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平浪靜。
時隔半月,緊趕慢趕,終於快要近了曜日。
一路上似乎太過安靜,他們總覺得不同尋常,又說不出所以?
此時在這簡易的客棧歇息,大碗茶大西瓜擺了一桌,滿心的燥熱。
有人喊,「到了這才聽到蟬鳴,我還以為這一路都沒有蟬呢。不過難得聽見,真是分外呱噪,煩!」
這一番抱怨,那蟬似乎聽懂了人語?靜了靜。
司馬玄端著一碗茶有些心緒不寧,此時似乎抓着了什麼契機,有靈光一閃來不及把握?不見蹤影。
是多久以後才猛然想起?
如何這一路如此寧靜,連蟬聲都未聞幾許?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刻,是誰滿腹心事,忘了察覺?
扶風一邊看着自家主子品茶,一碗粗茶也跟貢品似得輕搖慢晃,不禁着急?
「哎呀,這蠢丫頭現在幹嘛呢?幾天不見還怪想的的。」
他放下茶碗,是誰沉聲道?
「她有什麼可想的,這世上也沒誰離了誰過不了。」
扶風嘖嘖有聲,是誰看司馬玄故作無稽的神色,一臉無可救藥?
他笑,明知故問。
「哎喲主子,我說鸝兒那蠢丫頭呢,你在說誰呀?」
……
他依舊平淡,眼風狠狠一掃,便轉眼收回?
扶風翹着腳,大爺般坐在木凳上,是誰含笑搖頭?
「嘖嘖,主子,我是不是說中你心事了?」
他不語。
「誒,自家姑娘被那誰誰惦記着感覺真難受。」
他端茶的手一僵,茶一盪,險險盪了一身?被他一頓穩住。
扶風斜眼一瞟,似乎分外瞭然,是誰欠欠笑謔?
「哎呦我說東方小姐那麼惦記她那丫鬟,害得我都沒啥地位了,主子你激動什麼?」
他垂睫看不清神情,聲音冷涼。
「我沒激動。」
扶風已經快要躺在那不大的茶桌上,扯扯衣襟似乎分外燥熱,是誰吟幾首酸詩來解解乏降降溫?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嘖,要是沒人惦記呢?說明這花不夠嬌,你說是嘛?主子。」
這次沒人對號入座,他淡淡道,「你那蠢丫頭還有人惦記?」
扶風露齒一笑,那牙日光下分外白得耀眼,一臉瞭然的神色卻愈發刺眼?
「哦,我那蠢丫頭自然沒有~」
他看了看自家主子強裝鎮定的神情,覺得分外的假!於是大膽加了把火?
「我說東方小姐呢。」
『哐啷』——
遠遠茶碗一摔!那邊官員都瑟瑟看過來——
這邊茶水四濺茶碗轉旋,是誰面沉如水?
這一刻寂靜里,只聞瓷碗空轉的脆脆聲響?
這一路上氣壓越發的低,看着司馬皇子的臉色,彷彿這熱辣的艷陽天都像是身處數九寒冬?倒當真不覺得熱。
有人覺得還是熱些好,熱些好……
扶風笑嘻嘻翻身而起,也不問自家主子如何那麼『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是誰高聲吆喝?
「老闆,再來碗茶!」
老闆更是不明其中所以,也高高吆喝?
「哎!好唻~客官稍等!」
……
村莊里,沒有愜意安閑,是誰緊張呢喃?
「沒想到你小子一回來倒給我們帶了個大難題,你那麼蛾子都沒能解決她這蠱,你叫我們兩個老傢伙上,哪裏要得?」
雀兒端了茶水上來,放了足足的紅棗枸杞等補養氣血的東西。
張老頭淡淡一看,低低嘀咕?
「雀兒丫頭,你這是要補出事兒的,天乾物燥,哪裏喝得這種茶?」
雀兒原來便是王潤的妹妹,本名就叫王雀。
此時此刻,東方雁倒是慚愧?呆了這幾個月連人家姓甚名誰都沒弄清楚,滿心照顧陪伴司馬玄,竟然疏忽至此?
否則,也不至於一番誤解,造就了那荒唐的婚事?
一開始就捏出王家的身份,哪裏至於被鷹目老者當做外來入侵者打理?
思及此,她淡淡抿茶,藥物的味道撲面而來,她下意識的蹙眉,又不得不喝?也是無語。
雀兒淡淡笑着解釋,「這是給姐姐喝的,姐姐這身子不知道怎麼這麼虛,爺爺仔細一看都嚇了一跳?想來當初失過不少血。」
張老頭兒玩世不恭,是誰老生常談不甚在意?
「哼,女兒家每個月都得出點血,多正常。」
「好你個老不修,再當着我外孫女說這事兒我扒了你的皮!」
鷹目老者舉起拐棍威脅!這一刻,赫然是個護崽子的老傢伙?
東方雁淡然垂睫,眼光微閃——
月信?
她前世今生到現在都沒來過,想必是要晚些。
那廂雀兒卻紅透了臉,女兒家畢竟臉皮薄,哪裏習慣一個老不修大大咧咧說起女兒家月信?
是誰嘟嘟噥噥?
「不跟你們說話了,越發沒個正經。」
東方雁淡淡補刀——
「起得比人新婚夫婦還晚,能有什麼正經?」
「咳咳咳咳咳……」
有人嗆住一口茶,王潤不明所以,連忙去給自家老爺子順氣,那廂張老頭兒就慘了?
沒人管……
他嗆著說道:「咳咳……老夫我……咳咳咳……」
雀兒似乎終究心善,看不下去,伸手要幫張老頭順氣?
她又淡淡開口——
「來包飛魂散,包治百病。」
「丫頭你忒心狠!」
雀兒吶吶看着上一刻還嗆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張老頭,下一秒便出口成章話語流利絲,一蹦三尺!毫不見氣喘?不由眼冒星星膜拜道:
「飛魂散到底是什麼啊?聽著名號就好了?好神奇。」
!!!
……
此時此刻,有人再三詢問?
「你不再養養?你這身子怕是受不住啊。」
她淡淡不當回事,似乎習以為常?
「不是養就能養好的身子,速戰速決吧。」
鷹目老者嘖嘖搖頭,扼腕讚歎?
「這丫頭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張老頭兒卻唯恐天下不亂,此時此刻,把把她的脈,驚覺不對,有人吶吶嘀咕?
「丫頭你不會每個月血忒多?怎的身子虛成這樣?」
她眼光一瞥,無聲中帶着爆發前的寧靜?
這廂頓時偃旗息鼓……
「得得得,別送飛魂散,老了經不起折騰了,你當我沒說。」
王潤也無奈,解惑道——
「東方姑娘先前為二……」
她眼光又一掃,這廂也頓住了話頭?二殿下立馬改口為公子!
「為那位公子引蠱,似乎費了不少血,後來又解救沔南民眾,連連失血,沒能得到好好調養,只是……」
這話倒是對東方雁說的,是誰有意叮囑?
「若不好好調養,怕是日後會落下病根兒才是。」
她不置可否,不大關心。
有人搖頭。
「嘖嘖,這妮子這般情深意重,可惜有人不大領情~夫妻一場,臨走都不打個招呼?」
她心口一痛,眼底暗色一閃。
「噤聲!老張,這蠱不能刺激心緒,屆時出了事怎麼辦?你還在鬧!」
那廂似乎知道犯了錯,吶吶掩口不語。
王潤頗有些不好意思,自家老爺子因為沒看見自己成婚,便逼了別人成婚給他看……
是個什麼世道?
可憐害了這東方小姐,倒間接也是他的錯,此時分外歉疚,是誰喃喃道?
「東方小姐……總歸是我害了你,這個……」
東方雁無謂,慶幸的想幸好沒進行到最後,此時也有些淡淡的惆悵,那婚禮,夢似得,也總歸算是美夢?
好歹……
她沒損失什麼,總也不能怪老人家,接連趕走了孫子又死了兒子兒媳?
心、里、不、變、態?
才、奇、怪!
因為沒損失,當事人看得很開?
「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損失什麼。」
她單手支頤,眼神放空。
有人驚愕,憤憤嘀咕。
「哦喲喲,都那般地步了還沒發生什麼?不會是那少年人那方面不行的哦。」
此時收到一大票白眼,張老頭笑嘻嘻噤聲?
鷹目老者似乎是慶幸,此刻鬆了口氣,哪裏不知道妮子這沒損失的意思是——
生米沒煮成熟飯,差那麼一道火候?
「如此甚好,甚好……」
他也不必背負強湊鴛鴦的愧疚了。
話音未落,看着東方雁陰測測的眼神,卻頗有些心驚?!
那話音便再落不下去……
她也但笑,神色如常,語氣如常,笑靨如常?
卻有人知道,這妮子一旦笑得百媚生花就有問題!
果不其然?
「甚好,甚好……」
是誰笑?
那茶碗不知何時只余了空碗,此時一眾人目瞪口呆——
看着那瓷碗一點一點消融,化作粉末在她手裏?!
門口大風一吹,正好吹向屋內,他的方向?
哪裏閃躲得及?
那齏粉漫天飛揚,滿屋嗆咳!
她大笑着出門而去,是誰敞朗大笑?
「如此甚好,甚好,哈哈哈。」
只余滿屋子嗆咳不已,聽得見老張大罵?!
「你要死的哦,你說不刺激還去刺激?連累老頭我吹一臉灰!」
似乎有人屏著鼻子大罵!
「這丫頭忒不念情!忒記仇!忒要不得!」
遠遠似乎有聲音隨風而來,是誰輕柔含笑?
「送你飛魂散答謝,你說要得要不得?」
有人抿緊了唇,不敢吭聲……
大罵消停了。
轉成了腹誹?
……
時光如水,自指縫間簌簌流淌。
此時此刻,是誰啟程?
小徑通幽,有人三人兩騎優哉游哉趕路,一路寂靜的很。
聽得見誰關切詢問?
「東方小姐,你這身子扛不扛得住?讓你休息休息,怎麼不聽?」
有人淡淡輕咳,鸝兒在前方回首,擔憂的看她,她不動聲色抹了抹唇角血絲,輕輕搓掉了掌間的淡紅,連回首緊盯的鸝兒也未曾發覺,是誰淡然?
「傷心之處,不想多呆。」
王潤抿唇噤聲,他似乎知道,一場婚禮看似胡鬧,她卻沒有看上去那般瀟灑,自打他進了村也能看出些許端倪來。
如何不是有情?
小娃娃們問她——
「姐姐,姐夫去哪裏了……」
她眼神放空沒有焦距,是誰下意識呢喃?
「不是姐夫了,叫哥哥。」
「姐夫說叫姐夫,就給我們買糖吃的!」
他看見她神色頗有些悲涼,是誰苦笑?
「姐姐給你們買糖吃,以後不許叫姐夫了。」
……
石橋上,有壯漢拉着小姑娘看日出日落,竟然便是那磨刀霍霍向美人,又無事獻殷勤每天送兔子討好東方雁的性格憨厚爽直的壯漢,阿牛?
所幸,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他也知道東方雁在他們眼裏算是有夫之婦不可求,便轉移目標勾搭上了雀兒?
這兔子送著送著……也送出感情來了?
東方雁不由想到了快遞員和玫瑰花的故事,此時,也願意做了那多事兒的事主?也慶幸自己促成一把姻緣~
這地兒似乎感情進步蹭蹭的快,轉眼兩家都開始談婚論嫁了?!
嗯,五年後嫁娶……
他妹妹還小。
王潤一邊慶幸這小妹也要定根了,一邊看着東方雁站在院子裏,不勝蕭涼的看着阿牛雀兒兩人相依相偎的背影,露出失落的神情?
她恍惚想到當初他看不見,她調笑着給他吟詩,每每他便是那無奈苦笑的神情,她卻似乎樂在其中?
她不再多看,轉身離去。
他吶吶看着她蕭索的背影,聽見風中似乎有她破碎飄渺的聲音,恍恍惚惚傳來,如夢囈呢喃?
「都過去了,他都過得去,怎麼我就過不去呢?」
直到驅蠱前一天,她獨自關在房裏,雀兒和鸝兒睡一間,似乎不大放心過去看她,而他據聞,那便是他們新婚洞房?
據說……
她抱了一大壇酒在房裏自酌自飲,一邊喝酒一邊呢喃?
「往事煙雲塵煙散,唯我夢中不復還。」
好像還有『瀟灑快意誰不會?不過眼前過坎難……』
還有……
罷了。
想來?她也是心事重重的……
那婚事,當真傷她很深,又或者,也許不是婚事?傷她的——
是那人淡漠的態度?
又想起驅蠱那日,情況特殊,割腕引蠱,她卻身體排斥吐血不止,昏昏沉沉中,呢喃的是他的名字?
「司馬玄,不是只有你瀟灑的……」
他作為局外人,看着也分外憐惜,可惜那人,竟是當真不懂?
又或者,是有緣無分,或是有份無緣?
而她又如何非要耿耿於懷?
天下好男人一大把,何必單戀一枝花?
文有洛星河,軟有常子良,王潤或許不知——
武?更有孟旋在上。
而這許多人傾心相許,她何故視而不見?
這涼風習習,不論懂與不懂,緣與無緣,卻有人刀光閃閃——
步步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