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洛大人你定了宅邸怎麼不叫我們去給你慶祝慶祝?」
有人輕輕抿茶,台上有人曼妙輕舞,這是弄華閣。
「好歹同僚一場,別這麼小氣嘛!」
有人低聲嘟囔。
那是沔南同行的官員,分外熟稔。
他淺淺一笑,欣然答應。
「剛定了府邸有些簡陋,等我收拾好定當請各位來品茶論道。」
「誰要去品茶!咱們想去看看大人你府里美人有多少!」
「我呸你個大頭鬼,洛大人年輕才俊需要把美人藏府里?這年紀輕輕,這官職比你我還高,招招手都是一大把,肯定天天換花樣的!」
……
有人嘴角抽了抽,他什麼時候就一招一大把?什麼時候就天天換花樣了?
有人輕笑——
「你別說,洛大人才沒那般風流,除了那東方姑娘,洛大人相熟的美人似乎還就真只有一個!」
「誰誰誰?」
「就是這弄……」
弄華閣的閣主……
「咳咳,今天這茶有些苦。」
他淡淡開口,打住這越飛越遠的話題,截斷心知肚明的答案。
一陣沉默之後,還是有人忍不住八卦?
「哎哎,洛大人,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東方姑娘人是好,也不是沒有其他好姑娘啊?你別就在這一棵樹上弔死了啊,你不知道好多同僚跟我們打聽洛大人你中意哪個類型的呢!」
提起她?他淡淡的笑,語聲堅定。
「有的人相遇便是驚艷,追隨便是長久,何來輕易拔除?」
「驚艷??你是說東方小姐?有多驚艷?」
「洛大人快給我們講講!」
……
他看着一群同僚提到八卦就發亮的眼光,怎的總覺得比那在御書房看皇上的眼光都雪亮?
有人淺笑嫣嫣,款步而來。
「哦,洛大人要講往事?可介意在下旁聽一席?」
「哎呀,東方姑娘,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舞樓啊,想來弄華閣風靡曜日,大家小姐名門閨秀都趨之若鶩,連東方姑娘也不例外?」
一群人看着是東方雁,覺得分外親切。
這女子鐵血凌厲也扮得,嬌柔怯怯也扮得,大家閨秀也扮得,盛傳妖女?也不為過。
他們眼中這妖女倒不是妖孽,而是這女子可剛可柔分外妖?
一行人稟報聖上都沒有刻意掩飾這東方小姐的光芒,可惜這東方小姐似乎分外不在意此次獎賞,口口聲聲『弱女子』,口口聲聲『拖累幾位大人』,幾人賞賜越加豐厚,獨獨她賞賜越發單薄分外可憐?
其實沔南一行她功不可沒,不居功不求賞,不藉此一撅而起?
讓人分外不懂。
遠遠柳青青看着這邊一臉驚愕,有小舞女拉着她問:「青青啊,落雁姑娘哪去了?不是以往都在房裏掠陣?」
所謂掠陣?自然是怕有人鬧事。
柳青青一臉震驚,恍惚才想起這舞樓除了她和韻娘沒人知道東方雁的真實身份?連忙回神。
「嗨呀,姑娘剛才還在呢,可能有事離開了吧。」
沒人注意有人背對着他們上了雅間,在他們隔壁?緩緩落座,低頭品茶。
眼光?卻不時瞟著這邊。
雕花軒窗擋不住談笑的聲音,往日素來安靜,今日似乎聊得興起,也忘了收斂?
洛星河看見東方雁來了,自然不會大談往事令她為難。
淡淡轉了話題,推杯換盞,又過了三巡?
東方雁也喝,絲毫不顧什麼矜持什麼風度?
有人勸——
「姑娘你少喝點。」
這邊手指一顫,看了看那邊,又把目光轉向台上有人曼妙輕舞,身姿婉柔,卻不入他眼?
她自斟自飲,也不要人勸,卻一杯杯下肚,喝的比誰都多。
「哈,東方小姐海量。」
「將門虎女名不虛傳!」
「東方小姐當心當心影響……」
這是洛星河的勸解。
她酒杯輕擲,是誰肆意含笑?
「大庭廣眾人來人往,我東方雁行事光明敞亮,莫非幾位大人還能將這同僚之情換做私情廣傳不是?」
洛星河苦笑,一群人十分中意東方雁的爽朗,尤其是在座大多都是不惑之年,自然只將這女子當子女輩的看待,又哪來什麼私情?當真是說笑。
她一杯接一杯,輕喃。
「有事介懷需借酒消愁,方解恨,各位繼續,不必管我。」
有人蹙眉,你有什麼愁?
他卻也疑惑,她有什麼愁?
東方雁嗜酒,他知,只是她許久不喝,他也快忘了,今夜看來……是準備放縱放縱?
話題漸漸繞開,有人嘆。
「今天落雁姑娘不在,不然洛大人肯定不會陪着我們喝酒。」
……
有人輕嘆,搖頭。
「各位大人言重,星河怎會如此重色輕友?」
你不重色輕友?
你猜我信不信!
卻有人懶得去猜,悄悄擠眉弄眼?有意無意扯跑了話題?
「弄華閣落雁姑娘素來低調,也從不見做舞,不知作為這舞樓的老闆,究竟是會?是不會?」
隔壁他想,也許是會的——
她輕功身姿柔軟輕靈?斷斷不會是沒有功底的。
卻有人擲地有聲。
「她會。」
這邊一愣,險險驚落了茶杯?
為此刻這聲音斬釘截鐵,為她做舞素來未曾被他欣賞,如何有人如此篤定?
隔壁,卻不知這廂翻湧,是誰有意詢問?
「咦?落雁姑娘從不做舞,洛大人怎知?莫非……」有人眼光放亮,「洛大人看過?只跳給洛大人一個人看?」
一群官員打着什麼小九九無人可知,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這邊茶盞一頓,為這一刻,誰不確定的答案,在心中翻湧發酵?
而事發當時的皇宮裏,卻有人眉頭微蹙?
「老二必定不會輕易而去,你們儘管去找。」
有人黃袍加身龍椅閑坐,輕嘆。
「還有東方家姑娘,這幾個月來都沒有音信,想必是在一起的?想盡辦法給我找,若是老二對東方姑娘當真情深意重……」
話音未落,揣測聖心卻是一群官員的拿手好戲。
那未落的話音,便能揣測出百十來個可能,自然?
都知道是哪種可能。
有人怯怯道……
「皇上,洛大人似乎對東方姑娘也……」
座上那人眼光飄渺,是誰輕抿唇角?
「嗯……棒打鴛鴦也是要不得的,雖說我司馬與東方家早有婚約,也不能強拆姻緣,你們看着辦吧。」
……
是以一眾人打着小九九——
聖心難測?
誰說的!
皇上也是人,也想為自家兒子着想!若是看上了誰家姑娘當兒媳婦,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只是這東方姑娘的親娘當初似乎和皇上也有一段故事,這姻緣定得,可是頗為別有深意啊?
於是此時有人攛掇——
「落雁閣主舉止大方優雅,又出身清白,全城皆知僅有洛大人為其入幕之賓,不知洛大人可曾動了心?」
「咳咳……」
有人輕咳,似乎被酒嗆了嗓子。
洛星河也毫不避諱東方雁在場,如何侃侃而談?
「我第一次見她,便在翩然起舞,自然確定她會舞,只是那舞……」
不是為他而舞。
他不想說。
話音未盡,有人似乎看到了希望?這洛星河,當着當初信誓旦旦要求娶的東方姑娘大談風雅,毫不避諱?
是否便是希望便是信號?便心有動搖?
那村裏人說兩人確實成了親,全村見證自然不會有誤,而那當時兩人接連否認,幾位官員不由覺得這紅線有些難牽,然而聖命難為,總得叫皇上滿意不是?
一干老臣,皇上單獨叫到御書房去說這事,不是擺明了態度?
這邊有人茶葉一晃,撒了滿桌,淅淅瀝瀝順着桌角滴下,滴在青竹木板上,毫無所覺。
洛星河毫不在意,侃侃而談。
「說來當初承落雁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知如何是好?」
他說着,眼光,卻不時瞟向一邊東方雁。
她淡淡喝酒目不斜視,似乎那酒里有花?怪好看的。
有人大動食指,打着撮合『洛星河和落雁』,好把東方雁的位置換出來的小九九,心裏算盤『噼啪』作響,卻不知道有人一人千面——
你在她面前說這事,就是在說她自己?
看着別人使勁撮合自己和別人,還得拐彎抹角換個身份,她無聲苦笑,多麼戲劇?
有人想到了一出話本子——
「書生失足承蒙女英雄相救?那不是妙談一方?想想都是詩情畫意,實在是美哉。」
東方雁無語望天,終於忍不住嘟噥。
「洛大人,你似乎覺得你那水落得光榮似得?」
長久相處,才知道他年輕才俊身居高位,當初落水一事無意說起,卻是個十足十的誤會——
感情這廝以為她要輕生,才傻乎乎衝下去救?結果他自己那水性聊勝於無,只能說是淹不死,也敢學着別人去跳水救人?
還得勞煩她給救上一救。
洛星河那柔軟的目光又將她包裹,她故作不知?
「當初一遇,莫不敢言,現在想來若是沒有那一落,想來是要後悔的。」
「洛大人情深意重一見傾心千古佳話!不如就把這落雁姑娘收入房中?」
……
有那麼一剎那,無聲靜默……
有人擔心的看着那茶杯佈滿裂痕遲遲不碎,分外驚心。一邊喃喃著那柳青青姑娘換了金質茶杯,怎的不拿來給這位用用?
好歹金子壞了還能用,這名窯青瓷壞一個少一個,暴殄天物啊!
那廂沉默半晌,是誰試探著開口?
「我是很想,不知有人可願……」
「啊我喝醉了,我先告辭,各位慢聊,慢聊。」
有人看着那人說自己喝醉了,走出去的路確是筆直的,哪裏像……
有人苦笑着看那倉皇而逃的身影,分外苦澀?
自打他魯莽的求娶之後,她對他的態度似乎沒有變化,又似乎全是變化,比朋友更朋友,他滿心歡喜以為是好的跡象,殊不知她在側面的表達——
僅止於此,莫再探路?
此時,便只剩苦笑。
有人唏噓,覺得自己棒打了鴛鴦,硬把那鴛塞給了野雁,那鴦不開心了,別恨上這一群老頭子才好?
鴛鴦鴛鴦,誰鴛誰鴦?
鴛是洛星河,那鴦,看來竟是東方雁?塞給了野雁,可惜那野雁也是東方雁?
塞來塞去,還是塞給了她?
其實不開心的是這鴛,鴦給嚇跑了,野雁也飛了?
他就無奈了。
她轉身出門,有人勾唇淺笑,也緩緩撣撣衣袍,優雅從容的起身離去?
她一旦離開,似乎就是一個無聲的拒絕,有人也終於放下了心思?
多日後,有人看着那漂亮的青瓷佈滿裂紋卻又不碎,不由好奇得很?
落雁姑娘見了,淡淡道,「哦,那是冰紋杯,漂亮吧?」
柳青青苦着臉,滿是哭笑不得的無奈。
「姐姐,這還能用嗎?」
「能用能用,你不敢用就放我房裏來,這叫藝術。」
……
這藝術承載的,又將是怎樣一段姻緣?
誰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