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嗎?」
她臉色頓時有些煞白,是激動?
素來堅定的手指竟然在微微的顫抖,伸出在半空,反應不來收回。
她僵硬轉身,無暇顧及司馬玄投來關切的目光,帶著憂心?
她一開口,裝作低啞的聲音不必偽裝,帶了戰慄的沙啞,艱難從咽喉間努力擠出?
芳唇輕啟,似有自己也不可置信的驚疑——
「沉……」
話音一頓,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驚艷曼妙的舞娘如同乳燕撲懷,一蹭衝進了那高挑男子懷中?!
緊、緊、抱、住!
有人驚落了眼珠有人找不回下頜,都或羨慕或吃驚或嫉妒的看著,聽見一片倒抽冷氣聲響起?
宴方吶吶,溫香滿懷,手有些僵硬的立在半空,懷中有人低低抽泣,聲音低弱,只有她能聽見,便更是一顫,竟有些不能自已?
有人目光冷冷看著那女子撲在她懷中,那埋首的位置……
司馬玄危險的眯了眯目光——
那是他的,怎麼能讓人隨意沾染?
不行!女人也不行!
他抬了抬手,剛準備出手狠心將這一對『郎才女貌』撕開,卻有人比他還快?!
代勞,一把將那女子狠狠揪了出來!
那人身形熟悉,司馬玄也是一頓?!
那人揪起那面具女子,眼光危險的看向那艷福不淺還沒回過神來的男子,卻一愣,一愣之下,所有人都一愣?!
司馬玄大步上前,一呆之間剎那回神,已經反應過來那是那壞毛病小心眼流連花叢不學無術的發小酒友——
都、扣、弦?!
他無奈,有心解釋,卻想起她叮囑過宴方的身份不要隨意暴露,此時張了張口,一回眸,也是一愣?
『吧嗒——』
脆響,珠玉落地,濺裂,粉身碎骨,蕭瑟於一地乾草枯榮中,他少見她的淚,十餘年來不過一次,是凝華院里他失控,欺負了她,她無措的淚?
此時,這淚,卻從未見過,卻似乎悲傷欲絕?
東方雁眼光空洞失神低喚——
「沉……沉歌……」
所有人都是一震,然而還沒人來得及捕捉這兩個字的深意,便有人驚呼一聲震碎了所有神思。
「呀!」
她眼角含淚,身形晃了晃,竟然就這般倒了下去,倒在司馬玄懷裡,他也是一愣?!
急忙低喚!
「雁兒,雁兒?」
她臉色慘白,嘴角卻似乎帶笑,凄然歡喜,卻沒有回應……
他驚了驚,抬手拍拍她——
「雁兒?!」
那廂也楞楞反應不來,尤其是那男子,都扣弦急急上前,一看?
驚疑,低呼——
「咦?」
司馬玄無暇顧及,一門心思看著懷中之人,她氣息漸漸微弱,他一慌?都扣弦俯身在他身側試探的低喚——
「喂,司馬玄,是你?」
他抬頭,兩人步行而來未乘馬車沒有工具,他猛地抓住都扣弦衣袖?!
「馬車借我,我要進宮!」
……
耳畔聲音嘈嘈雜雜聽不真切,她腦子裡是嘈亂的嗡鳴,鼻端是熏香渺渺淡香輕柔?
是誰?焦急詢問——
「楚御醫,她究竟是怎麼了?」
她沒聽見答案,沉沉墜入深淵,夢裡,似乎有沉歌的聲音?
沉歌,老天讓我再見你一面,可我不希望你和我走上一樣的路啊,你有那麼多粉絲那麼多關愛,如今這裡見到你,是你也死了嗎?
她在這樣的心念里,愈漸——
冰冷,沉浮。
意識在身體外飄搖零落,身體在冰冷中沉沉浮浮,如同被誰撕裂,心口傳來了令人窒息的疼痛?
她竟然勾了勾唇角,還會痛——
自己……還活著嗎?
是誰,將她攬在懷中?冰冷漸漸消散,是誰炙熱的懷抱?
她在朦朧中呢喃,「我等了你好久,你去了哪裡……」
有人震了震,看著她的目光悲愴難言,欲言又止——
帶著怨怪,終究不能在此時怨怪?
他重重嘆息,將她緊了緊,攬在懷中,他在她發間愛憐的輕蹭——
「雁兒,」他頓了頓,再開口,「雁兒……若有機會,你能不能給我比十年更多?」
她勾了勾唇,說了句什麼?
她不知道了……
轉眼——
又陷入溫暖與冰寒的拉鋸,無法自拔……
他卻更加憐惜的將她緊了緊?
身側,他低喚——
「別離開我,什麼十年,一輩子都可以給你,只要你在我身邊……」
有人進門,便見著這樣一幕。
粉色帳幔輕垂,被秋風吹得飄搖起伏,模糊了帳后誰的身影?
是誰?
隔著距離,也能察覺到其中悉數的柔情?
熏香渺渺,氤氳一室熱氣。
秋後——平常至極的一場冷雨,如期而至,夾雜了細碎的雪,落地化做冷雨,浸透誰的心事?
有人腳步抬起在半空,見了這一幕猶豫了一陣,退了退,終究又是咬牙,一步跨入?
掀開帳幔,頗有些不滿的看向榻上之人!
「喂,司馬玄,縱使你是她未婚夫吧,現在抱這麼緊幹嘛?又不是要死了……」
那人語聲頓了頓,原本只是玩笑,卻在他眼中看到了凌厲的眼刀飛射而來?!一瞬間有如實質——
卻也只是一瞬間。
司馬玄撤開了目光,眼光深深看著懷中的人兒?低喃——
「她不會死,我不會讓她死的……」
孟梓桑輕哼嘟噥,似有不滿。
「死什麼死,司馬玄你今天哪根筋不對?」
他懷中又人輕輕扭動,只是一扭,便驅散了他滿目的瘡涼?
不能讓她看到啊——
她苦苦隱瞞,那麼高傲,若她知道他的知道,會不會獨自……
遠、走、高、飛?
他死死抱著,有人哼哧哼哧輕咳!見不得自己最親愛的妹妹在別的男子懷裡!勢必要打斷打斷!
「哎呀今天天氣好晴朗。」
屋外細雨綿綿,冷風瑟瑟……
她抬手壓了壓額角,輕輕掙脫,呢噥……
「沉歌呢?」
她一愣,急切的翻身而起抓住司馬玄領襟!滿臉張皇!
「哎哎司馬玄你告訴我,我是不是見到沉歌了!!!」
他本就只是虛虛坐在床沿,此時竟被她猛地一撲?!
電光火石間他思索——
不能往後,會狼狽的栽在地上。
那就只能向前。
卻被她撲倒在床?!
又有護犢子的醋罈子二哥孟梓桑哼哧哼哧深藏一抹不滿,不合時宜的咳了咳——
「雁兒,你們還沒成婚呢,你悠著點。」
她頓了頓,卻不鬆手,急切的看著他,不理會孟梓桑,又似乎在哀求他告訴她肯定的答案?!
苦尋十六年,原以為放下了,可那是相伴一生唯一的火光,如今再遇,怎麼可能放得下?原來……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迎上她目光,戲謔帶笑?
攤手攤腳任她欺壓,他故作輕鬆?含笑調侃——
「來吧,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她愣了愣,眼中露出狂喜的光?!翻身而起!
「我找到她了!」
她竟然也不穿鞋,赤腳在長絨波斯地毯上落足,有些忘形的手舞足蹈,像是懵懂的孩子,用最原始最簡單的姿態表現著這一刻的歡欣喜悅?!
她看向孟梓桑,也是興奮地低呼——
「哥哥!我找到她了!」
她躺了太久,又沒吃飯?
她僵了僵,眼前一黑?
身子便失去了重心,旋轉的視線中她看見孟梓桑急急想扶——
那手?
卻總是差一丟丟……
孟梓桑哭笑不得的微嗔險險就要出口,看見她跌落下意識要去拉,而這一刻伸出的手卻是一僵?
即使是哥哥……
也不能隨意觸碰自家妹妹的身體啊啊啊!
她苦笑以為自己得意忘形就要摔那一跤狗啃泥,她眯起眼不敢看,她現在的姿勢肯定很難看,多丟人?!
一霎還在無稽的想——羊絨地毯啊,摔起來沒那麼痛吧。
驀然,她身形頓了頓,預料中的痛感沒有傳來?她試著睜開眼,對上他的眸,無奈而淺笑——
「得意忘形,蠢得你。」
他將她攔腰抱起,送回床邊。
當著孟梓桑的面……
無視孟梓桑氣結又理虧的傲嬌不滿?!
她有些羞赧,此時竟然當著自家哥哥……
她臉色紅了紅。
司馬玄一邊罵她蠢!一邊想為什麼外人在他才能見到她不好意思的時候?是不是他,已經在她心裡,與外人不同?
她愣了愣,順著司馬玄曲線流暢的脖頸下頜看上去,看見硃紅色的屋頂?似乎突然才意識到此刻場景陌生,吶吶嘀咕——
「我怎麼會在這?」
他眼光眯了眯,抵住她額頭?微燙。
是她風寒未愈非吵著要出來走走,這下好了,撐不住了。
他低低啟唇,不顧身後孟梓桑要將他戳成塞子的鋒利眼光,傲嬌不滿——
「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的身體,怎麼回事?」
她內力空虛沉滯難以調動,是以上次耳鬢廝磨漸深,她有意抵抗卻無力推搡,她以為他不知,然而那不是當真情願?或許也是情願的,而更多的卻是——
不能?
想到這,又心裡酸了酸,又覺得不該酸在此時,他無奈嘆息。
「沒有!我好得很!就是風寒沒好而已!」
她倔強的眼神,望進他眼裡,看見他滿眼的無奈?她笑得沒心沒肺。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他愣了愣,孟梓桑一聽說她送到了太醫院便急忙的跟了過來,愣是守著要把她帶回孟府,自然是回不去了,可是?
她……
想回去嗎?
回洛王府?
孟梓桑也愣了愣,神色古怪——
「雁兒,你離開的夠久了,看看你這個月都幹了些什麼事兒?該留下休息休息了。」
她似乎有些孩子氣,抬手勾著司馬玄脖頸,悶悶道——
「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過段時間再回來,好嘛?」
孟梓桑難得聽見她這般語氣,似乎剎那間從她凄涼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什麼?
回神,又似乎什麼都沒察覺到?
卻不由脫口——
「雁兒,你怎麼了?」
她悶悶的道,「沒怎麼。」
孟梓桑仔細望了望,看司馬玄雙手高舉表示無辜,顯然是沒威脅她的,那麼……
便是她自願的吧?
孟梓桑無語扶額,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
那欲言又止?千言萬語也化作一聲複雜嘆息……糾結片刻,愣仲半晌,自己嘆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便轉身離去。
她在他懷裡悶悶,看著孟梓桑步步遠去的背影——
神情複雜。
司馬玄耳聽到孟梓桑出門的聲音才鬆了口氣,坐到床邊,將她輕輕擁住,輕嘆?
「雁兒……」
「嗯?」
「沒什麼……」
他語中分外無奈,也努力忍住一絲即將溢出的嘆息,只道——
「我們回去吧。」
她點點頭,長睫遮掩此刻眼中意味難明的,她也輕輕的應道——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