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恰好一陣風吹來，趙曉姿的雞皮疙瘩忽然爭先恐後的竄了出來，因為陳曉曉而略微輕鬆的心情陡然間又低沉了下去。芃芃懷孕了啊……怎麼會這樣呢？

看著走廊外仍舊熱鬧的人群，樓下隱約有人叫囂著把球傳過來，趙曉姿才恍然發現這事兒實際上並沒有影響太多人的生活。

要不是有同學報了警，叫來了警察，想來連同在一個樓層的老師們也不一定知道薛飛把芃芃推下了樓梯。

走下樓去，拐角處觸目驚心的血已經被擦乾淨了，只留下一點暗沉沉的灰褐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那是血跡。

趙曉姿有些渾渾噩噩的，要說後悔也談不上，芃芃被薛飛推下去誰也想不到，芃芃懷有身孕更是誰也沒想到的事兒……

腦海中響起荷華的聲音：「趙曉姿，你是故意的吧……」

趙曉姿一驚，想反駁。

可是二人本是一體，雖說思想獨立，但是互相之間仍有感應，所以趙曉姿的這一驚自然是被荷華感受到了。

「你不用急著反駁，騙我就是騙你自己。到底是不是故意激怒薛飛，你自己心裡明白。」

趙曉姿面部一片冷凝，好在學校夠大，處處都是故事，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突然變了臉色的女生。

「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點兒。」

荷華輕笑一聲：「呵……我想說什麼你還不知道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剛才陳曉曉猜的哪裡有錯，你本來就是故意把話說給芃芃聽的。」

「我的確是想說給芃芃聽，我想讓她認清薛飛這個渣男的真面目而已，有問題么？」趙曉姿反問。

「可是你卻害的芃芃被薛飛推下了樓，而且傷得很重，說不定，性命堪憂。」荷華把性命堪憂四個字咬的很重，趙曉姿瞬間像是被抽了魂兒。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

「得了吧！你不是沒想到，你是怕失去了這個對付薛飛的機會！如果你願意等待，你有很多很多的機會可以對付他，可是你等不了了。

你贏了，覺得自己厲害吧，你痛快的狠狠踩他幾腳，心裡舒坦了吧。可是就因為你不懂得得饒人處且饒人，痛打了落水狗，所以你的報應來了，瞧著吧，如果芃芃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劊子手！」

趙曉姿覺得荷華說的有道理，可是又覺得無甚大道理，她覺得有些亂，腦子裡一時間像團亂麻。

「說不出話了吧！聰明如你，怎麼會想不到激怒了薛飛，芃芃會有危險？就算你沒想到，在薛飛大罵芃芃的時候呢，你在幹什麼？

你只是在一邊看熱鬧，趙曉姿，你不再是原來那個單純善良的趙曉姿了，你變了，你學會了袖手旁觀，你還學會了打人。

還記得你打張麗的樣子嗎，真丑……和今天激怒薛飛的嘴臉一樣丑，和你共有這樣一張骯髒的臉孔真讓我感覺噁心！」

饒是趙曉姿脾氣再好，被荷華這樣數落，也沉下了臉，曾經隱隱有過的想法此時又冒了出來：「荷華！你夠了！你也還記得我們兩擁有同樣一張臉，這樣貶低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是啊，貶低你就是貶低我自己，對我有什麼好處？我只是不忿，不忿你變成了這副鬼樣子，讓曾經善良美麗的趙曉姿變了模樣，花了臉孔。」荷華一步一步的試探著趙曉姿的底線。

「如果是我，根本不會讓好好的趙曉姿變成這副樣子！」

趙曉姿被荷華牽動記憶，也想到了自己把張麗堵在衛生間打了一頓的事兒，最後還臨時想著讓她大冬天把衣服脫了扔到了樓下。

想到張麗身上密密麻麻新舊不一的疤痕，趙曉姿有些冷，那些傷疤彷彿在控訴著她，她的確是一個欺凌者，名副其實的欺凌者。

趙曉姿忽然覺得荷華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變了。

芃芃如果有事，是自己害的吧……

趙曉姿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荷華的試探之語，或者說，她其實聽到了，可是已經沒有多的精力用來思考這其中暗藏的玄機了。

荷華見趙曉姿沒有反應，心裡莫名興奮，趁著她走神的空檔嘗試著控制趙曉姿的身體，竟然讓她成功了。

見趙曉姿仍舊陷在自己的思緒里，荷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掌握了這個身體？！

身後有聲音傳來：「曉姿！」

荷華轉身，是高山。「想什麼呢，叫你半天。」

荷華不冷不熱的看了一眼高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沒想什麼。」

高山尚未發現趙曉姿的不同，不在乎的點點頭：「真沒想到皮特教授願意幫你的忙。」

荷華臉上仍舊掛著笑：「誰說不是呢，我只是碰碰運氣，把我寫過的文章都發給皮特教授了而已，他立馬就相信這篇論文是我寫的了，還說一定會幫我。」

高山覺得趙曉姿笑的有些奇怪，不像是成功對付了薛飛而露出的那種笑，反而有些瘮得慌。

「你今天挺高興啊！」高山不經意的問道。

荷華點點頭，伸出自己的手，迎著冬日不甚明媚的陽光轉了一圈，捏握成拳，模稜兩可的說道：「是啊，打垮了該打垮的人，自然應該高興。」

「不對！」高山終於知道哪裡奇怪了，芃芃出事了，趙曉姿竟然這麼高興，這不對！

「有什麼不對？我難道不應該高興嗎？以後再也不用受制於人，我自然高興！」荷華轉過頭，深深的望了一眼高山，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很，高，興……」

高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后脊樑蔓延而上，她和趙曉姿朝夕相處了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趙曉姿露出過這種眼神，那是一種不屑，一種談笑間連人命都可以不在乎的不屑。

高山的笑容有些勉強：「是吧，我也為你高興。那個，中午吃什麼？昨天你說想吃紅燒肉，我們今天做個紅燒肉慶祝一下吧！」

荷華停下腳步：「紅燒肉？不，我昨天沒有說過要吃紅燒肉，今天也不想吃紅燒肉，我想吃……嗯……桃花豆腐羹，再做一個黃芽菜吊火腿吧。」

高山愣在原地沒有動彈，荷華不耐煩的揮揮手：「站在這裡做什麼，快些去準備吧！我先回家了……」

「桃花豆腐羹？黃芽菜吊火腿？這都是什麼呀？」饒是高山在各種檔次的飯店做個兼職，也沒聽過這兩道菜。可是荷華已經越走越遠了……

不對，這不對……

高山在原地站了半晌，因為趙曉姿那一眼而涼透的后脊樑慢慢回了溫，她才陡然反應過來，大步朝反方向跑了過去。

跑到一半想起什麼，才趕緊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喂，邢教授，我是高慧珊。」

……

荷華端著步子，悠悠然的往家裡走，十足十的大家閨秀的樣子。她面容白皙，因為帶著笑意而顯得暖人；眼裡含著的，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和不屑。

直到現在，荷華還有些不敢相信，趙曉姿竟然成功的讓自己奪了舍。她再一次伸出手，觀察著纖長手指在陽光下的剪影，真實的……自己果真掌控了這具身體的主動權。

可喜可賀。

趙曉姿覺得自己陷入一片迷霧，這迷霧中看不清方向，彷彿就是一片虛無。她甚至有些忘記自己是誰，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直到她忽然聽見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呼喚著：「曉姿……曉姿……趙曉姿……」

趙曉姿么？好熟悉的名字……趙曉姿覺得自己在混沌中停留了很久，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到，這下忽然聽見有人的聲音，她立馬驚慌的站了起來。

「誰？誰在那裡？」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呼喚著：「曉姿，曉姿……趙曉姿，醒醒……」

「你是誰？你在哪裡？」

「曉姿……你醒醒啊……曉姿，芃芃已經醒了，薛飛已經被開除了……」

「芃芃？薛飛？是誰？曉姿？曉姿是誰？」

「曉姿，你快醒醒啊……壞人都遭到報應了，快醒過來吧……」

「是么？壞人……不，我不是壞人，我沒有變！我還是原來的趙曉姿，我是……我是……」趙曉姿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目是一片純凈的白。

病床前高山和王科男圍了上來：「曉姿你終於醒了？！」眼中的驚喜不言而喻。

趙曉姿眼中尚且帶著迷惑和不清醒，她有些迷茫的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發現床頭還立著兩個人：羅成和陽子。

尚未完全回過神，邢教授就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眾人紛紛起身讓位子，趙曉姿後知後覺的叫了聲邢教授。

「曉姿啊，好些沒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邢教授笑的還是那麼慈愛，像是鄰居家的老爺爺。

趙曉姿點點頭：「就是腦袋有些疼，反應有點兒慢。」

邢教授和醫生對視了一眼，才笑著說：「沒事兒，沒事兒，你發燒了，昏迷了三天，頭疼是正常的，緩一緩就好了。」

這樣嗎？趙曉姿點點頭。

「好了，曉姿既然已經醒了，大家就不用守在這裡了，小王啊，你在這裡陪著曉姿；小羅你們兩去給曉姿買份粥，其他人的飯也順便帶回來；小高跟我一起到醫生那裡去聽聽護理知識。」

邢教授三言兩語分了工，才笑眯眯的對趙曉姿說道：「讓小王在這裡陪你，我們去去就來。」

趙曉姿茫然的點點頭，看著眾人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