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靳兩家原來是世代至交，原道是兩家都是門對著門，出了門就是。

「也難怪人說門當戶對，原來是這樣。」宴方一手托著下巴，何嘉聽著這句難免一個踉蹌，「小宴你真知道門當戶對什麼意思？」

宴方理也不理，一腳跨進刀家門檻，低著頭看看這邊再看看對門的靳家，「我說嘛，這門檻都是一樣高的。」

何嘉這個踉蹌險些摔結實了，卻被人一把扶住。

「小嘉你今天怎麼總是摔跤？」宴方露出疑惑的神情。

何嘉：……

「老弟！來了也不早說一聲？我也準備去大街上聽聽戲，你早說老哥我上城門口接你們去啊！」扶著何嘉的自然是皋昊穹，此時嗓門依舊大得彷彿門框都在震動。

宴方捂住耳朵，「啊啊你小聲點。」

皋昊穹也不在意，衝上前一巴掌拍在宴方肩膀上，「都是大老粗裝什麼斯文！哈哈哈！」

笑聲震耳，宴方被拍得一歪，無奈的翻個白眼。

「這就是你說過的柔劍宴方？」有人原本跟在皋昊穹身後，此時也探出半個身子詢問道。

順著聲音抬眼往裡望去，院子里不是一般的熱鬧，到處拉上了大紅綢子，一角堆著各式各樣的大禮，眼看小山一般堆積起來搖搖欲墜，忙忙碌碌的人們一聽這句話也抬起頭來望著這邊。

「什麼柔劍宴方？我就叫宴方，沒前面那兩個字的。」

皋昊穹一聽也是哈哈一笑，一激動又忘了分寸一把拍向宴方的大掌力道重了點，只把宴方拍得一個踉蹌，「現在我武澤誰不知道你是宴方啊！柔劍是說你的劍，我是鋼刀刀狂，你是柔劍劍客，咱倆在這武澤也快跟文武雙殊齊名了！」

宴方一個踉蹌之後腳步一錯讓到一邊，正好讓開了皋昊穹的魔掌，皋昊穹一拍不中毫不在意，也便收回了手，似乎掩飾不住的好心情依舊哈哈的笑著。

她一臉嫌棄，「怎麼跟你齊名？」

皋昊穹也不在意宴方各種嫌棄，大掌推著她往裡走去，進了大門才發現這院子比想象中的大多了，門口一擋看著是一般大的院子，實際上足足有整個凝華閣的擂場大，容納個幾百上千人不是問題，眼看方才看見的禮物的一座小山，卻不過是從那大山裡面分出來的一部分，大山幾乎佔了小半個院子，此時左右分成一堆一堆往裡搬著。

有人清點有人記錄，應接不暇，卻還是在皋昊穹走過面前的時候一應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少幫主！」

廳里一應是來慶賀的賓客們，此時見了皋昊穹都是一陣恭喜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轉眼成了菜市一般。

宴方眉頭緊緊皺起，一臉不耐。

皋昊穹顯然注意到了，拉著大嗓門喊：「好了好了！還沒到日子呢，感謝各位千里迢迢送心意來！皋某這廂還有貴客，這是我老弟宴方，還請給個方便讓我好生招待招待！」

不得不說，皋昊穹一個糙漢子場面話倒是說得十分漂亮，氣勢話鋒倒也不難看出是個混跡江湖的少幫主。

他語音一出，堂子里靜了一瞬，隨即爆發了更猛烈的熱潮，驚喚：「原來這就是柔劍宴方？久仰久仰！」

宴方翻個白眼，就算是才下了擂台到現在也不過半個余月時間，你仰我能有多久？

「宴小兄弟年紀輕輕，武功小有所成啊！」

宴方再翻個白眼，說的廢話，她勉強和皋昊穹打個平手小有所成，你敢不敢說皋昊穹武功『小有所成』？保准拉你出去單挑！

「宴俠士……」

看宴方的神情已經黑的鍋底一般，皋昊穹嘿嘿一笑趕緊圓場：「諸位何必這麼著急？老弟要等皋某我大喜之後才走，何必急於一時？來日方長來日方長，老弟一路辛苦千里迢迢趕來也不容易，等他休息兩天各位再來閑聊啊，告辭告辭。」說著拉起宴方穿過了廳堂。

傅青松幾人早已在後院等候，此時看著宴方出了廳堂終於散去了不快的神情，一看他們幾人沒跟著一起進廳堂反而早早站在了後院，不由不滿的望向皋昊穹。

皋昊穹也不在意，撓撓頭嘿嘿一笑：「我這不帶你見見賓客嘛，看咱老弟多光榮，怎麼能藏著掖著呢？」

宴方嘴角一撇，皋昊穹原來從下了擂台就認他做小弟的時候就是有預謀的，她就說怎麼可能凝華閣一個考核結果，可以那麼誇大其詞的渲染成什麼柔劍劍客。此刻拉著她在人前走一圈，什麼目的她哪裡看不出來？真看不出如此粗糙的漢子也有如此細密的心思。

宴方雖然不滿，卻也不在意皋昊穹的利用。

在她看來利用與被利用才是人與人相處的基本，所以相比皋昊穹之前過分熱情的之下，彷彿是找到了頭緒，反而放開了來。

因為放開了一路上反而言笑晏晏十分快意，皋昊穹更是不好意思，全然沒想到宴方如此不在意他小小的利用，雖然無傷大雅卻實在算不上光明正大，武學世家相互傾軋誰不想家族裡出個聞名武林的人物？

就單說這他這刀狂之稱，雖不算誇大卻也帶了三分刻意的渲染，傳揚出去再勒令緘口，十足的欲語還休吊足了江湖人的胃口，否則又怎麼會如此聞名？到一個在武林小小有些成就的人都知道他的刀狂之稱？

只是也實在不能怪他，武林如今風氣不正，武學世家不比老老實實比試武功反而在家族產業上相互擠壓傾軋，爾虞我詐更是比上了包括武功在內的所有家族實力，甚至加上一個家族能邀請到的客卿！相比若干年前反而卻是武功顯得次要了。

更有甚者比起了我認識這個大俠，那個大俠還是我乾爹呢！哼，你們那算什麼，現在那大俠在我家喝茶呢！切，我一封書信就能把他叫回來你信不信？

如此權勢傾軋吹噓捧叉，愈演愈烈毫無收勢，如此一來好好地江湖，又怎麼能不複雜？

跟著皋昊穹七拐八拐到了客房，卻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饒是司馬玄幾人的見地也不由微微驚訝，原來從正廳進門的後院便是一個小型的比武場，所有房間圍繞比武場而建，此時算來這一路路程相比皇宮門前的會場也不遑多讓了，不得不說皋家確實財大氣粗，無怪乎與靳家兩家獨佔了軒轅江湖的鰲頭。

皋昊穹一路將幾人引到了一處別院，似是知道宴方喜靜，這別院倒是別樣的風韻雅緻，即使是深秋也有點點星綠點綴景色，卻恰好是山裡隨處可見的草藥野香草，竟然還伴有星星點點的嫩黃色小花，在這深秋颯颯景色荒涼中實在是一道風景。

宴方十分滿意不由連嘴角都上揚了三分，別人看不出，孟旋卻是明了，連帶司馬玄一看孟旋的表情也看出了三分她的喜悅。

幾人走到一間門前，宴方最前剛要踏進，突然抬手止住眾人，四處嗅嗅。

司馬玄滿手抱著的東西早就進門的時候就交給了下人帶進來，此時也分外輕快衝在前面，含笑開口，「小宴，怎麼了？你聞見什麼了嗎？」

宴方皺皺眉，不確定的道：「好像是硝？還有硫磺？」

眾人哪裡知道這些都是什麼，只道是宴方多慮。

『颯颯』似乎是風吹落葉的聲音，在這滿園常青的院中卻不算平常，只是除了宴方似乎也沒人太過注意。

宴方嘴角一絲輕笑，後退一步，「皋兄，你先進。」

皋昊穹不明所以，一腳剛要跨進，沒來得及落地。

一道小小的身影從花壇的陰影后穿出來：「啊啊啊不要啊！」

宴方眼疾手快一手把皋昊穹拉出來刻意讓出了中間，小小的身影沒剎住車『撲通』一聲悶響被門檻絆了個正著，近乎是撲進了房中。

『咯噔』一聲輕響，隱隱暗暗中本就不算明顯的地磚隨著聲音的響起，細看彷彿能看出比普通地磚高了三分，被小身影一壓彈出了一顆圓珠似得東西一閃，『咯噔咯噔咯噔』幾聲連響，屋裡的柜子似乎被什麼彈開，『颯颯颯』幾聲破空聲傳來，眼看屋內的小黑影咕嚕嚕一滾滾到旁邊，『噔噔噔』三生連響定格在門前，眾人看才看清楚剛才的破空聲赫然是幾隻小竹箭！

小身影似乎鬆了口氣，看影子剛準備起身，便又聽見：「啊！糟了！」

只聽『噗嗤』一聲有什麼水滴似得聲響傳來，「啊啊啊啊啊啊」幾聲慘叫便看見黑影身子靈活左閃右躲最後定格在了床邊，「呼……嚇死……」話音未落，緊接著又一聲驚呼，「哎喲不好！」

又聽見『啪嗒啪嗒啪嗒』幾聲傳來，隨著還有什麼破碎的聲音，悶悶的響卻像是打了個正著。

「啊！不玩了！什麼破玩意！」有人炸毛的大喊，「啊！！！！！！！！！！」緊接著一聲慘叫從屋內傳出！

『撲哧』一聲，屋內陷入了安靜，屋外，卻更是寂靜……

透著小軒窗半明半寐的微光可以看見有灰塵瀰漫開來，宴方毫不意外地後退一步，抬眼看見了門框上什麼一閃，卻是揚了揚嘴角。

「咳，咳咳，咳咳咳咳！」幾聲嗆咳傳出，「啊，啊切！啊切！阿切切切！」又是噴嚏聲傳來，屋內煙塵四濺。

「大海！你給老子滾出來！！！」事已到此皋昊穹怎麼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扯起大嗓門沖屋內大喊。

似乎有人小獸般的嗚咽一聲，極慢極慢的挪到門口，透著門前的光可以看到一雙秀氣的小腳，不過此時沾滿了白色的粉末，衣袍更是慘不忍睹根本辨不出顏色，卻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不敢出來，遠遠站在門內，只驚嚇過度一般聲音弱弱，低乞道：「大哥，人家……」

不等說完，皋昊穹暴怒的喊：「老子喊你滾出來，聽不見？」

宴方雙手環胸計算著腳步，似乎是成竹在胸的神色，除了皋昊穹其餘幾人都注意到了，卻是不解。

三、二、一……她暗笑著抬手比劃數字。

「啊！！！！不要啊！！！！」

幾人來不及詢問，只看宴方手指數到『一』的時候又是一聲慘叫傳來。

眾人來不及反應只看到亮光一閃，幾顆烏黑髮亮的珠子從門框上方落下來，還沒來得及掉落……

地上已經看不出相貌的小身影已經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殺豬般的慘叫起來。

宴方反手利用廣袖的弧度一兜一翻，轉眼已經接住了幾顆烏黑鋥亮的圓珠。

宴方拈起一顆舉起來端詳了片刻，地上的小身影似乎叫了半天沒等到臆想中的聲響，雙手微分，剛準備抬頭。

「嘣……」宴方整好以暇的啟唇，素手輕輕翻覆，烏黑的珠子滾落在地，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隨即有慘呼聲嚎破天際——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