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下去,每每持續著這樣的情況,便讓人分外不能理解。
每每洛王殿下只要有空,便坐在那院牆外,靜靜聽着裏面的動靜兒,神色痴痴,活像犯了相思病?
然而,禮部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忙完,此時的洛王殿下是很閑的?
除了偶爾,急急忙忙召見幾個人,不知是誰——
近來,越發頻繁。
今日又落了雪,據聞院兒里那位也就在院兒里坐着,也不打傘,就那般接着那雪花飄飄?
洛王殿下一聽聞,急忙沖了進去,卻換那人兒低低一笑?
「什麼時候放我走?這般下去,也怪無聊的。」
也只是聽說——
因為今日裏面打破了平靜,傳來了瓷器破碎的聲音,琳琅不絕,或有人低語輕勸,據聞那是洛王殿下的聲音,素來少見這般溫柔,令人詫異?
卻有人不肯領情,有湊得近的,聽說院兒里那女子暴怒低喝——
「司馬玄!你有本事關我一輩子,我不信我走不出你這破院兒!你不信試試?!」
有洛王殿下低低勸解,「你什麼時候肯和我好好坐下談一談,那日當真是個誤會,你聽我解釋。」
有人笑得難以自已,「哦?你跟你娘在一塊兒,還能哐誰不成?我可不信你會哐你娘!」
是哐了……
奈何她不信,他就是再解釋也於事無補?只能溫言勸慰道——
「你別激動,穩著點。」
裏面碎瓷片彈射而出,滑到院門外,有人鬼鬼祟祟探頭探腦想瞅一瞅,卻被似乎被誰一推出了院門的洛王殿下撞了個正著?
洛王殿下忙着鎖門,一時也沒顧及他,裏面是誰聲音傳來——
「司馬玄,你這樣關着我,不可能一輩子的。」
洛王殿下也恨恨一笑,頗有幾分咬牙切齒怒上心頭!
「是,不會一輩子,那明天便開始吧!」
有人訕訕撓頭,轉身想走,被人喝住?
「黎疏醉,你找本王有事兒?」
這人便是黎疏醉,此時訕訕望了望門內,心裏很想問您讓人這樣糟蹋宴公子的院子要得嘛?卻撇了撇嘴角,咽了咽口水,道……
「殿下,孟府有人求見……」
洛王殿下大步流星向門外走去,留黎疏醉看看院子裏,卻被大門阻隔了視線?
他看着那銅鎖楞楞,眼神越發古怪,被人從身後拽了拽——
是冷軒。
聽他道,「還愣著幹什麼?前面鬧起來了,快走!」
前院一陣熱鬧,後院一陣冷清,是誰坐在瓷片琳琅滿地狼藉冬雪未化的院子裏看了看天色?嘟嘟囔囔。
「不行,時間不多了啊。」
……
翌日。
暖陽照人,分外懶動,有人嘀嘀咕咕蹲下身拾取碗盤?
不明白為什麼,府里有下人似乎得了命令不敢靠近那個小院兒,卻意外地允許這些門客代為照顧?於是送飯取盒的任務,便落在了年紀最小的黎疏醉頭上……
於是此時,有人奮起發難,竟然趁著黎疏醉取碗盤的空當兒沖了出來?
黎疏醉愣了愣,便只看見一抹雪白裙裾如西歸雪雁般掠過頭頂,是誰爬上了院牆,翩然一躍?姿態瀟灑翩躚——
落地。
見那人拍了拍手掌,嘟嘟囔囔——
「我要趕快才行。」
話音剛落,回頭竟然見了黎疏醉?一愣。
她唇角勾了勾,像是看見熟人的欣慰,忽聞有風聲呼呼?她驀然臉色一變!扭頭就走——
卻被一眾黑衣人緊追而上?!
有人有幸見過,那是洛王府的暗衛,素來並不出動,此時一出現,便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一路疾馳,衣袂翻然,似乎那裙擺太過礙事,她隨意拉起綰了個結扣?
跑起來,能見到如雪膚光一閃,那人在滿院子裏東躲西藏混淆視聽,一眾人見了連忙捂着眼睛大唱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卻有人故作柔弱,「哎呦!」一聲,那纖細身影便要撲上了站在湖邊最為打眼的——
冷軒!
剎那間風聲一緊,那一剎那,冷軒似乎感受到有涼意從脖頸間滑過,來不及反應,那眼看便要乳燕撲懷的女子猛然一扭,便消失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套著劍鞘的長劍,他隔着劍鞘都能感覺到其中鋒利,汗毛乍起!
抬頭,看見那暗衛懊惱的神情——
冷軒愣了愣?
遠遠只見雪光一閃,那女子又不知道從哪裏閃了出來?
『啪』一聲!
冷軒面前那暗衛收身不及,就要撲上冷軒?!
這女子的出現沒能改變任何既定的事實,那前撲的依舊在前撲,那傻愣的依舊在傻愣,眼看便要撞上個滿懷,卻似乎有人從中使壞?眼看冷軒腿上一軟——
而冷軒一驚之下愕然間低頭?
便見着長長劍鞘似乎隔過了空間的阻隔抵在他膝蓋?!
那一霎,腿便軟了軟。
而那前撲的人奮力扭身,卻已經收勢不及,似乎身子忽然拔高了尺許?
不多,卻足夠直接翻進池塘。
『噗通』一聲悶響——
有人落水,水花四濺,濺起一地驚艷?
有人見着那身影如虹氣勢昂揚的臨門一腳,是那女子,那一腳漂亮的踹上了黑衣人的……
屁股?
此時那黑衣人還在保持一個托馬斯旋轉的落水姿勢,只是那姿勢沒進行到一半?跳台高度不夠,水花太大!染了雪衣女子裙擺?聽她嘟嘟噥噥——
「切,姿勢這麼丑,零分!」
此時,一眾吃瓜群眾還在那零分里愕然,那輕快靈敏的人影已經一閃消失在了視線中?
屋頂閣樓有人風聲霍霍,聽見驚慌低喝——
「快!抓住她!」
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有人已經轉移了戰場,一路乒乒乓乓,戰圈向大院轉移了去?
這人分外狡猾,此情此景,並不硬撼,游魚般虛晃一招便轉而逃跑,竟然當真讓她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給混到了門前?
於是有人圍追堵截包圍戰圈,勢必要將她留在此處!決不能再前進一步?
遠遠門客們發現,那些人都抽出了長劍,卻不敢真正對她出招?
於是她試了試,身子往那劍前逼了逼,那劍尖如她所料往後退了退?她哈哈一笑,劈手奪下那人長劍,招式展開,游若驚鴻,竟然擺開了劍招?!
於是有匆匆跟隨到了前院的人,便只見到那劍光閃閃招式開合,分外的大家之風,卻似乎並不能和那些暗衛硬抗,竟然過招之下步步後退,顯出了弱勢?
他們只道是內家功夫不夠深厚,卻不知其中那雪衣人也分外驚心——
以往只是內力滯澀,到了這個節點,卻似乎已經一點不剩了?
她一邊打一邊惶恐,咬了咬牙,更說時間不能再拖了?
此時,便換了打法,乾脆全盤放棄了防守,一招一式分外凌厲!每一劍都向著要害?
那些人似乎顧慮太多只能無奈後退,卻沒注意到這一招招在他們後退之後都停了停,即使是人站在原地,她的劍鋒也絕對捅不上要害?
而洛王的暗衛也不弱,奮起反擊,勢必要攔住這輕狂女子!
劍鋒凌厲,直直逼向那女子軟肋——
她身形輕靈能躲則躲,甚至有些看起來不能躲的?
她也會虛晃一招,甚至直接用身子往那劍尖上撞,一群人一邊打一邊驚心,又得了命令絕對不能傷了這位,打得便分外有些束手束腳,此時這位卻似乎敏銳的發現了什麼,偏偏要往那劍尖上撞?
暗衛們硬撼不得,竟然也被逼得步步後退——
這一退,便上了台階,就要臨近大門?
那人咬咬牙,又想起確實得了命令不能傷了這位,但也得了命令不能放了這位,此時便咬咬牙,發發狠,似乎當真想硬撼一招將她給留下來!
她也知道成敗在此一舉,挽一個劍花,就要抵住那劍勢!
兩劍對撞,『刺啦』一聲刺耳,便打出了火花,她不收手,那人也不敢收手,孰料此時大門一開,那人一愣?空門大開。
她翻手一拍,劍鋒化作了劍脊狠狠抽了上去,那人吃力硬受了一招,便噔噔往後退去,讓開了要命的劍鋒,卻也就要讓開大門?
她一步就要跨出,卻有人驀然一步,自門外跨了上來——
那人懷中還攬著一名美人,她幾不可覺的顫了顫?卻急忙撤開了視線,一劍就要捅上去!
來者,赫然便是洛王殿下。
於是此時,便出現了和先前雷同的一幕,同樣有人出現在門前,同樣是她橫劍相對,洛王殿下躲也不躲,甚至往那劍尖上湊了湊?那劍剎那停住——
差之分毫。
此時卻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雪衣女子當下咬咬牙翻身一湊,那劍也是一翻?
翻做劍脊,就要抽上洛王殿下俊臉!
有人驚呼一聲,這招夠狠——
便是能接也沒人想接了!
有人捂緊了雙眼低呼,生怕看見世界上這般悲慘的事情發生在眼前?
毀容啊!多大仇多大恨啊!
然而——
意料之中的鮮血四濺或驚呼並沒有出現?
有人吶吶睜眼,便見着洛王殿下抬手捏著那劍尖,微微蹙眉,似有不耐?低喝——
「你鬧夠了沒有。」
那人卻笑了笑,那一笑,亮了世界亮了寒冬?只笑道——
「殿下有美作陪,何須留我一枝不解風情的狗尾巴花兒在這?不是辜負了美人好意?」
這一笑,洛王也是一笑。
「本王願意朝三暮四,不知饜足,得到的不想放,得不到的更想要,可好?」
這人似乎愣了愣,也不再多廢話,抬手一抽,便自他指尖抽出了劍鋒,此時一收再捅,眼看一氣之下便要將身前那人捅個窟窿兒?
劍尖越來越近,那人躲也不躲,冷冷看着這一劍逼到眼前,他似乎並不在意,一雙眼只專心倒映着眼前之人兒的神情,成功捕捉到那俏顏蹙了蹙眉?
那一劍看似狠狠而來,其實滿滿是餘地,招式未到一半,力道卻已經若了三分。
知她終究不舍對他出手,此時便已經分外安心?
隨後聽見『叮——』的一聲——
那劍清嘯嗡鳴不止。
洛王殿下不過是抬手,『叮叮叮』敲了三下,那手勢飛快,便已經到了劍柄?那女子似乎顫了顫,手一麻——
『哐啷——』一聲?
長劍落地。
她急忙彎腰要去撿,手卻僵在了半空?
那長劍從中間斷開,他敲過的地方,似乎只為了使用暗勁敲碎劍鋒,卻無意傷她。
此時長劍落在地上,化作殘屍?眼看——
便無法再用。
她一驚回神,那人卻已經傾身而上。
她看着那逼近的俊顏有剎那的恍惚,也只是剎那,手指輕顫,便要抬手,卻被那人在她關節上接連幾處輕敲——
鎖住了經脈?
她一愣,憤然相望——
「洛王殿下何必?你我早同這劍,一刀本可兩段,何必藕斷絲連?」
洛王似乎愣了愣,看了看腳下的劍,遠遠那美人卻閑閑依靠在門邊,此時含笑嫵媚依偎過來?柔荑一圈——
環住了他精壯的腰身,還留戀的摸了兩把。
東方雁眼眯了眯,一身無力,不動聲色,此時卻冷嘲一聲?
「洛王殿下神功蓋世,藏得好深,好深吶。」
既然身懷內力,當初何必逼她以身相救?
欲擒故縱,還是蓄意而為?
話音剛落,便見着洛王殿下擁著那美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從身邊直直錯過?衣袂拂過她的衣角,卻一觸即分毫不留戀——
一錯,經年。
有人愕然看着那女子僵立的背影蕭蕭,恍惚間似乎有種脆弱的錯覺?
仿若風吹飄萍,孤苦無依。
而司馬玄路過她身邊卻似乎無意的低頭看了看她紮起的衣裙,隱隱能看見雪白的小腿晃眼?他眯了眯眼,看了看院中一眾吃瓜群眾,群眾們頓時覺得一陣寒風盤旋而來?
頓時錯開了眼或望天或望着遠遠地灑雲湖——
一臉『我什麼也沒看見』的鬼機靈勁兒。
果不其然——
寒意陡然消失,有人低低冷哼。
此時有人遠遠呼喚一聲——
「小姐!」
那暗衛中有人挪了挪腳步,是扶風?不經意攔住了奔過來的鸝兒。
而東方雁看也不看,盎然仰首,似乎是在感嘆……
聽見遠遠身後有聲音傳來?
「扶風!送小姐回房!」
扶風無奈嘆了嘆,心虛的望向此時跟進來一路的嬌俏少女,不出所料見着那俏麗的容顏似乎哭過,看着他的眼神也含了怒氣和怨怪?
東方雁則始終靜靜,似嘲似諷,唇角輕扯?
一個悲涼的淺笑。
一枚晶瑩雪花悠悠飄落,落在頸畔——化水,沁涼。
那水珠順着驕嫩肌膚一路滑下衣襟?
心口,更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