
我雖然沒見識過,但是我這次出發之前,我爸還耳聽面命讓我千萬小心,不要當出頭鳥,不要離那些村民太近。他說了,窮山惡水·多刁民,我爸的話肯定沒錯。」
陳曉曉說的這些,她都懂。可是懂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在她接受的教育裏面,警察就是懲惡揚善的,沒有道理明知道對方壞人,卻不去抓的。
「那些和人販子勾結的人都是因為收了人販子的好處嗎?」趙曉姿問。電視里反正都是這麼演的,翁老也是這麼跟自己說的。
「也不全是,也有很多人,只是在官場上混久了,慢慢的有了自己的平衡之道。在他們看來,這些黑幫團伙也不是全無用處的,至少,他們把那些壞分子集中到了一起,做了簡單的管理。
並且用所謂的江湖義氣和江湖規矩限制了他們一部分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讓這個社會達到了一種穩定的狀態。
還有一部分人,他們更注重的是大案重案,比如販毒,走私槍支之類的。他們會有很多的線人,作為報答,他們會在一定程度上保護這些黑幫分子。
總之並不是所有反對抓人的人都出於私利,只是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而已。」
「可是拐賣人口就不是大案要案了嗎?他們改變了多少人的一生,難道他們也應該受到庇護嗎?」趙曉姿想到了跟自己一起被拐的幾個女孩子,她們瑟瑟發抖,等待着來自未來的宣判,絕望而惶恐。
「當然是,不過他們也要考慮很多別的問題,比如維護地區穩定。你想想,這些人販子是有群眾基礎的,我們抓了他們,就意味着長期靠人販子娶媳婦兒的那些人以後娶不到媳婦兒了,影響了傳宗接代,他們怎麼能善罷甘休。
這些地方的宗族觀念又強,動不動一個村的或者一個姓的群起反抗,地方的穩定怎麼辦?所以,哪怕警察解救被拐賣的婦女兒童,也不敢大規模的進行,只敢小範圍的,分批次的進行。
說起來,我們警察也有很多無奈。從進學校就開始接受關於正義和公平的教育,可進了社會,卻是在無數次妥協中學會了所謂的平衡之道。我們其實比你們普通人更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趙曉姿深深的嘆了口氣,覺得這樣的話題太過沉重。
陳曉曉也吐了一口濁氣,覺得心裏憋的很。
到了晚上,更壞的消息傳來了:主和派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進山抓人的提議被擱置,各地被借調過來的警力已經走了一部分了。
現在,走還是不走,是擺在陳曉曉幾人眼前的問題。
走吧,不甘心,他們才剛來了。而且局裏派他們過來也是想着在這件事裏面分一點功勞的意思,現在還沒摸·到邊兒就灰溜溜的回去,實在是想想都覺得窩囊。
不走吧,留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人家當地警察都不考慮進山抓人了,他們五個外地的,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眾人各自懷着心思睡了,第二天都沒怎麼睡好。
趙曉姿決定出去走走,陳曉曉等人則決定再去警察局那邊打聽一下情況。
本來趙曉姿只是無意識的亂轉,不過轉着轉着,她就想到了一個人。說起來,昨天看到阿斌的時候,他真的蠻狼狽,蠻落魄的。
這緣分到了,還真就擋不住。趙曉姿只是往記憶中遇到阿斌的方向走了不到兩站路,就真的看到了在烈日下孜孜不倦的翻找著垃圾桶的阿斌。
「需要瓶子嗎?」趙曉姿話裏帶着打趣和調侃,卻是沒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阿斌伸出黑黢黢的手接過瓶子,頭也不抬的說了聲:「謝謝啊,美女!」便繼續翻垃圾桶去了。
趙曉姿忍不住笑了。
阿斌的背脊似乎有些僵硬,半晌才不可置信的轉過了頭:「我去,你怎麼在這兒?!你還沒走?還是又來了?」
「走了,又來了。不行么?你這是……當拾荒人卧底?」
阿斌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一件印有某化肥廠字樣的t恤,一條髒的不成樣子的大褲衩,背上馱著兩個碩大的蛇皮口袋,真的是……太在「媳婦兒」面前丟份兒了!
不過阿斌是誰,怎麼能被這點困境打到,很快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經的開口:「不錯,這次我要接近當地一個黑幫的老大,他的外號叫『太上皇』,雖然已經半退隱了,不過說話很有分量。
我們的情報顯示他可能是個拾荒者或者掃大街的,所以,我在用這種方式引得他的注意。」
其實阿斌說的這些算是機密,不過為了挽回自己在趙曉姿心目中的形象,他想也不想的說了,畢竟組織里對成員,尤其是高階成員態度極其寬容。
「你這是想跟他來一場不打不相識?跟人家爭垃圾啊?」趙曉姿挑眉。
「額……」阿斌這次也有些語塞。
「那你還沒找到這個『太上皇』咯?」
阿斌:……
「就算這個『太上皇』是個掃地僧一般的人物,但他既然混了黑道,還當了老大,總不會讓自己顯得太凄慘。這樣的大夏天,你讓我想像黑道頭目在外面跟你一樣翻垃圾桶……嘖嘖……我實在是想像不出來。」
「這樣嗎?」趙曉姿一語驚醒夢中人,阿斌立馬意識到自己的思考方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