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整整七天。
距離起火那夜宴方徑直離去,至今,音信全無。
有人坐在書房,端詳手中所謂水利圖……
亂七八糟……
那人,似乎有心整他,一張圖畫得潦草,他細細看來,卻似乎又經緯分明?她淡淡附筆一封。
「工部的事,讓張思邈自己操心去。」
有人無語失笑——
「雁兒啊雁兒,我能不能理解為,這是你在心疼我?」
她不在。
若在,想必又是一個大白眼?真是……
無比懷念的。
榮錦二十年八月初七——
東方小姐,封號飛雁賢士,薨。
消息一夜之間傳遍王都曜日,多少才人士子為此頗有些傷感?那驚才艷艷的少女,竟然就在京郊香消玉損?
一場秋雨瑟瑟中,死的不明不白?
那麼大的雨,都沒能澆滅那熊熊烈焰,是事故,或人為?
有人揣測,也只是揣測。
然而,朝堂上一反常態,早已退隱的孟國公突然出面——
「東方雁若有緣回歸,只能在我孟家!與你東方家再無瓜葛!你且記住了!」
少見年邁的孟國公大動肝火,竟然,只是因為一個往來甚少的外孫女?
有人不由唏噓,白髮人送黑髮人,乃人間一大悲涼之事,孟國公早年喪女,是最喜歡最活潑的女兒——孟婉柔。
如今世事變幻倫理無常,再來,竟然又是那驚才艷艷的紅顏將軍之女?!也是那驚才艷艷名烈如火的女子——東方雁。
真真是天妒紅顏,天妒紅顏……
而此時——
孟國公一出面,孟家頓時轉換了態度!與東方家人形同陌路——
即便是女婿,也是相對不識?!
不為其他,單為這人搖擺不定,一禍害,便接連是兩位驚才艷艷的女子——
東方府正牌夫人,及嫡女。
朝堂將散,有人驚聲通報?!
「稟告陛下!有人闖宮!」
朝堂一片嘩然,有人不免想起了年前的沐春節那夜,也有人一身狼狽一身傲然騎馬闖入?這樣的情景有些不約而同,官僚們面面相覷,卻不由冒出了同樣的疑惑——
此人……是誰?
疑問陡升,盤旋在心頭。
不可懷疑,有人第一時間想起了那驚才艷艷芳華早逝的少女,此時卻都是唏噓,才傳來了那人的死訊,又怎麼會……
皇帝波瀾不驚,眼底似乎並不意外,似乎有所預料?卻還是借故問道——
「來者何人?」
沒人注意,洛王殿下勾起唇角,一抹寵溺的弧度,輕輕揚起。
尚來不及回答,卻已經有人驚呼?!
「快看——是飛雁賢士!!!」
一語震驚了四座!!!
飛雁賢士?!哪個飛雁賢士?!!前兩天下葬那個???
什、么、情、況!?
驚呼之人,便是站在朝堂靠末尾的幾位大人,此時一聲驚呼,看那鮮衣怒馬颯颯而來?!自己也是難以置信。
有人眼底含笑,瞥了眼朝堂上一臉愕然的東方柏,御座上如此沉穩的人,竟然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兀自呢喃。
「我就知道,那個丫頭,不比她娘簡單。」
眼看這朝沒法繼續,所幸大事要事也已經討論完畢,近了年關,事物冗雜,以至於至此,日頭高起,還有人高坐朝堂,扶額議事?
而此時,似乎也因此,迎來了一場好戲。
中央廣場,有雁西歸。
有人紅衣白馬,傲然而立,那身形纖弱,被陽光輕輕披上打下一層金輝?
有人嘩然——
天人之姿不過如此,粉唇艷澤,不施丹寇,卻依舊流眄生波?
又讓人不由想到——
當年驚艷四座的婉柔將軍,是否當真也是這般絕色?
可是——
這般絕色,又怎麼沙場血火無人認出?
有人嘴角勾起,淡嘲。
傻貨,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易容嗎?
有人震驚不已有人笑得得意,千丈朝路直通朝堂,卻有人駐馬而立,身披金霞?
馬背上,她含笑一禮——
「各位大人勿怪在下叨擾之罪,在下有幸領了聖上『騎馬進宮特權』,今日難得拿出來用用,展現展現我榮錦皇恩浩蕩?實在威風,威風,失禮,失禮。」
她笑得得意,威風有之——
失禮?沒看出來一分愧色。
天子下朝,看著她也是分外無奈,狀似有意似無意的看了看走在身邊一身蟒服的洛王,眼底一抹狡黠劃過——
這兒子比他這老狐狸還狐狸,難說飛雁賢士失蹤他便安穩了這般久,原來是早已緊握,松不開手?
實在是狡猾,狡猾!
她佇立馬上,並不下馬,遠遠抬手一指,紅衣玉指,分外青蔥玲瓏,嫣然一笑?
「東方將軍,在下有心為你解惑,你,想不想聽?」
她一身紅衣明艷白馬肆意飛揚,洛王想了想,這是不是就是這丫頭說過的氣場,說過的排場?是不是這丫頭說你首先要氣勢上壓過別人,才能讓人認真聽你說話?
她說那叫什麼來的?裝X??
此時看來,她費心安排這般排場是十分成功的,也不算他白費心思專門叫扶風牽了白馬日日城門等候她歸來——
如今這一番光鮮亮麗,想來也是廢了許多功夫才匆匆得來的,看看那發端的微潮?帶著夜露未散的濕意。
她說過,不能墮了她娘的形象,要讓那姓東方的好好思考思考當初究竟是該是不該,她對她娘的事兒,似乎是分外捉緊的。
此時。
四座嘩然,知情者,皆知飛雁賢士被逐出家門原因無二,不過是當年婉柔山一事,有因未果,如今有心解惑,便是有了證據?
再來,飛雁賢士下葬?
此時謠言便不攻自破——
飛雁賢士下葬,站在這兒的是誰?想必其中諸多誤會才是。
有人步態蹣跚,自馬後顫顫巍巍走出,那姿態,似乎並不是老態,而是惱怒?
老者抬手憤怒指著東方柏,怒喝——
「東方將軍,當年老夫敬你為人,敬你得了夫人的芳心,放心離去,多年後夫人的女兒找到我,竟然告訴我你懷疑夫人清白?!你要不要臉!」
一語既出,震驚四座,包括孟凡林孟英天,一臉驚色。
而臉色煞白之人,屬東方柏莫屬!
王大夫——
早年孟府任職,婉柔出嫁后便一路跟了過去,做了東方家的大夫,一語既出,有眼尖的人認出了這位行醫多年的老大夫,然而此刻被東方雁拉到這裡,是想證明什麼?!
王大夫似乎也忘了此處何處,破口大罵——
「東方柏你這小人!我臨走前為夫人診出喜脈,她有心要給你驚喜!說等她從雁園別院回來,恰好你也回來東方府,想親口告訴你!小老兒我放心離去,誰知道多年來夫人的女兒找到我,竟然說你懷疑夫人的清白?!!你真是……真是!」
老頭兒神色憤憤指尖顫抖不休,似是惱怒過甚,流暢的言語也因此氣惱到發顫?半晌,憋出了后話——
「你真是好大的心啊!」
一語既出,震驚四座,屬東方柏神色蒼白,吶吶失語——
「王老,你說什麼?!婉柔她……」
王老氣的渾身發抖,憤憤指著他——
「夫人在天有靈,竟然也容得你這般胡鬧?!東方柏!老夫當年真是看錯了你!你對得起夫人嗎?!當年戰場上她為了救你,險些丟了性命!你便是這般對她?!對她唯一的女兒?!」
孟雲飛神色苦痛,顯然也是想起了當年孟婉柔沙場救人,那一箭堪堪射入了肩胛,不明白怎麼就會險險丟了性命——
如今看來,似有隱情?
東方雁卻含笑,俯身輕輕拉住了王大夫的肩側,語聲柔柔。
「謝謝你,王老,我心愿達成,多說無益,還請王老您將息身子,莫為這不相干的人動怒。」
不相干的人——東方柏臉色一白。
像是看見了當初那明烈的女子向他揮手訣別?
訣別那本不該存在的愛情,到頭來不過空付一腔心思,只剩水波東流,誰也沒能留住誰的心思。
他神色有驚色,卻吶吶不敢相信,只唇片顫抖,艱難抖出一句話來——
「王老,你為什麼早不告訴我!」
王大夫臉色憤憤,一臉悔色,仰起頭,老淚縱橫。
「夫人於你之心意,外人都能看出來,偏偏將軍你不知道,老夫我又從何說起?」
東方雁始終神色淡淡,如同看一場凄美絕倫的戲。
紅顏一腔痴心不改,誤會糾葛終究用生命言說的好戲,好一出話本子。
若是戲?便是娛樂所用。
然而——
若成了真?
那便真真是一場悲劇。
她嘆息,仰頭看向朝陽升起變得紅艷,一張小臉面無表情,她淡淡疲倦開口——
「東方將軍,你若是再晚一些,說不定連王老都見不到了。」
東方柏一驚,楞楞看著東方雁,王大夫也是一臉心有餘悸?
他出門行醫,突然冒出一伙人來,他年老體弱哪裡跑得過?本以為一條老命就要葬送,誰知道竟然殺出來一名清秀少年,將他從那些人手裡搶了出來。
他更想不到,這少年便是當初夫人唯一的骨血,此時蒙受冤屈,需要他來澄清?
這是命,他這樣想。
不知道沒有命中注定,只有人為安排,一切都不會是巧合,只是有人想將真相掩蓋,目的為何?目前不知。
東方雁卻冥冥中覺得洛王妃這位子太多人覬覦,此時,便突然萌生了退意,若註定一條路能提前預料到的腥風血雨?
她不願,願一腔痴心,化作過往雲煙。
東方柏一臉悔色,開口,竟然叫出了她的閨名?
「洛華,我……」
她神色淡淡,垂睫遮掩臉上神情,淡嘲。
「東方將軍不必太過愧疚,終究是母親有心隱瞞,」她唇角嘲諷一勾,「瑤閣二樓,琴案牆邊,有個暗格,或許,將軍您合該去看看的。」
東方柏吶吶,卻不全然在意她所說之話,腦子亂亂抓不住重點,此時卻驚愕於她的冷情!才後知後覺回過神來?
「洛華你叫我什麼?」
她含笑重複,一字一句。
「東方將軍。」
東方柏臉色灰白,一瞬間彷彿抽去了精神,恍惚年近而立之人,剎那有些站不住腳步?
「洛華,你是在怪我嗎……」
她含笑,看不出一點不滿。
「不,東方將軍,我怎麼會怪你?」
她眼看東方柏露出一絲希望的神色?滿意,淡淡點頭——
「若從沒有過期許,何來怨怪之言?」
東方柏臉色一白,蹬蹬退了兩步險險摔倒,終究有人看不過去,上前攙扶一把,是同朝為官的孫將軍?
此時看著這樣的場景,也是嘆息一聲,一臉無奈。
遠遠,卻又有尖利女聲,一語,劃破了平靜!
「東方雁!你為什麼在這裡!!!」
有尖聲傳來,遠遠可聞,還不見人。
她含笑轉首,一臉愉悅——
「菲兒,有句話我想你一定聽過。」
有人面露驚色看向宮門?
她所料不錯,來者——正是東方菲。
也是一身紅衣,卻臉色蒼白嬌弱不勝?有人不禁用來比較馬上沐浴朝陽的明艷少女,一見真知,不得不說,東方雁一身精氣神,足以彌補許多外界物質上的東西。
何況,東方雁眉目間有淡淡英氣,一張皮相著實也不差,此時,愈加散發沉穩的氣息?令人沉迷。
東方菲一臉竟然是驚喜,或驚懼?
喜悲參半,分外詭異。
東方雁卻似乎非常愉悅——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她眉眼彎彎,竟然當真是笑意,彷彿被狼狽趕出家門的不是她,前些天傳出死訊的不是她,從一開始,任何狼狽都與她無關?
那都不是她。
只有此刻,這面含嘲諷笑對人生的她,才是這女子真正的面容?
她看向東方柏,笑得越發快意——
「既然禍害遺千年,我這妖女之稱,自然不能白白背負,你說是嗎?東方將軍。」
東方柏已經臉色發白,無法言語。
她淡淡剔剔指甲,似是不經意,但若當真不經意,又怎會淡然隨口提及?
「當年因妖女之名將我遠送他鄉,如今又因妖女之名起死回生,我總覺得,我該是對得住你們的厚望的。」
皇帝身側,司馬玄臉色如常,眼底一絲憐惜劃過——
淡淡籠罩那看起來分外瀟洒明艷的女子,旁人卻不懂她,外表多瀟洒,內心多傷痛?不過一張皮相掩蓋,無處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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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肩胛中了一箭為什麼會危及性命呢?我覺得這劇透實在是太早,或者有些無厘頭~不過這一點貫穿全文~親們不妨想一想哦?可能和雁兒身子不好也有關係~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