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小村此時分外寧靜……

此時便出現了奇特的一幕，一村人聚集在村口大眼瞪小眼！看著老張家平日輕易難得一見的全武行？堪比現代功夫大片！！都愣愣說不出話來？

原因無他，就是眼前這純良無害笑語晏晏的女子，頓時掀翻了禮教！老張以為自己要多個兒媳婦之際幡然醒悟！？

此時張大了嘴看著眼前東方雁，老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一臉的無奈，望天。

生平頭一次露出了生無可戀的神情！

不得不說，張老爺子反應還是很快的！幾乎就在東方雁出手撈住那險些轟塌自己親兒子鼻樑的鐵砂拳之際，終於反應過來？！

啊——

上！當！！了！！！

於是此時又是高高一蹦？！把自己那砂鍋大的拳頭從她柔柔的掌中抽出，一臉驚駭！驚駭中大聲念叨！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觸非禮非禮非禮……」

……

老張絮絮叨叨的哀嚎，聲更突出此刻寧靜安詳，反而多了三分平和的靜緩？

『踢沓踢沓』——

遠遠似乎有人腳步拖沓踉蹌著衝過來，那聲響在一片寧靜中顯得格外突兀，老張念叨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有人在身後急急忙忙追趕，語聲焦急？

「哎哎哎公子你別跑太快！你這樣不行的！」

東方雁抬眼，人影被黑壓壓的人群遮住，從縫隙里她便只看見一名身懷六甲的孕婦，身形不算笨重的一路疾馳？卻似乎也沒攆上她口中急急呼喊的『公子』。

人群圍成一圈，似乎外圈一陣騷亂！轉眼，那騷亂——

便到了近前？

有人踉蹌著被往前狠推？東方雁沒去在意。

她的眼光，只牢牢鎖住那踉蹌著狂奔過來的身影——

那身姿挺拔，此刻卻似乎分外行動不便的踉蹌而行？那頭上纏著圈圈的白紗，濺落點點亂梅般的艷紅？格外刺眼。那長發如墨，從來都是高高挽起的髮髻此時披散？長發如夜空浩瀚，分外深邃柔滑，披散一身？

那黑髮中閃現蒼白的臉頰，卻讓她分外熟悉，卻是在此時不敢承認不敢相識的憔悴狼狽？

他那深邃悠遠的星眸此時有些空洞沒有聚焦，雙手胡亂的揮舞，似乎還想撥開眼前人群？

沒有。

前方沒有人群。

就在他衝過來的一刻，除了沒來得及躲避的幾人被他往前推了一把險險要摔下，卻也在就要落地的時刻，卻也以一個近乎詭異姿勢猛然一扭？躲開了臉先著地的厄運，仿若無事般站立而起。

卻沒對這不禮貌的男子表現出格外的憤怒，紛紛嘴角一撇，讓到了一旁？

那男子往前胡亂一撥用空了力道，眼看腳步不穩就要撲倒地上！

那邊身懷六甲的婦人還在猛力的追，晃眼看見了高高蹦起的自家公公和相公？連忙大喊！

「快，相公快攔住他，他這樣會摔跤的！」

老張那兒子還傻傻望著眼前一隻纖細白嫩的玉手，順著那流暢的曲線一路向上，看到女子的臉龐那一刻，卻是震驚？

她眼底帶著不可置信的驚訝神色，朦朦朧朧泛著水光，紅唇微張，似乎欲言又止？終究是化作了無聲的沉默，只余滿眼的哀傷……

那婦人似乎也見著此刻神情悠遠複雜難名的東方雁，也是一愣？一愣之下，沒注意腳下一塊突出的石子！一腳踢上，驚呼一聲？就要落地！

此刻老張的兒子剛從震驚中回神！聽見妻子那一聲驚呼，猛地回身？

便見到妻子那不算笨重的身形卻一歪，踉蹌就要摔下？那一瞬間彷彿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啊！翠華！！！」

有風悠悠吹過，吹來滿山的清涼舒爽。

電光火石之間！

有人身姿一閃！再從老張和那驚呼的兒子間如清風過隙般一晃而過？

她手勢輕柔穩穩一托，托住了力道用空就要摔下的男子。

她眼底悵然，抬手一拂？扶起了那一時不查，就要摔下的婦人。

身懷六甲的女子只覺得身上一輕？恍惚有柔和的勁道將她身子一托。

她即便身懷六甲，也掩不住本就身形靈活？此時便借著這勁道一扶，穩穩站住了腳步。

此時，婦人長大了嘴，看著離自己還有好幾丈遠的纖細少女，那手還在空中微抬，赫然便是一個扶起的姿態？

而令人震驚的卻是少女那神情，悵然恍惚間溢滿了哀傷，看向她的視線卻也暗含幾分感激？此時便對她淺淺一笑，唇角扯出的弧度卻是不大，甚至有幾分僵硬的。

她眼底溢滿的哀傷似乎讓人看不出那一笑是笑，然而那溫和感謝的意思卻毫無阻擋的傳達給了將被扶起的孕婦翠華？

那一刻凄美而淡然。

便是翠華這樣的女子也沒見過有人這般古怪的笑，那說不上笑的笑，剎那間的風華卻是無可比擬的靈韻？一剎那連她這般身為女子的人也被震了一震，如同魂魄被攝，剎那沉迷。

等有人急急忙忙扶住她手臂才恍然回神？是她相公急急忙忙趕來托住了她。

然而，饒是這般匆忙的趕往這邊，也比幾丈之外的東方雁慢了一步？

若是沒有東方雁那一扶？她毫不懷疑此刻自己的肚子大抵已經撞上了那尖利的碎石，慘不忍睹！

小張緊張的拉著自家娘子大鬆一口氣，卻也感激的看向遠遠的東方雁？他清楚地看見東方雁一抬手，那無形的勁道止住了翠華下落的身子，他自問便是他這般急忙衝來扶住她？也定然是晚了片刻的。

剎那險些心碎，卻因此更感謝突然出現的奇迹，他看向東方雁？

那邊東方雁卻抽回了視線，專心看向已經拄著她站起來的男子，眼中愴然的悲傷滿滿溢出，無可阻擋。

剎那間奔涌的情緒如浪濤拍岸？百轉不回。

她，控制不住悲傷溢出眼眶，卻始終沒有淚光？

而他，看不見此刻她悲傷的神情，滿滿倒影他的身影。

老張已經從自家兒媳婦那險險一摔中摔回了清明！此刻看著那邊相擁的男女？也是一陣懊惱。

那拄拐的鷹目薄唇老者眉頭高高蹙起，此時那拐往地上一杵，明明沒有落地，卻『梆梆』有聲？敲碎此刻無言的靜默。

「行了行了！找到你丟的東西了就趕緊走！」

語聲陰沉，卻是絲毫沒有被此刻寧靜氣氛感染，滿臉的不耐煩和不耐煩下隱藏的不安？

東方雁像是未曾聽見？始終沒有反應，靜靜地看著眼前蒼白的俊臉，雙手無意識的撫摸他的眼。

他感受那輕柔在眼前拂過？卻始終再看不見此刻柔情風華，玉指青蔥？不由也是一陣悵然。

此時努力對她擠出一抹溫和笑意，是誰喚？

「雁兒，你沒事吧。」

她單手捂唇，捂住這一刻險些溢出的低泣，努力忍住奔涌的情緒，用力點了點頭！又忽然想起他看不見？便輕輕拍了拍他臉，表示無礙。

她不敢說話，在怕什麼？

她怕一時間奔涌的情緒翻覆湧上，一出口？便會泄露此刻翻湧的心緒。

她記起，他一路追隨岸邊苦尋。

她記起，他不離不棄一路呼喚。

她記起，他猛然落水緊緊抓住她，隨著奔涌不休的潮流隨波飄遠不受控制？

她記起，她清醒的一刻，努力想將他拋回岸邊，卻被他死死抓住不願鬆手？

她記起，水中恍惚一刻看見了他的柔情他的憐惜，他覆上的唇共享本就所剩無幾的氣息，他的氣息悠遠綿長伴隨她度過了水中近乎窒息，拖住她將要邁向黃泉的腳步？

那氣息，是他不離不棄的陪伴，讓她一路不再孤單。

那氣息，是她魂牽夢縈的思索，一路引魂的指路明燈？

那氣息，是陪伴更是挽留，牽扯她那一刻將要渙散的神思，將她從那鬼門關臨門一腳狠狠拽回，是他一貫的霸道，霸道到她不舍離去？

她在那樣的氣息中恍然醒悟，她要的不是共赴黃泉的壯烈愛戀，她要的是共度餘生的涓涓流水，悠遠綿長。

她覺得她早有死志，重活一世本就覺得洒脫，她游遍風景名勝周遊各國，她體會鄉間疾苦做了那紅塵痴人，她回過京都束縛做過富商財閥，她游過世間百樂深知其中滋味？

恍惚間這一生也是圓滿的，算作她不圓滿的前生一個美麗的結局。

直到那一刻？她幡然醒悟！

縱使嘗遍人生酸甜苦辣五味雜陳，卻在真正要跨入黃泉那一刻被他猛然牽扯，才猛然回神？

她渴望過，希冀過，也許不曾承認過，卻不可否認的存在著！

她不舍，她不願，她貪戀紅塵氣息不願就此解脫，不舍此刻陪伴突然煙消雲散？她那一刻自私的想將這氣息永遠滯留牽絆，再不放手？

一如此刻，她在他懷裡，無比貪戀無比憐惜，這捨身救她的人近在眼前？她也不願罷手。

他含笑表示無礙，便把扶住她肩膀，是誰若無其事？

「行了雁兒，他們好像不留外客，我們走吧。」

她埋在他懷裡努力的點頭，不論前路艱辛不論多麼不便，她不沉湎那清潔乾爽的床鋪，不貪戀醒來一刻安心寧靜的安詳，不猶豫此刻邁出的將是風雨路途，似乎只要有他？踏出這村口面對的是千難萬險，彷彿也有勇氣面對？

此刻大風呼嘯陰雲密布，那風昭示前路艱險，忽閃而過。

而她，向來勇敢。

此時有他？更覺得前路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