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距離東方雁回了曜日王都,已經兩月有餘。
是以自打上次皇宮一鬧,樂容樓一別,這半個月來未曾刻意約見,司馬玄卻總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偶遇,東方雁。
至於這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自然包括一些王都十分好玩的地方。
好玩歸好玩,通常司馬玄卻不帶東方雁來。因為這些地方對女人來說著實有些無趣,卻可以說是男人的天堂?不過……
自打回了曜日,司馬玄只感覺自己都要成了和尚。
許是這些年在外太過放縱,環肥燕瘦皆有體會,所以再看到女人時,沒有一般禁慾已久的男人們那般的饑渴難忍。
今日司馬玄卻被老友戶部尚書之子——都扣弦,拉來了這嫣紅柳綠的銷香樓。
於是此時恍若驚雷劈下,他竟然……又在如此意想不到的地方,偶遇了翩翩少年郎——宴方公子?!
據都扣弦那般眉飛色舞的與他描述那桃雅姑娘品味是如何的高雅,身段是如何的美妙,只可惜是個清倌。
這形象描述倒是很符合最近要當和尚的司馬玄的心意,於是在老鴇的指引下上了頂層的雅間。
銷香樓四雅,桃雅為其一,居其首位,卻是難得的清倌。是以名氣沒有其他三雅大,卻有更多的文人雅士青睞於她。
於是此時,雅間房門推開,便出現了一幅公子佳人,談天論地的美妙奇景。
大概是生意太好,老鴇忘了現在桃雅還在接客,便直接差遣龜奴指了路直接引了司馬玄上樓。
所幸這等地方在曜日中心,達官顯貴居多,龍蛇混雜,而這樣的地方隱藏身份便是不能再容易的事情。銷香樓深知其規矩,一路上幾乎見不到其他的客人或小廝,身份得到了如此隱秘周全的保護,是以能在王都權貴中心屹立不倒多年。
所以至於,即使司馬玄這樣的貴人來了也不會引起轟動。
只是此時,司馬玄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拉著宴方的衣袖已經出了銷香樓的大門?此時他不想多想,卻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更想忽略身後那一干意味不明的眼光,暗想恐怕明天就會有八卦傳遍大街小巷。
主題大概是以——銷香樓姑娘招待不周,以至於貴客選擇了樓內花客下手?
或是短袖之風風靡曜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膽牽手雙雙離去?!
是以猶記得當時,東方雁倒是整好以暇不慌不忙,臨走前還客客氣氣和桃雅姑娘打了招呼???才順從的被司馬玄拉出了房門去。
此時便摺扇一展,『嘩啦』一聲輕響,她戲謔的看著臉色發白的司馬玄,竟然還笑著打了聲招呼?
「居然這裡也能遇見,真是好巧。」
司馬玄看著這女人絲毫沒有一點自覺,整好以暇淺笑盈盈的跟他打著招呼,只覺得有一股熱氣就要從天靈蓋噴涌而出,手上力道緊了緊,他剛想開口,卻忽然記起了凝華院別院,少女衣衫盡碎被他禁錮在懷中的無助脆弱,登時白了臉色。
他似乎欲言又止,又怕一不小心傷了她,終究是握了握拳,放開了手中的細腕,免得自己一怒之下又會發生一些難以控制的事情來。
此時宴方卻絲毫不見尷尬,嘀嘀咕咕?
「莫非我打擾了你的好事?我倒是真不知道桃雅姑娘先約了客人。」
看她當真絲毫沒有任何在意。
在那樣的地方遇見,尷尬不見一分?不快更是沒有!此時反而對打斷了他的『好事』有些歉然,對他報以一笑?
司馬玄心裡酸酸澀澀,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難道他希望她明槍暗箭明嘲暗諷不成?
此時便也覺得自己這般想實在是沒有道理,站在大街上兩個男人,看上來確實是兩個男人,四目相對火花暗起,是何人抱以淡定旁觀的姿態?
有無知孩童大喊:「娘!我第一次見到活的斷袖誒!」
於是賣豆腐的婦人一塊豆腐乾兒塞進了小娃嘴裡,堵住了那驚世駭俗的童言無忌。是誰匆匆把孩子抱回了房內?街上聽得到不大不小的訓斥聲。
「小孩子家家不該看的不要看!娘跟你說了多少次?!」
司馬玄(內心羞憤欲死狀)表面淡定無稽狀:……
宴方(表面內心皆是淡定無稽冷漠狀):……
她似乎也不願意呆在這裡,等著接滾落一地的眼珠子,便順著街口走上了石橋,回眸一笑,出口相邀?
「那你要不要來看看舞?那地方脂粉味兒太重,回去怕是也不習慣了。」
司馬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了上去,大概是因為……聽見她說回銷香樓?他當真害怕她一轉身回了銷香樓不成?
一眾人默默撿起掉落在地的眼珠子,驚愕難以回神狀。吃瓜群眾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光明正大的斷袖,而且還那麼肆無忌憚平靜無波,圍觀的人似乎反而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不是?
吃瓜群眾看著兩個男子並肩而行的背影,竟然有種分外的和諧?默默行注目禮。
她似是毫不在意,一馬當先擠進了人群。
近來街上熙熙攘攘,顯然是多了許多人,尤其是城南。
宴方被人群一擠險些就要摔倒,卻被司馬玄伸手一拉穩住了身形,她也不道謝,只是急急拉著司馬玄往前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嘀咕,「怎麼這麼多人?」
司馬玄知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便開口解釋道:「春闈就在近期了,定是進京趕考的學子太多。」
東方雁似乎凝了一凝,不多言語,拉著他步履匆匆,到了一處靜雅的別院門前。
踏入大門,桃花紛紛,映眼當先便是琴閣和舞台,司馬玄一愣。
城南何時有了舞樓?
此時他錯愕的往後退了兩步,退出門外,仰頭一望,牌匾高掛。
「弄華閣?」
他吶吶念出,似乎從字裡行間讀出一種狂放不羈的滋味,值得人細細咀嚼。
宴方徑直進了院子,也不管他,直接叫來了柳青青。
一干小舞娘們探頭探腦的旁觀,便有人笑問:「曜日的公子都那麼俊不成?」
「喲,看上了?你去問問?說不定還沒成婚。」
「啐,去你的,我看是你想問,我就隨口說說。」
這邊嘀嘀咕咕沒完,那邊便被柳青青一應叫了出來,「姑娘們出來啦,我們這裡來客人了!」
於是偷偷摸摸的看變成了光明正大的看,幾雙眼睛在宴方和司馬玄身上掃來掃去,流眄生波。
宴方似乎習以為常,也不害羞,只是笑。
「準備了哪些曲目了?」
柳青青便隨手抱出一本書簡,「請公子過目。」
宴方掃了兩眼,便把書簡扔給了司馬玄,「來,我補償補償你,想看什麼隨便點。」
司馬玄看著這眾多的曲目一時也挑花了眼,便隨手一指。
這廂院中已經搭好了座椅涼傘,瓜果茶點,赫然是樂容樓的桃花酥?東方雁含笑看著,樂見其成,是誰笑謔?
「這桃花酥每天限量一百份,樂老闆對你們倒是大方。」
提起樂老闆,有人羞澀一笑?赫然是少女般明艷內斂的笑容?
卻被柳青青不輕不重的一拍?
「行了妮子,客人點舞了!思春一會兒在思!」
被何人嬌嗔一瞪?!
「青青姐你才思春!」卻是誰雙頰飛霞,堪比院中嬌艷桃花?倒也晃得人眼前一亮。
宴方含笑一瞥,卻瞥見司馬玄目不斜視盯著自己?她也是一愣,錯愕喃喃,「你看著我幹嘛?我臉上生花了不是?」
孰料,司馬玄嚴肅嚴謹的答了一句,「嗯,桃花。」
她無奈白眼,也不理他。
司馬玄卻不放過,兀自喋喋不休,「跟你說過少去那種不正經的地方,你怎麼總是不聽?」
「是,在下的錯,」東方雁知道,許是那陳舊觀念又來了,此時也是翻個白眼,兀自望天嘟囔,「只是不去那兒尋花問柳,今日怎麼能巧遇司馬皇子不是?」
他似乎被梗的一僵,張了張嘴?只覺得似乎怎麼解釋都是黑?!於是也乾脆的沉默不語……
她近乎得意的一笑,原來讓他閉嘴就這麼簡單,是誰毫不在意?
「讓我看看,你點了什麼舞?」
翻開一看,指尖卻是頓了頓,她唇角一絲莫名的笑意,搖頭笑嘆。
「好舞,好舞,看不出來你也有幾分眼光。」
司馬玄看著自己隨手一指的『折柳舞』,有什麼特別之處?怎麼就有眼光了?
等舞者上台才知道,原來……
腰肢纖細,身姿若柳。
折的不是春柳,而是這若柳佳人。
輕靈的舞蹈,柔韌的腰肢,身子幾乎伸展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角度,翩翩妖嬈,流眄嫵媚,是以這般姿態,確實足以撐起一個舞樓。
看她見怪不怪的神情,司馬玄酸酸道:「你倒是發現了好去處,這些天來不會都在這些地方鬼混吧。」
她毫不在意斜他一眼,「哦?你堂堂二皇子可以去,何以我就不能去?」
司馬玄:……
他不明白心中的不爽從何而來,從她嘴裡說出來,竟然讓他覺得女人逛花樓進舞樓是件很正常的事?!於是司馬玄此時也傻傻分不清楚,是這個世界玄幻了?還是自己玄幻了?
此時,卻是何人突兀打斷了司馬玄跑馬的思想?
「咦?這裡何時開了個舞樓?」
有人在門口張望,進了院門便見到院子里正在曼舞的身姿,不由也呆了一呆?
「呀,西門兄,好久不見?」
她含笑起身一禮,孰料來者竟然也是她的熟人?司馬玄蹙了蹙眉。
來者似乎也愣了一愣,微微驚愕微微失神。
是誰呢喃?
「你是……宴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