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煙雨朦朧,池塘上泛起清淡霧氣。
有人倚欄獨酌,意態瀟洒,茶香四溢?
身後,有人一語,打破了沉靜——
「小宴,你怎的一個人在這喝茶?這大冷天不喝點酒?」黎疏醉湊上來,笑嘻嘻,「我倒覺得你這般瀟洒姿態,和喝酒的豪爽也沒差別的。」
她嫣然挑眉?
晃了晃茶杯,輕笑——
「洛王珍藏,疏醉君……要不要也嘗一嘗?」
有人傻傻不覺,湊上前去,眼光頗有些垂涎,努力掩住——
在她面前卻也只是徒勞?
「哎呀洛王珍藏也只有你能喝到啦,在下有幸路過,當真能嘗一杯?」
黎疏醉嗜茶,洛王府人盡皆知……
此時宴方的笑?
便頗有些不懷好意。
她也不扭捏,揚手斟一盞茶,十指芊芊雙手奉上?她笑得嫣然,輕詢——
「疏醉名疏醉,不知酒量如何?」
那人渾然不覺宴方笑得嫣然,她輕妝淺點,一條眼線將大眼勾勒得淋漓盡致,稜角鋒利了些,眼角微揚,面含桃花,好一副翩翩佳公子騙人模樣兒?
這一笑,便有些醉人。
他不敢多看——
再醉人?
也只能醉倒洛王,他可不敢沉醉……
此時在她眉目嫣然間卻依舊抑制不住有些昏昏然,接過茶杯,觸碰到她溫潤指尖?
他顫了顫,覺得那指尖分外柔膩細嫩——
又愣了愣?!
忙不迭別開眼去!
一群人躲在花叢后,嘀嘀咕咕。
「洛王說不要招惹小宴,據說他一笑便不大正常。」
「怎麼不大正常?」
「唔……」有人沉思一瞬,嘀咕,「洛王沒說,不過看當時洛王那眼神……頗有些……唔……有些……」
他似乎在思量措辭,頓了頓,卻猛然一派手掌?!笑嘆——
「不、懷、好、意!」
……
是誰愕然?
「有嗎?沒有吧,小宴開心的時候也很愛笑啊?」
「唔……不清楚,洛王殿下只是提點提點你我罷了,且看著吧。」
……
黎疏醉慌忙別開眼光不敢看他,卻也知道外面怎樣流傳這位公子——
面含桃花流眄生波?
似乎當真不為過!
何況……
宴方一表人才,那才學?也是不亞於文人才子的!
他頓了頓,又想了想,閃神了半晌,才想起她方才的問題?
唔……酒量?
他愣了愣,已經輕抿一口,清茶入腹口齒生香,卻有微微的灼辣?他還在沉思,想了半晌,慎重答道——
「酒量尚可……」
他在她含笑的美目里沉淪?吶吶,頗有些昏昏然?後知後覺的嘀咕……
「這茶……這茶好像不大對啊?」
她的眼波似乎在搖晃,在勾人心魂,他在這樣的搖晃里有些控制不住?抬手扶住了身後欄杆!
她兀自笑得得意,挑眉,反問?
「疏醉酒量尚可?」
和酒量有什麼關係?他愣愣反應不來。
在她含笑期待的目光下將剩餘半盞一飲而盡,他覺得有灼辣自胸腹升騰乍起?
恍惚視線渾然之間,看見她衣袖飄飄,被湖面微寒的風揚起——
劃過指掌,便是一陣滑膩溫涼?
她笑了笑,對遠遠勾了勾手,黎疏醉吶吶回不過神來,順著她目光,眼光晃了晃,下意識呢喃——
「你……你在叫誰?」
她垂睫含笑輕抿茶盞?
低語,噙一抹高深笑意——
「叫人來救你。」
話音未落?!
『啪啦——』
青玉茶盞清脆落地。
『咕嚕——』
茶盞輕滾,在欄杆縫隙處滾動,搖搖欲墜?
『咕咚——』
茶盞落湖,濺起清脆水聲?
「疏醉!」
有人低喚著急著衝出來,一把拉住那下滑的人,看向宴方的神色帶著疑惑帶著不解?!三分努力潛藏的凌厲質問!
「小宴你做了什麼?!」
她笑得得意,低笑出聲,揚了揚手中茶壺,示意自己無辜?就事論事——
「請他喝茶。」
這廂已經不省人事,她還笑得疏狂笑得隨意?
「疏醉說他酒量尚可,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冷軒愣愣望著這俊朗妖異的少年,回不過神……
有時候,真的不懂她的意態,忽而沉穩內斂縱橫朝堂?忽而無賴狡黠,眉目生光?聽了他們一致通過讓她去照顧洛王的決定后……
忽而笑得狡黠笑得疏狂,似乎人間難留一抹靚麗景色,不過留戀凡塵拂袖過往?!
集於一身,便分外迷濛茫然不知歸處,連帶著她整個人都充滿了神秘的色彩,雲遮霧罩,看不真切?
究竟哪個——
才是他?
門客,幕僚,斷袖,才子,近乎完全搭不上邊的幾個身份統統匯聚一人之身,妖異而朦朧,千面而多變——
她似乎並不在意外界風言風語,我行我素瀟洒隨意孑然一身?
她和洛王在一起,卻給人一種感覺——
沒人能留住她……
沒人。
有人嘀嘀咕咕七手八腳拉起黎疏醉,這廂醉醺醺一臉嘲紅,一群門客分外不解?!
不明白為什麼——
一盞茶能讓人變成這樣???
下藥?
沒必要。
勾魂?
是有點,不過也不至於如此失態?
犯病?
怎麼會?黎疏醉這傢伙年紀最小是有點跳脫,素來沒有什麼病痛不是?
有人無奈大步流星而來,遠遠就聽到一聲無奈的低罵——
「小宴,你又在胡鬧。」
一眾門客訕訕看著洛王——
一身淺紫衣裳翩躚,下擺染了這煙雨霧氣,顏色略微深重?
他玉樹風華執傘而來,竹傘玉骨芭蕉面,他姿態風流大氣,此時,腳步卻帶了略微的惶急?
竹傘遞到頭頂,她含笑看了看湖面煙雨寥寥?但笑不語。
洛王站定,終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黎疏醉——
一愣?
司馬玄吶吶,轉首又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終究?只能無奈的扶額低喃——
「你呀你,疏醉怎麼惹你了?這樣欺負人?」
東方雁笑了笑,笑得十分無辜,揚了揚手中茶壺,示意自己根本沒做什麼,故作可憐巴巴的嘟噥!?
「我沒有哦,他要喝茶,我便請他罷了。」
此刻鼻端,隨著她說話而嗅到那茶香淡淡而清洌,甘醇,似乎也帶了這煙雨霧氣的柔潤?
他苦笑,對上冷軒不解的神色?他無奈對一眾人解釋道……
「秋日烈,茶味酒香,一盞醉三天……誒……這小子,莫非以為我有好茶不給他嘗不是?」
他似乎在忍笑,又有些無奈看向她——
「疏醉酒量不佳,我倒真錯怪你了。」
一眾門客吶吶無語,想了想方才那杯盞不過巴掌大小,又看了看宴方似乎一直握著茶壺在喝!
到現在……
不見醉意?!
誰知道,她喝起來那麼輕鬆的香茶,竟然是烈酒???
一眾門客深知怪不得黎疏醉,這傢伙見到香茶便挪不動步子,難得洛王府香茗品種眾多,平日倒大多也贈予他,這秋日烈是洛王近日帶回,卻似乎沒有下賜的意思?
難怪這傢伙把心思動到小宴頭上……
只是沒想到——
小宴這傢伙看起來純良!竟然也不提醒提醒?
是以,多少明白了些,所謂『一笑便不大正常』是個什麼意思……
卻為時已晚?
一眾人暗暗打了主意,日後見到宴方笑得蕩漾絕對不要接近!
這、貨、有、毒!
一眾人見宴方那蕩漾媚人的笑還掛在臉上,不由大驚——
還沒完?
於是七手八腳抬著醉的不省人事的黎疏醉撤離了現場!
惹不起,便躲!
她又仰首要灌,被他輕輕伸手止住,寵溺的低罵?
「喝了多少了?悠著點。」
她笑,越發輕快瀟洒?揚了揚茶壺,狡黠一笑——
「怎麼?捨不得了?」
他無奈嘆息,搖搖頭,哭笑不得的低喃——
「知道他們為什麼躲那麼快?」
她笑得狡黠?調侃開口——
「難道……不是迫於洛王殿下銀威?」她看著他無奈的笑,挑眉,低笑,「既然如此?願聞其詳~」
她趁他不注意,又仰首喝一大口。
他無奈,抬手扣住她身後欄杆,將她壓迫在他與欄杆間?
距離狹窄,她再端不起茶壺,被他止住了動作。
他不知,她指尖用力,輕晃了晃?茶壺空空……
他含笑開口——
「我告訴他們你一笑便沒什麼好事……」他微微低頭,離她近些,失笑,「所以叫他們看見你笑,便離你遠些。」
她美目靈動一轉,挑眉——
「哦?」
她笑得越發蕩漾,不懷好意。
「沒想到你這麼了解我?」
她抬手理了理他衣襟,眼睫輕扇,遮住一抹狡黠,卻嘟嘴不滿的含笑呢噥——
「想必深受其害?」
他目光深深,抬手輕撫她臉頰,輕輕捧住?淺笑——
「是,深受其害。」
他捧起她臉頰,對上她笑意深深,忘情的俯首?輕嘆……
「被你蠱惑,引神勾魂,再回不來……」
語聲越發低沉,最後幾個字探出,他薄唇便已經抵住她唇瓣?
她笑得深深,將酒壺放在欄杆上,抬手勾上他肘彎,她微微一推?讓開他唇。
「哦?我引神勾魂?將你勾去了那銷香樓?」
他愣了愣,望進她眼眸,她似乎並沒有生氣,卻時常避開他的親近,想必……還是介懷的?
他低嘆,訕訕,似乎頗有些自知理虧……輕喚……
「雁兒……」
「嗯?」
她眉眼彎彎,低低的鼻音發出,勾人。
「信我嗎?」
他有些迷亂的去尋找她唇,被她側首躲避。
「我倒是想信,能嗎?」
她後仰,腰肢輕折。
他惱她的躲閃,扣住她臉龐的手微微用力?定住她的退路——
她似乎並不在意,也不執意躲閃,乖順臣服。
而他認真望進她眼中?開口,有些嚴謹,微微的沉重——
「雁兒,信我。」
她說:「好。」
不曾猶豫。
他俯首,呼吸可聞?
「等你回孟府,也許會發生些什麼,外面風言風語,你不要理會……」
他望進她眼底,神色全是認真。
「好。」
她依舊乾脆利落。
他笑了笑,撫了撫她脖頸,像是安撫那乖順的寵物,毫不吝嗇的誇獎道——
「真乖。」
他俯身而下,她抬首迎合?
唇齒相纏,細密的戰慄從唇齒間四散蔓延?酥軟了肌骨。
『啪嗒——』
竹傘落地,濺落一傘珠玉晶瑩?
再在半空中,轟然碎裂。
他忘情的俯首,抬手掌控她後腦,輕輕向上,下意識為她遮擋小片天空?
秋雨如絲,纏纏綿綿。
她抬手環住他脖頸,忘情的仰首,迎合,閉眼,嘴角含笑?她低喚——
「玄~」
換他更炙熱的揪扯纏綿。
秋雨如絲如縷,一如情愛歡愉,細密戰慄,有人在一片煙雨朦朧中忘了這世界忘了那冷雨?相擁輕吻,唇齒糾纏——
糾纏的卻不是唇舌不是髮絲,不是所謂紅線情緣?
而是那廣闊多彩的人間情愛,是銘心雕畫的——
刻、骨、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