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想不到聚緣樓也中招了?這下慘了。」
清早的中街,格外熱鬧,人海聚集,是在討論什麼?
「嘖嘖,這個時候砸招牌真是惡毒,秋闈來了,不知道聚緣樓名聲的士子們肯定覺得這酒樓不行。」
「哎喲,要我說這聚緣樓十年來招牌不倒,也不會這般輕易毀了啊?隨便上哪打聽打聽會不知道?那真是物美價廉物超所值啊,可惜遇上了無賴。」
「要不是呢,這個月各大酒樓都遇上這位,要說是晦氣呢?秋闈將近,士子才到王都形勢不明,紛紛信以為真?現在……都慘淡的很。」
有人嘖嘖惋惜。
「那……那些酒樓怎麼解決這事兒的?」
那人好奇。
「切,還能怎麼解決?飯錢全免,還恭恭敬敬賠了銀子送這位大爺出來,誰知道他運氣怎的這般好,走哪都有蒼蠅?一路跟着他打轉兒不是?」
眾說紛紜議論紛紛,聚緣樓門口圍觀了一大票人?吵吵嚷嚷。
「哎哎哎各位這是看什麼熱鬧呢?這裏面怎麼了?」
有人悄悄上前詢問。
「哎呦沒看見有人砸場子嗎?」
那人頭也不回,不經意一瞥?
「哎喲?落雁姑娘?失禮失禮。」
她淺淺一笑,今日一身黃裙紅紗,映出橙色光華?分外招展。
她不喜歡大紅大紫,無奈作為一個舞樓的招牌,無論如何得打扮打扮?分外招眼。
卻是誰含笑?
「哎喲落雁姑娘,這忙你可能幫不上啊,你當真要去湊湊熱鬧?」
話是這麼說,看她一路過來,人群中還是讓開了一條大道?
她一邊寒暄一邊擠過人群——
「哎喲謝謝各位,這子良兄與我知交莫逆,生意上也多有照拂,若是能幫我自然是要幫上一幫,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答道——
「這菜里吃出了蒼蠅,訛人呢,奈何有人不明所以,都在裏面鬧着呢。」
「哎呀,要我說這聚緣樓的菜乾凈得很,怎麼會有蒼蠅?」
有人也嘖嘖道,顯然是才湊上來看熱鬧。
遠遠另一邊,聚緣樓大廳?
卻形成了另一種格局。
「不是說聚緣樓優待每年士子,怎的菜品這般差?」
那廂還沒上菜,見了這樣的情況,不由也有些唏噓?
常子良遠遠觀望着,看着大堂夥計遊刃有餘的處理,卻僵持不下,始終沒有辦法?
洛星河探出頭來,輕詢。
「子良兄你不去?」
他看了看門口,純銀面具微微閃光,她在人群里含笑寒暄,眼光卻不時瞟向廳里,眼中閃爍晶瑩的光,流眄生波,全然是盤算着什麼壞點子?
他淡淡一笑?
「明知道是欺詐,我出面也是一樣的情況,你看阿羽處理這些情況分外熟悉也沒能拿下,說起這些?他不比我遜色。」
常子良冷靜的分析。
廳里有人大喝,全然一副潑皮無賴的樣子——
「還不叫你們掌柜出來評評理?這菜里吃出了蒼蠅,給不給個說法?」
夥計許是沒見過王都中心也有這般身着華服的無賴,大抵扒了那光鮮亮麗的衣服也就和城西罵街的潑婦沒什麼兩樣,此時奈何是生意場上,只有不住賠笑?那廂卻不領情。
有人夠著脖子也看不見隔着那麼遠那小小的蒼蠅,那人越發胡鬧,竟對着樓上探頭出來看熱鬧的士子們嚷道——
「各位都是文人,且來評評理?這究竟是什麼世道,贓物在此,有人還不肯承認?」
一群文人士子終究做不出那潑婦罵街的氣場來,都是紛紛搖頭不予置喙,臉上分明也有些失望?
她隔着那麼遠也聽出來了大概,有人見過這人今日在王都各大酒樓惹是生非,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奈何今天……
果真就到了聚緣樓?
東方雁一邊嘆明天趕緊去看看黃曆,算算這個月還有沒有什麼倒霉事兒,一邊含笑湊上前去?
「哎呀,這鬧哄哄的怎的沒人站出來給評個理?真是沒天理了。」
「就是就是,都沒人……」
那人一回頭,見了帶着純銀面具的落雁,瞪時直了眼?
她語笑嫣然湊上前,好奇的輕詢——
「蒼蠅在哪呢?給我看看?評個理~如何?」
那人吶吶,輕輕讓開少許,露出菜色——
「是,是,就在這菜里,姑娘請看。」
說着,一雙眼愣沒離開東方雁?
即使看不見全貌,單單是這風采氣度,也能想到必定不輸於常人?何況這久經酒色的花花公子哥兒?一眼就看出了究竟?此時卻帶着諂媚的笑,暗暗搓搓手……
「看啊姑娘,這吃飯吃出了蒼蠅,多掃興啊。」
她看了看,一盤青白的筍摻著青綠可口的青筍絲,分外誘人的菜色,可惜湯汁里……
一隻蒼蠅還在蹬腿?
乍然破壞了美感……
着實有些滑稽?
她煞有其事的搖搖頭嘖嘖道——
「是,多掃興?多掃興。」
那男子眼中露出狂喜的光,喜不自勝?
「你們看,還是美人懂道理,一點就通。」
她笑笑,看向一臉窘迫的夥計,神色溫和?
「阿羽,今天你值班?」
阿羽便是此時的大廳掌事,相當於就是大堂經理,此時看着落雁這般嚴肅的神情也有些愣愣,窘迫的神情一松,眼光一閃,卻似乎終於看見了希望?
「是啊落雁姑娘,你看這菜……」
她擺擺手,滿不在乎。
「行了行了別說了,去廚房,把炒這個菜的廚子叫來,給大家一個公道。」
阿羽似乎還有些吶吶,料到了開頭,沒料到這樣的結尾,不由愕然?
「啊?落……」
「落什麼落,叫你去你就去。」
語氣萬分嚴肅,她對阿羽眨眨眼?
阿羽愣了愣,隨即秒懂——
「好的好的,小的這就去。」
她欣慰的笑笑——
嗯,不算笨。
便翩然一坐,坐在了旁邊的竹凳上?
這桌人早看到廳里喧囂挪了地兒,此時正好方便她歇歇腳?
那男子見狀不由欣喜,嘿嘿諂媚道——
「還是美人懂道理,美人兒叫什麼?落……落雁?哎呀真是好名字,沉魚落雁之姿,確實非姑娘莫屬啊。」
「公子言重了。」
她懶懶自己斟茶自飲,隨即,略帶不滿仰首低喚~
「常掌柜,你還不下來,幹嘛呢?」
外面人已經微微騷動,都是一臉雲里霧裏,這落雁姑娘的弄華閣與常掌柜的聚緣樓可以說是多方合作,今天怎的看這架勢,竟然是不準備幫着聚緣樓說句公道話不是?紛紛有些茫然。
這茫然之間,湊熱鬧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前前後後堵了半條街?場面一時火爆。
常子良苦笑,翩翩然別了洛星河,順着樓梯下到大廳。
外人面前?還是恭敬的喚一聲——
「落老闆。」
她淺淺一笑,習以為常。
「常老闆。」
那男子一愣,傻子也能看出來這二人分明是認識的,此時憤憤開口道——
「姑娘,你們相識是一回事,這可不能徇私枉法啊。」
她淺淺一笑,遞上一杯清茶,混不擔心?
「公子多慮,在下定當會還大家一個公道的。」
那人心有疑惑,又想起她那般嚴肅叫來那廚子的神情?不由也放寬了心。
此時美人奉茶一杯?茶味香甜,那心思……早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輕緩的笑~
「公子稍安勿躁,先小坐片刻,想來那廚子很快就來,無須擔心。」
他昏昏然坐下了,也不知道面前這美人究竟打得什麼算盤?一時也看不出,究竟是幫着哪邊的?
幫哪邊也不怕,這樣的手段手到擒來,此時贓物在此,難道還能讓她把黑的說成白的不是?
某人有恃無恐。
常子良苦笑?負手而立。
此時廳里氣氛便分外古怪,外面又響起了嘀嘀咕咕……
「哎呦,這落雁姑娘今天不會助紂為虐吧,這情況,分外不容樂觀啊。」
「落雁姑娘爽朗正直,想來不會偏私哪一方才是吧。」
這話說得倒是肯定,心裏卻也有些打鼓,這些自然都是聚緣樓的老客戶,不由也有些擔心起來?
不多久那廚子已經到了場,一身純白的衣裳不見油污,卻是分外的乾淨。
眾人見着這廚子先是一愣,頓時覺得這廚子和想像中一身油污煙熏火燎的邋遢形象很實不符?轉念一想又覺得許是這聚緣樓的廚子也要分外出眾些,才能在王都屹立十年不倒才是?
落雁拍桌而起,『嘭』的一聲。
『叮啷叮啷』——
桌上的青瓷茶盞都顫了顫。
眾人的心肝也跟着顫了顫,看了看落雁這大動肝火的樣子,不由都捏了一把冷汗?
「你這菜怎麼炒的!」
她一臉嚴厲的質問!
那男子也沒想到這般美人也能有這般凌厲的時刻,頓時覺得有些心虛,又有些吶吶,往日裏倒沒見過美人拍案是何等風采?今日可算一見。
廚子一臉茫然,看着東方雁吶吶不知所語……
「這金秋筍可……」
「夠了!還在狡辯!」
她似乎格外氣憤,也不給廚子辯白的機會,扮演一個義憤填膺的江湖俠女也不為過?此時出現在廳堂里如此突兀,就像一束亮光突然打下?
端的,卻是分外不和的氣氛?
那廚子似乎有些委屈,看着素來親和的落雁老闆也能露出這等神色?不由有些愣愣。
她憤憤走過去端起那盤煞風景的蒼蠅筍放在廚子面前,低喝!
「你看看你這菜怎麼炒的!你眼睛長來有沒有用的!這是什麼!」她一臉憤怒,指著盤中蹬腿的蒼蠅,一字一句,紅口白牙,「告訴我!」
「蒼蠅。」
廚子被她氣場震懾,吶吶道。
她又拍桌,『嘭』的一聲,那蒼蠅許是感覺大地震顫而嚇了嚇?又猛地蹬蹬腿……
「你看看,這一盤青青白白,這麼個蒼蠅你都看不見?!你是不是眼神有問題!」
廚子已經陷入了獃滯狀態,看眼前女子那紅唇一張一合,有些不知所措?
她將那盤子端起四處給那些人看了看,各個都看清了情況,卻不明白這麼一隻蒼蠅何至於讓這明艷女子氣憤成這樣,都覺得這蒼蠅似乎也分外可惡了些?
「你說!你當廚子多少年了!」
她展示一圈,走回桌前憤憤道。
「快二十年了。」
胖廚子低下頭,手指攪啊攪,久居後堂,似乎難得出了廳堂這等地方來?頗有些局促不安,那些視線轟然聚集,只覺得一身不自在。
她怒喝,不顧廚子局促。
「抬起頭來!告訴我!怎麼炒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