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兒。」兩聲同時響起。

東方雁回身，兩聲，卻是東方誠和司馬玄的聲音。

東方誠身邊赫然還有東方菁東方爍東方菲東方含幾人，可以說除了她這個正牌小姐，東方家的小輩都齊聚一堂了。

東方菲看東方雁的眼神不屑，一閃而過，卻在看見東方雁身邊的司馬玄時態度翻轉。

竟主動迎了上來。

「妹妹，真巧，你不是進宮了嗎？怎麼也出現在這？」說完才突然反應過來般，故做驚訝的表情詫異道：「誒？參見玄皇子，民女一時不查沒看到皇子在此，失禮了，殿下恕罪。」

東方雁一語不發，冷眼看着東方菲唱念做打自己擔綱主演一套做足，不由冷笑，怪不得，往日裏一副相看生厭的樣子，今天突然就這麼殷勤。

不由想到還有：帥有帥的好處，雖然司馬玄年紀還小沒完全長開，也掩不住一張俊俏的小臉，冷若冰霜的華貴氣度，想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也是驚為天人，誰知道那丫脾氣惡劣，原本以為此生不會有太多交集，卻發展成了現在這樣的朋友關係……讓她意料之外，哭笑不得。

此時卻在暗中慶幸保持距離的正確決定，看了東方菲這樣子，保不準還沒等出了城門她這小身板就會被狂蜂浪蝶直接掀掉，別以為她宅在房裏就不知道秋狩之際落馬蹩腳故意摔倒在他面前的人有多少，末了腦補一句：帥哥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不能兼得，帥哥成可拋，阿門~

此時東方菲一邊拉着東方雁的手暗暗用力一邊眼神抽筋，顯然是在警告她安分點別拆她枱子。

索性東方雁對拆台這一事在行歸在行，卻是懶得行動的。

此時也是無所謂一笑：「真是難得遇見菲兒你。」東方雁從來不喊這個東方府的大女兒做姐姐，東方菲面上不說，私底下卻是很一番咬牙切齒。

此時，東方菲含羞一笑，卻端的是溫婉端莊姐妹情深的架子，「哪裏，是妹妹你太忙。」明明心底厭惡手卻拉着不放，表情故作親和，乍一看便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又假裝不知道的問：「妹妹怎麼過來的？坐馬車嗎？誰送你來的？」

東方雁暗裏翻個白眼，司馬玄的馬車已經停在了不遠處，如此一問有意義嗎？

有嗎？沒有嗎？

司馬玄站在身後看不清這廂手底官司，剛想開口，東方雁卻連忙搶了話頭，坦然一笑：「太上皇念我久不回家，命二皇子帶我出來遊玩遊玩，便到了這裏。」笑得越發親和，練出了一身吹牛皮臉不紅氣不喘的神功，眼底卻毫不掩飾的表示『你明知故問』。

心裏又活泛的在想，哇，好大一朵白蓮花。

司馬玄納悶，為什麼東方雁這樣回答？連自己的親人面前也不能暴露？年紀尚淺家庭幸福的孩子還沒能充分理解貴族子弟間那點稀薄的親情和無時不刻的勾心鬥角腦部結構的具體構造，他在這方面確實欠缺一些，不過未來的十年便會急劇成長，尤其是經歷一次巨大轉折后，那性情——便是再見的東方雁也認不出來的。

東方菲欲言又止，眼神示意東方雁『讓我和你一起走』。

東方雁笑容以待，眼神回應：『有本事你自己說？反正我不說』。

「妹妹，你看這廂遇見了你，來的路上馬車實在有些擠，不如我們同路回去？」說着手上力道越發加重，赫然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東方雁倒佩服她一個人能表裏不一到這種程度需要多麼努力的磨鍊？求人辦事這態度？這臉皮，嘖嘖，沒的說。

東方雁笑容親和心裏厭煩，「哎呦。」一聲。

東方菲一驚連忙鬆手，生怕東方雁突然翻臉讓她下不了台，沒由來的心裏一慌，在心儀的人面前須得表現得溫婉大方，此時顧不得內心多麼不情不願，面上依舊急切地上前問道：「妹妹你怎麼了？」

她不動聲色讓開她伸過來的爪子，自己甩甩手笑說：「沒事沒事，可能不小心抽筋了，既然東方家的馬車裝不下你，那麼菲兒同我們一起回去吧，可以嗎二皇子？」

裝不下你……司馬玄想笑不敢笑，臉上表情乍一看高冷清貴，事實上卻是一副快要抽筋的樣子。

東方雁向司馬玄眨眨眼。

司馬玄心裏不爽，卻不能拂了東方雁的面子，此時也是溫文爾雅的一笑：「好，那麼便請東方小姐上車吧。」如是說，卻不等東方雁這個正牌小姐反應，東方菲便直接跨上了馬車。

司馬玄面色不爽，東方雁無所謂的聳肩一笑。

扶風坐在馬車前一翻白眼，像是在說『又來一個』，至於又來一個什麼？嘿嘿，讓扶風來解釋！

來，扶風，給你個鏡頭展現你的文采！

恩，好吧（勉強臉），咳咳，桃花潭水深千尺，今年花痴特別多。

扶風嚴肅臉，主子，我認真的！

小櫻子：你丫不能押押韻？

司馬玄身為皇子，自然從小就有一群花花蝴蝶纖纖淑女半老徐娘圍繞翩飛，是以，桃花確實是不少的，扶風從小近侍多年，自然也是司空見慣了。

扶風一直在一旁看着，早看出東方菲對東方雁的厭惡還是迎上來，更暗暗示意東方雁幫她，此時心裏萬分不爽，於是在東方菲上車的時候故意拉了拉馬轡，馬兒往前挪動一步，帶得她重心不穩向前傾倒，東方菲卻手快扶住了茶几。

回頭正想喝罵一句『怎麼駕車的』卻一回頭看見了司馬玄，便生生將那嬌蠻的話語含化在口中，於是便抿唇柔柔的一笑，嬌滴滴的說了句：「哎喲~嚇我一跳，下次可要小心點啊。」便躬身鑽進了馬車。

司馬玄面不改色上了馬車，輕瞥了扶風一眼，扶風卻是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的神情，司馬玄心底暗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直到半個月後，他才知道，這是少年時期和東方雁相見的最後一面。

也是半個月後才知道……

——白色曼珠沙華，單純，快樂，卻是離別之花。

恰時，東方府門口。

站在門前，目送印有曼陀羅花紋的馬車遠去后，東方菲冷哼一聲，頗為得意的瞥了東方雁一眼便拂袖而去。

鸝兒急急忙忙迎出來與她擦肩而過，不小心擦過東方菲衣角，鸝兒連忙行禮：「小姐對不住，鸝兒不是故意的。」

東方菲似乎心情不錯，冷哼一聲拍拍袖子頭也不回的便走了。

東方雁站在門口雙手環胸整好以暇的看着，等鸝兒過來行了禮才開口道：「你呀，別那麼冒冒失失的，菲兒懲罰那些下人你也不是沒見過，可不能像在雁園那般隨意。」

東方誠一行人馬車隨後便到，恰好看見方才這一幕，便安慰她：「菲兒平日也不這樣的，雁兒，妳別和她計較。」

東方爍但笑，眼中波光明滅：「她呀，一次在宴會上見了二皇子就挪不開步子了，還說要非他不嫁呢，小女孩兒家家哪來那麼多心思。」

東方菁冷笑，針鋒相對，「我說呢，往日見到雁兒哪次不是冷言冷語，今天就翻個個兒了。」

東方雁一笑：「無所謂，反正我也呆不了多久了，最遲下個月就得回婉柔山了，不會和菲兒起衝突的。」

東方爍卻認真看她一眼，似乎在猜想這句話的真實性，便笑笑進門去了。

東方誠、菁一聽，心裏多少有幾分不舍，與這個妹妹就聚少離多，難得回來沒呆多久便又得走了，說實話東方雁活潑天真，做為哥哥真頗有幾分不舍。

東方含卻不懂離別，依舊沒心沒肺的笑着。

……

再轉眼，東方雁進了聚緣樓，一進門便被熱情的迎進青苔小築。

東方雁受寵若驚，在聚緣樓除了常子良沒人知道她才是幕後的老闆，往日裏也客氣，可沒見那麼客氣啊！

常子良見她一頭霧水的神情不由一笑，「別想了，是因為你腰上掛的東西。」

東方雁一摸，卻是第一天回到孟家的時候，孟家同地契一同贈予的紫水晶柱，拇指長短的晶柱，卻透著神秘美麗的紫色光澤，她歪歪頭問道：「和這個有關係？」

常子良親手把茶端給她，「我吩咐他們見到身上佩戴紫水晶飾品的都是貴客，所有要求一率滿足不得怠慢，可能看你跟我走得近便直接把你帶我這來了。」

常子良聽了孟府講過紫晶假山的故事轉而想到的，孟府不想出面扯上關係，常子良又覺得不能和尋常客人一般對待，恰好找到紫水晶這個孟家人的共同點，便如是吩咐了下去。

東方雁回過神來，險些忘了正事。

從袖子裏摸出一個荷包遞給常子良。

說是荷包，十分勉強，只能說是荷包的樣式，卻是什麼花色都沒有，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常子良接過荷包的一瞬間腦子裏卻掠過無數的想法，這是——什麼意思？

普通送荷包是委婉的表白，東方雁才五歲，他自然也不會往那方面想。

若是花色不同又可以分為送親人朋友夫妻等……

可這麼個白底荷包……

常子良畢竟腦迴路不一樣，試探性的問：「雁兒，這個？這個……「

東方雁盯着他嘀咕半天，偏頭做出疑問的表情。

「雁兒，妳要我幫妳綉荷包？」他似乎很肯定自己的想法，不等她反應，說完已經滿臉發紅，紅透半邊天，似是鼓起勇氣又連忙說出：「這個我真不會啊，要麼我找人幫妳綉？」像是生怕說晚了就會被抓去綉荷包一般。

「咳咳咳咳！「東方雁一聽——嚇得無以復加，忘了自已正在喝茶，準備開口卻被嗆住：「咳咳咳！子、子良！一般人不會先打開看看是什麼嗎？！荷包什麼意義？還有什麼意義？裝東西嘛！」

無奈時代的鴻溝在這種地方微妙的體現出來……卻讓兩人哭笑不得，兩人心頭髮問，這是幹嘛？

常子良臉上尷尬，打開荷包一倒，一顆拇指大小的紫水晶珠，鏤空鑲嵌薄薄的金箔，看上去像是幾片輕盈的羽毛栩栩如生包攏著紫晶珠子，華貴而不奢糜，質樸而大氣，常子良吶吶問：「這個？「

東方雁笑，「送妳的，今天才取回來，專門去給你打了下，我覺得漂亮多了。「

他卻站起身把珠子放在桌上，「請小姐收回，常子良無功不受祿，何況是如此貴重的東西。」

她見他神情嚴肅，疑問道：「啊？貴重？不貴重啊？水晶嘛。「

常子良以往不是沒見過紫水晶，在這個世界水晶幾乎與黃金價格相當，各色水晶稍賤，比黃金低廉，不過同等可換回同等大小的黃金，而獨獨紫色水晶卻更不同，便是稍稍帶那麼一丁點紫色，便可以說是貴中之貴，相較之下，粉紫在紫中最為低廉。

而他早年見到一塊巴掌大小的粉紫晶鳳鳥擺件便已價值萬金，本身價值值錢雕工亦有之，不過也不容小覷了，而孟家人手中紫晶卻全是一水的葡萄紫，這也是命人見了配戴紫水晶的人必須納為上賓的原因，即便不是孟家人，光佩一塊拇指大的粉紫晶便也是十足的貴人了。

聽常子良一說，東方雁愣愣：「這麼值錢？」

難怪孟家人甩手就給她一張地契，原來是財大氣粗啊！

見常子良主動說出這東西價值，而不貪財納而不語，難得的極為正直，東方雁卻無所謂聳聳肩：「子良，我下個月就要回去了，這個依然送給你，你實在過意不去便當我給你的工錢吧，聚緣樓還得拜託你，順帶我走之後有幫得上孟家人的時候，你想辦法代為照顧了，畢竟現在局勢不明，說不得還會再起爭端」

她難得露出了悵惘的神情，鄭重開口：「謝謝了，子良。」東方雁一手拿起紫晶珠放在他手上，笑容卻滿是信任和交代，常子良只覺得掌中珠玉滾燙，不是珠子的溫度，而是內心的澎拜。

對視她清澈的眼眸，異樣的情緒從心底升騰而起，自此，心中的波瀾，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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