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的笑有些炫目，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有那麼一瞬間，趙曉姿覺得高山身上滿是母性的光輝。

她完全沒辦法把這樣的高山和那個冷清的，和自己當了小半年紙條之交的人聯繫上。

「你也變了很多。」

高山點點頭：「是啊，托你的福，我終於慢慢從原來的陰影里走出來了。」臉上仍然掛着和煦的微笑。

「可是我並沒有做什麼。」趙曉姿有些不解。

高山挑挑眉，認真的看着趙曉姿：「你就當你身上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讓人敞開心扉，變得陽光吧。」

「你是指……嗯，正能量？」

「哈……大概是吧！我原先的日子過的太悲苦，看見你的生活簡單而快樂，心生嚮往，慢慢的就開始跟你學了。不悲觀，不怨對，向前看。」

趙曉姿有些明悟，但是又說不上來悟出了些什麼。

高山見趙曉姿不說話，也止住了話頭。其實剛才她說出對羅成有好感的時候何嘗不是對自己心事的袒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羅成竟然融入了她的生活，甚至在趙曉姿發燒昏迷不醒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給羅成打電話。

羅成並沒有天天出現在她的眼前，可是她卻覺得哪哪兒都是羅成的影子。

去圖書館，看到義工平台上有他的名字；去食堂，能聽見有人在談論有關他的事情；等到好不容回家了，羅成總會找到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來讓她幫忙。

想到這裏，高山拿出了手機，她答應幫羅成測試軟件的。

測試軟件很簡單，只是有些麻煩，每一個步驟都要截圖，有時候還需要返回之前的步驟做二次選擇，然後發給羅成。

當然，除了第一次幫羅成自己參與編程的軟件測試是免費的以外，剩下的全部是有工資拿的。

用羅成的話來說，這叫測試費，反正不是自己參與的軟件，幹嘛要免費幫人家。

於是，高山除了日常的學習之外，閑下來了也會幫着做軟件測試，做熟了之後倒是異常簡單，往往一邊發截圖一邊就和羅成聊開了。

起先，話題大多是圍繞趙曉姿，代毅然，張麗展開的，後來慢慢的就發展成他們自己了。

高山說自己做兼職的事兒，羅成說自己當白客的事兒。

羅成有當黑客的本領，但是他自認奉公守法，一般情況下不會隨便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所以一直自稱白客。

兩人看似說的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往往都能扯到一起去。偶然看過一次二人聊天記錄的陽子看了三遍才把二人的對話弄明白，直呼自己智商受到了重擊。

高山思緒紛飛，手機發出一陣悅耳的鈴聲，是羅成發來的消息，說是已經安全到校，勿念。

若是原來，高山大抵會回一個「念你個大頭鬼」，畢竟兩人關係現在算是不錯，她也是有幽默細胞的。

可是思及兩人的差距，她輕嘆了口氣，動了動手指，終究還是回了一個笑臉，免得他擔心。

羅成不再多說，也回了一個笑臉，算是結束了這短暫的對話。

瞧，羅成就是這樣，不緊不慢的走在你的後面，你回頭，他馬上能跟你說上話；你快走兩步，他也不急，只遠遠的看着，等你慢下來了，他再一點一點的縮小二人的差距。

兩人的關係看似清清淡淡，像是天上的雲，風一吹就散，可又實實在在的連着一根線，拉扯不斷。

……

趙曉姿的確已經沒事了，第二天上午醫生查過房就宣佈她可以出院了。她有心想問問自己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發燒，但是想到自己差點在迷霧與混沌中迷失又覺得最好不要多嘴，否則容易引來麻煩。

於是，關於趙曉姿為什麼會發燒又為什麼會莫名其妙不明原因的昏迷的事情竟然沒人再多做計較。王科男倒是有心想問一問，但是被高山一個眼神打斷，便默契的閉了嘴。

其實王科男心裏多少也有自己的猜測，而且事實證明他的猜測與事實無限接近。

「曉姿，你還記不記得你原來把自己當成荷華的時候，也昏迷過幾次？」回到家，羅成鬧騰著要去買柚子回來去晦氣，高山看着蜜裏調油的趙曉姿和王科男識趣的跟着走了，此時屋裏除了二人再無其他。

趙曉姿聞言也不再一副懶骨頭的樣子靠在王科男身上了：「嗯，記得。」

「你說，這次你昏迷是不是也跟這個有關？」王科男小心的看着趙曉姿，似乎隨時準備為自己的話做補救。

趙曉姿也想到了，其實昨天她就想到了，所以她第一時間在心底呼喚了荷華。可是出乎意料的，荷華並沒有出現。

就好像自己的腦海里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叫荷華的人格，自始至終都是趙曉姿一廂情願的假想。

原來的她是可以感應到荷華的，哪怕荷華不出聲，安靜的縮在腦海深處，趙曉姿仍然可以感受到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可是昨天她竟然一點感應都沒有了。

高山旁敲側擊的問過趙曉姿芃芃出事之後的事兒，可是趙曉姿只記得自己有些渾渾噩噩，後來荷華彷彿對自己說了些什麼，自己有些崩潰，再往後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若是高山此時把自己看到的告訴趙曉姿，她大抵很快就會猜到真相。可是高山一直記得邢教授說的話，「不要給趙曉姿任何她有了第二人格的暗示」。

所以，趙曉姿並不知道自己差點被荷華永遠的奪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相反的，因為沒有感應到荷華的存在，趙曉姿還有些許恐慌。她已經習慣了荷華的存在，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已經有些依賴荷華了。

不可否認，趙曉姿的諸多變化都是在荷華的影響下潛移默化開始的。而這些變化無論在趙曉姿看來是好是壞，至少的確讓她更加適合在這個社會生存了。

王科男見趙曉姿一直不說話，像是在深思，忽然就想到高山的話了，她說不要提起太多過去的事情，邢教授也是這麼囑咐的。

那麼，催眠的事情，也算是過去的事吧。這麼一想，王科男便不敢再讓趙曉姿動腦子了，三言兩語便把自己的問題揭了過去，而是跟她說起了各種美食。

高山和羅成回來的時候，二人正說到興頭上。

高山聽了一會兒，眼眸一轉，笑着開口：「說起吃的來，你們知道桃花豆腐羹嗎？」

眾人皆道不知道，高山卻固執的等著趙曉姿的答案。趙曉姿見大家都看着自己，不確定的說：「原先在網上倒是看過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

「本就是閑聊，說說看，說不定我們兩說的是一個東西呢！」高山鼓勵道。

「好像是需要雞蛋，豆腐和桃花，據說可以美容養顏還可以排毒減肥。做法嘛……」趙曉姿眉眼微微上挑，似是在思考：「做法好像忘記了，只記得雞蛋是需要做成雞蛋羹和其他的混在一起的，詳細的就不知道了。」

高山不在意做法，她只在意趙曉姿是不是知道這道菜！為了確認，她又問道：「那黃芽菜吊火腿呢？」

雖然奇怪高山好好的為什麼考起了趙曉姿食譜，但是大家仍然一齊看向了趙曉姿。

「聽菜名好像挺好吃的樣子哦……這個我倒是沒聽過，黃芽菜是什麼菜？」趙曉姿砸吧了一下嘴，吊火腿，怎樣吊的？那繩子掛起來嗎？

竟然不知道嗎？高山心跳如擂鼓，衣袖中雙拳緊握，舌尖傳來的刺疼讓她稍微淡定了些，她強笑着：「還以為你能知道呢，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只聽到了菜名，說是味道特別好，所以才問問你們。」

高山這麼一解釋，大家也就信了，不一會兒就說到了別的菜上去了，倒是沒有誰注意到高山的不同。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退到了房間的邊緣地帶。大家在一起說笑着，眾人笑她也笑，眾人感嘆她也感嘆，心裏卻是翻滾個不停。

一道菜略知一二，另一道菜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呢？這兩道菜明明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而且聽她的語氣，她分明是經常吃的。

難不成那天和自己說話的真的不是趙曉姿，而是她的第二人格？

是……荷華？

是了是了，趙曉姿曾經提過，荷華是她寫的小說裏面的人物，那麼她自然也會為小說裏面的人物安排合理的膳食。

總不能在一篇古代小說裏面寫現代的食譜吧，那這兩道菜肯定是趙曉姿為了小說里主人公查的古代菜譜，這樣一來，趙曉姿記不清楚就說得過去了。

所以，趙曉姿真的有第二人格了嗎？所以，趙曉姿是有精神分裂症了嗎？

饒是高山經歷過諸多大風大浪，冷不丁知道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是個精神病，心裏也有些發憷。

雖然她深知趙曉姿的脾性，知道她不會傷害自己，可是這精神病人畢竟不能以常理來推測……

高山心裏一時間思緒萬千，倒是沒有想過就此拋棄趙曉姿，而是想着趕緊跟邢教授說說趙曉姿的情況，想辦法早日把趙曉姿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