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光線明媚，有美一人，無論身在何處都是難以言說的引人注意，是誰一身粉衣清涼華艷，默不作聲，便抓攏了所有人的視線？

她竟沒想到軒轅老祖也會到此，此時面對面，宴方倒有些後悔來找軒轅酌了。

一路跟在後面進了客棧，那些人似乎終於有所收斂沒跟上來。

而此時面對軒轅老祖搜腸剔骨的眼神，宴方似乎覺得還是呆在外面比較好，想不到不過短短几個月沒見，軒轅老祖的頭髮竟然意外的白了一半？

此時沒話找話，乾脆問道：「軒轅老祖多有操勞？如何短短時日生了這許多華髮？」

軒轅老祖也不生氣，只漫不經心的撩起耳邊一縷白髮，對她的問題似乎格外的耐心，「這是我軒轅獨門武功的大成境界，只有接近天造境才能生出這許多華髮。」

宴方卻暗暗訝異，這武功千奇百怪，似乎變化越妖異的武功臻至大成境越厲害。此時細心觀察軒轅老祖便不難發現，雖然華髮以白，卻絲毫不減風采，更添了三分妖異而已。

軒轅酌細細看著小半年不見的宴方，此時也反應不來，上午和軒轅勤出了善堂就感覺有人一路跟隨，直到他不管不顧的衝上來，撞了他再毫無誠意的說句對不起就要匆匆離去……宴方啊宴方，你想我挽留你，也不該用這種方式不是？

宴方卻毫無歉意，只要求達成目的，此時終於有人問到了重點，「小宴，有麻煩？」

她抿茶輕笑，「不不，小麻煩，不勞煩。」

軒轅酌：……

小麻煩？不勞煩你丫有本事別說出來？此時也是哭笑不得，似乎小半年沒見這無賴的功夫倒是見長。

似乎多少次午夜夢回都有她的身影，軒轅酌當真面對此時卻有些納悶，怎麼會？這小半年才直到再見才發覺難道自己想著她？想完似乎又覺得納悶，怎麼可能？

喜歡這個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小屁孩兒？！開什麼玩笑！

他心裡焦躁，軒轅老祖也不著急，心不在焉的邀請兩人就在客棧住上一晚。面子上總要能過得去，似乎也沒料到宴方一口就應了下來，彷彿肚子里準備的一堆說辭都來不及出口，似乎也省事了許多。

此時安排軒轅酌去幫她解決解決那些小麻煩，而軒轅酌撇撇嘴似乎不滿，卻意外地什麼都沒說直接應了便轉身離去？

出了廳房，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怎麼會一口就應下了？

此時近夜。

「雁兒，鸝兒一個人在芙蓉鎮會不會擔心？」

東方雁似乎毫不在意，她胸有成竹出了軒轅能甩掉那批人，無外乎誰能想到：本來應該一路直奔榮錦往東南去的人不按套路出牌，又會折返北上去到了戰國呢？

「沒事，讓她多等幾天，青扇她們都是熟人，再說了，我們兩個有什麼值得讓人擔心的地方？」

孟旋也是無語，看她當真毫不在意，從第一晚出了盛英便開始意外連連，投宿的客棧突然倒塌，路到中途兩匹馬突然猝死？一路好不容易進了軒轅換了馬，卻有人窮追不捨又不敢現身？究竟是得罪了什麼人。

這般想著，耳邊卻已經傳來勻凈的呼吸聲，孟旋更是無語瞪視，獨自坐在地鋪上苦思冥想。

『叩叩，叩叩叩』兩短三長，窗框被輕輕敲響。

孟旋看了一眼熟睡的東方雁，走過去輕輕打開窗，是誰一張大臉近在咫尺，「少主，你什麼時候……」話沒說完便被他打斷。

「那些人呢？」

黑衣人無語，卻也是老老實實回答道：「那個叫軒轅酌的好像去處理了，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我們也不敢跟得太緊，就先回來了。」

孟旋擰眉，「這麼容易就能處理掉？她無非是想省點力氣，可是這樣做當真有效？」

「少主，門主問你什麼時候回去。」黑衣人見縫插針，終於找到了機會一口氣說完一整句話，免得再被打斷。

孟旋也是蹙眉，張了張口沒說出什麼，卻突然扭頭看了眼熟睡的東方雁，低聲呢喃，「再晚點，叫她別著急。」

黑衣人看著孟旋眼光所在也是擰眉，神情凝重，低語道：「少主，這個宴方究竟是什麼來頭，你不回門裡，又不給門主傳信，更不讓我們調查，何必把她保護的那麼好？是不是這個人控制了你？若是如此……那我們……」抬手做了個下劈的手勢。

孟旋蹙眉不語，「你們不要多管閑事，沒有她我早就死了，你們這是什麼話？」

黑衣人似乎看到孟旋當真是生氣，此時也訕訕不敢言語。

而今夜深人靜，兩個人聲音壓得再低也不可能一點都聽不見，此時東方雁似乎睡不踏實翻了個身，黑衣人急忙下翻倒掛在窗檯外，孟旋緊張的屏息等待，似乎有些忐忑。

靜待了半晌，似乎又聽到勻凈的呼吸聲，才稍稍鬆了口氣。

收到暗號，黑衣人翻身上來，「少主！」

「行了，不必多說，不出半年我一定回來，你這麼回復她就可以了。」說完一把關上了窗子，隔絕了一張無奈的臉，獨自在窗外無語嘆息。

孟旋似乎有些焦躁，一整夜都沒太睡好，卻始終不知窗子關上的一刻東方雁眨了眨眼，眼中赫然是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多年來相處，自從出了千水谷孟旋的秘密似乎越來越多，讓人摸不著頭腦，此時也是一臉沉思，兩人各自無眠，直到快要天亮。

而此時黑暗的房間里，軒轅酌在昏暗的燭光下一盞清茶在手，卻含笑不語，「原來是你們，她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跪地不語，軒轅酌似乎也毫不在意。

半晌，軒轅酌笑問，「她下的什麼命令？要殺還是要俘？」眼中赫然也全是興趣。

「主子說生死不計，卻也沒說到底要生要死，屬下們不知，請主上示下。」

軒轅酌含笑，「你啊你，什麼都不確定就想下死手？殺了她，光憑你們還是有難度的，她啊，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卻是成竹在胸的定論。

此時又猶自輕輕一笑，「跟著吧，不要輕舉妄動，你們主子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殺要俘呢~只是……」

燭光下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只看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語氣一長，似乎包含太多的可能性。

「如果有機會，可以推波助瀾，懂了嗎？」

黑衣人一愣，隨即答道：「屬下明白！」

軒轅酌臉上露出興味盎然的笑意，夜色中令人發寒，等人都散去了，才一個人在半明半寐的黑暗中低語，「宴方，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眼中，全然是興趣和期待。

客棧內，又是誰無語凝視，半晌……

「孟旋。」東方雁難得的叫他名字，此時長睫如扇，遮擋了眼中所有情緒，「如果有那麼一天，你會不會……」

孟旋輕笑，等著東方雁的下文，然而她接下來吐出的字眼卻讓他如墜冰窖。

「殺了我……？」東方雁抬眼，直視他的眼底。

孟旋僵硬了神色，看著她審視的眼神，他看到了什麼？

不安，失落，期待，複雜的交織，一字一句，卻全然是對信任的考驗。

孟旋板起了臉，「雁兒，為什麼這麼說？」

她輕笑，不知是自嘲還是失落，「因為你有太多的秘密，而我突然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你。」此時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複，「一、點、都、不。」

孟旋只覺咽喉乾澀，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只乾巴巴的開口，「雁兒，我……」

腦中回蕩著記憶的碎片，黑暗的小屋中，女孩抱著雙膝靜靜地蹲在角落裡，她在幹什麼？

等待，等待兩人中其中一個的死亡，這實在不是美好的時光，他卻覺得無比幸福而短暫。

他不確定，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她？卻一邊將她的身影與那嬌小的身影相重疊，移形換影，重合的，是誰的心事？

那時候大概他很開心，有人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他的，寧願自己默默地等死也絕不對他出手，想著身在那樣艱難的環境里還能努力對他微笑的堅強女孩，還笑著叫他一聲『小白弟弟』。

想著死亡之前，還能聽到她發自內心的傷感，哭著喊他『小白弟弟，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這是失憶之後首先回想起的記憶，關於她，滿滿都是她。

而她，是不是她？

現今，那個堅強微笑，含淚送別的人兒婆娑的淚眼，重合上此時面對他直視他的雙眼，眼中卻全然是惶恐。這一世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了你，可是，對你坦白一切未免就是好事，這一世的身份複雜，不能說，說了會將你也帶進黑暗的深淵。

不管你是不是她，也曾經或許有一段黑暗的過去，你好不容易脫離了黑暗，何苦又要作繭自縛？

此時孟旋輕笑，全然是坦蕩的放開心中的枷鎖，「雁兒，我不能告訴你。」

聽到這句話，東方雁眼中又暗了三分，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但是，」孟旋話里留了轉機，「雁兒，不論以後如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絕對不會。」話中咬牙的力度，彷彿把一刻真心仔細放在齒間磨碎，帶來的全然是付出一切的坦蕩，看著東方雁的眼中全然是放開，完完全全坦坦蕩蕩的放開。

一份心意，清澈見底。

東方雁看著這樣的神情一時不能掙扎，似乎眼底深處又燃起了細弱的火光，「孟旋……」嗓音微微的沙啞，語氣平緩，也不知道是激動或是悲傷，「我能相信你嗎？」

孟旋輕輕拍她腦袋，笑容中全然是光明，「雁兒，相信你自己。」

「相信……我自己？」東方雁細細的咀嚼，眼中猛然爆發全然是莫名的光彩，嘴角微揚，「那……就相信我自己吧。」

秋長冬涼，今年的冬至，是誰或將艱難熬過？卻因了他的陪伴，而少了些許驚心動魄？

素來無聲勝有聲，此時心意重合，瀰漫的又是誰一腔無法訴說的心事？漸漸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