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姿覺得有點兒可笑，不過還是把她們莫名其妙的同情當成了一種善意，想來如果她們堅持一下，等自己找到高山了她們也是可以獲救的。

牛嫂子是下午出現的，她穿着一件長袖的褂子，看起來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婦，說話的時候帶着些點頭哈腰的意思，任誰也沒辦法把那個陰險狡詐，卑鄙惡毒的女頭目聯繫到一起。

可是即使她擺出這麼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也沒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她笑的很可親：「你們啦，也是沒有那個命，既然到了這裏，以後就安安心心的在這邊紮根，生個一男半女的，等兒女長大成·人了，還是有機會可以回去看看的。」

她說這話算是絕了大家最後的那點兒希望，幾個女孩子又抽泣了起來，倒是「手牽手」一直低着頭，沒有一點反應。

牛嫂子像是沒聽到大家的哭聲，接着開口：「我這個人算是民·主的，你們呢，有三個地方可以去，一個是劉家坡，一個是虎皮溝，還有一個是張家屯。

你們自己挑個去處吧，也算是你們最後選擇一回命運。以後啊，日子過成什麼樣啊，就全靠你們自己了。」

牛嫂子的話彷彿掏心掏肺，配上那副憨厚的農婦面孔倒有那麼幾分意思。

至少一直低聲抽泣的那三個女孩有了點兒慢慢止住了眼淚，沒哭的自然是「手牽手」，林藝白和趙曉姿了。

牛嫂子又說了不少話，句句在提點女孩子們到了「新家」乖一些，免得遭罪，又說了好幾個試圖逃跑最後被抓回去的女孩子的下場，眼看着幾人臉上只剩下絕望和認命了，她才滿意的點點頭。

趙曉姿輕嗤，這個牛嫂子的確是個人物，明明是她抓了這幾個女孩子，要把她們賣到山裏去，改變了她們一生的命運。被她幾句話說下來，她倒成了無奈的那個。

話里話外的提點之意只怕會讓那些意志不堅定的或者閱歷不深的女孩子反過來感恩戴德。至少不至於再憎恨的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了。

牛嫂子揮了揮手叫了聲桂花兒。

那個看起來比幾個女孩子還要可憐的女人便走了出來：「走吧，你們想去哪個村兒，都跟說吧。也是你們運氣好，這三個村啊，雖然窮，但是也不至於是那深山裏的，等你們生了一兒半女的……」

趙曉姿心不在焉的聽着，眼睛卻時不時的瞟一眼牛嫂子，只不過瞟了兩次，她便蹲了下來：「怎麼，你有話說？」

竟然敏銳至此！

趙曉姿平復了一下快速跳動的心臟，又看了一眼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裏的眾人，才搖了搖頭。

牛嫂子笑笑，沒有說話，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她才重新站了起來。

很快，各自的去向就被定了下來，七個人肯定是不可能扎堆的，一個村子光棍再多也不可能一次性有七個正好存夠錢買媳婦。

想去虎皮溝的，除了趙曉姿還有「手牽手」中的一個：佟宛桃。

出乎意料的，「手牽手」並沒有選擇去一個村子，趙曉姿有些想不通，只能猜測她們不想因為看見對方而想起了自己光鮮亮麗的曾經。

林藝白因為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後沒辦法，把她指到了劉家坡。

這次，眾人的交通工具變成了拖拉機。這玩意趙曉姿從來沒有坐過，看都很少看見，起初她還有些興奮勁兒，後來被顛的只剩下想吐的感覺了。

開拖拉機的是西皮和川娃子，這兩人應該是專職司機，感覺他兩什麼車都會開似的。

兩輛拖拉機一前一後的開在蜿蜒的山路上，趙曉姿開始還找准了機會記記路，後來就完全放棄了。

這地方除了山，樹，雜草沒有任何標誌性的建築或是容易做標記的東西。幾人的眼睛都沒有被蒙上，可見牛嫂子根本不怕有人記住路。

拖拉機顛了快四五個小時，趙曉姿才一臉菜色的被人拖下了車，這下，她身體不好更是被坐實了。

第一站到達的是張家屯，一下子就去了三個女孩子，剩下的人在村口的大梨樹下乘涼，留守的只有秋枝，桂花，雞眼兒和老四，其他人都跟着牛嫂子去送貨了。

雖然山裏面比城市裏涼快了很多，此時在樹蔭下還有點涼風，但趙曉姿還是口乾舌燥，虛弱的不行。

佟宛桃看了看不遠處的水井，小心翼翼的開口：「能不能，喝點水，她要不行了……」

這次賣貨的事兒老四沒參與進去，本來就有些氣憤，此時又見佟宛桃磨磨唧唧的反手就是一巴掌，趙曉姿適時的咳嗽了起來，一副要吐吐不出來的樣子。

老四看了一眼趙曉姿，嘴裏不乾不淨的罵了幾句，到底指了指佟宛桃：「去，給她打點水喝！」

佟宛桃忙不迭的點頭，連滾帶爬的去了水井邊，抖着手打了一桶底的水上來了，到底是農村出來的，勉強會用這種水桶。

先自己喝了個夠，她才在旁邊撿了片大樹葉捧了點兒水慢慢走回來。

到了趙曉姿跟前，她猶豫了片刻，把葉子遞給了老四，老四不耐煩的揮手打掉了佟宛桃手裏的葉子，讓她滾一邊兒去，站起來往村子那邊走了幾步。

顯然佟宛桃的奉承沒有起到作用，還激怒了老四，她不敢再動，趙曉姿卻是看着那片葉子直嘆可惜，要是給自己喝了該多好。

倒是也沒怪佟宛桃，本來么，人家雖說是利用了自己一把，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手裏的冰糖也沒分給別人不是。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趙曉姿決定自己去弄點水喝。反正剛才老四也說了讓自己喝水的。

她試探性的往井邊走了幾步，留守的人雖然看見了也沒說什麼，她趕緊「虛弱」的蹭了過去，不敢像佟宛桃那樣大喝，只慢慢的抿了幾口就停下了。桶不小，雖說只有個桶底，要是幾人少喝點，倒是都能喝得差不多。

她沖其他幾個人擺擺手，慢慢的，除了林藝白幾個人都蹭了過來。趙曉姿想了想，也學着佟宛桃拿葉子裝了點兒水往回蹭。

最後把水遞到了林藝白的嘴邊。其實她的臉色比趙曉姿更差，只是這麼天了，她一直這個樣子，也沒死，大家也就不怎麼在意了。

她這時才拿正眼看了趙曉姿一眼，只是一眼，趙曉姿甚至覺得她可能根本都沒看清楚自己長的什麼樣子。

不過好在她並沒有拒絕趙曉姿的好意，一口一口的喝掉了葉子裏面的水。

趙曉姿已經靠在了大樹下，那樣的黃金位置本來是不屬於自己的，只是秋枝和桂花看幾人喝水好像也渴了，兩人也去井邊喝水了，後來索性坐在了那裏。

那邊有井裏的涼氣，也有樹蔭，比這裏更涼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夕陽已經有些偏西了，村子裏已經冒起了炊煙，牛嫂子等人才回來了。

她拿一個黑膠袋提着一袋東西，看起來是錢。

那三個女孩兒已經被賣了。

「走走走，趕緊的，咱們去劉家坡去歇去，村長說已經備好了咱們的飯！」牛嫂子臉上洋溢着喜悅。

其他幾人也是如出一轍的表情，看來這次他們掙了不少錢。

川娃子擠眉弄眼的看着樹下的人，拿手比著十五，想來他主要是看秋枝。

果然秋枝已經驚喜的小聲叫了出來：「十五萬啊！」

三個人，十五萬，原來一個人才五萬塊而已。不對，那個小紅不是才賣了五千？怎麼相差這麼大……

牛嫂子已經率先上了拖拉機，趙曉姿本來已經恢復的臉色看到拖拉機頓時綠了，這真不是她矯情，這玩意太可怕了，根本不是電視里演的那樣慢悠悠跑的。

山路顛簸，跑的又快，趙曉姿得死命的摳著車沿兒才不至於掉下去。

阿斌已經皺着眉頭走到了趙曉姿跟前：「這女娃子怎麼成這樣了，嫂子，她這樣的賣不出去了吧！」

牛嫂子看了眼趙曉姿，臉上笑得和藹，說出的話卻是不留情面：「沒事兒，等明天賣了，她就能吃上飯了。」

阿斌點點頭，有點蠻橫的把趙曉姿推到了拖拉機上，手裏的冰糖不著痕迹的進了趙曉姿的嘴裏。

天色徹底黑透了，路上的暑氣也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兩輛拖拉機才到了目的地劉家坡。

看着村長這麼晚了，還領着幾個村民站在村口迎接牛嫂子等人，感恩戴德的跟她說着話，趙曉姿一陣陣的心寒。

這就是拐賣的現狀，全名皆匪，罪不及眾。

剩下的四個女孩子自然被再一次關了起來，村長準備的飯自然也沒有四個人的份兒。

聞着外面的飯菜香，趙曉姿忍不住偷吃了一顆冰糖，她第一次覺得冰糖這麼好吃。

第二天一早，她們四個竟然吃上了這麼久來的第一頓飯。

不吃不行，昨天半夜的時候，幾個女孩子腹疼難忍，拉了半宿，最後一琢磨，肯定是昨天喝多了井水。

水米不沾這麼久，猛地喝那麼多水，還是沒有任何消毒措施的井水，女孩子們嬌·嫩的腸胃根本適應不了，所以都出現了上吐下瀉的癥狀。

當然，趙曉姿和林藝白的癥狀不那麼嚴重，她們兩喝的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