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秦素梅聽了林子航的話后，一聲驚呼，瞬間煞白了臉色，哆嗦著嘴唇，顫聲問道，「他，他說，當年的事，與他人無關是嗎？」

「是，」林子航堅定地點點頭，「而且，我無意於打聽具體是什麼事，他也沒有要說的意思……」

「啊！」這聲呼喝，已經不是看似虛弱的秦素梅發出的了，而是徐威，他快速抽出原本握著妻子的手，雙手一齊放到頭上，用力抓住頭髮，大喊一聲，「怎麼可能？難道當年的一切都是假的？」

這個消息，遠比得知自己並沒有殺人還來得震撼人心，徐威只感覺頭疼欲裂，不由自主地就怮哭起來。

「不，不，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麼，我，我又是怎麼回事？」被揭開傷疤，秦素梅再也顧不得曾經的難堪，顫抖著聲音，可憐兮兮地望向林子航。

「小姑姑，他只說，一切都是杜澤和他母親策劃的，想來，真要是有什麼，也應該是杜澤做的手腳吧！」林子航的回答頗為隱晦，同時又安撫住了人心。

「枉他隱瞞那麼久，一直用那件事來打擊我，讓我心懷自卑，過得生不如死，卻原來，原來……呵呵！」秦素梅終於承受不住，也沒了勸說丈夫的心情，手捂著胸口，表情痛苦得幾近暈厥。

秦雅芙看到這兩個人都顧不過來的樣子，委實難受，忍不住哭着撲過去，嘴上叫道：「小姑姑，小姑夫，你們，你們……」

「好了，讓他們冷靜下吧！」林子航拉住想要勸解的秦雅芙，站起身，默快速往外面走去。

「子，子航，我……我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他們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會那麼悲傷？」出了包房門不遠，秦雅芙停下腳步，死活不肯再走了。

「沒關係的，他們只是一時難以接受而已，很快就會過去的。」林子航篤定地推著妻子前行，「咱們去車裏，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順便看着他們點兒，只要他們緩過來神，平安出來就好了，對不對？」

「好，好吧！」秦雅芙左右看看，終究是公共場所，她也不好過於明顯地表露出悲傷情緒，只得咬着嘴唇，忍着淚水，點點頭，默默跟着林子航走了出去。

坐進車裏，林子航這才告訴了秦雅芙，自己那天見到杜父的情形。

其實杜父的確沒有詳細說出具體內容來，只說秦素梅所以甘心下嫁杜澤，完全是因為杜澤和他媽弄出一樁秦素梅和徐爺爺之間的醜聞來，令秦素梅不得不跟徐威分手，從而到最後，不得已嫁給了她半分都不愛的杜澤。

「杜澤為了所謂的愛，達到這麼令人髮指的程度？」秦雅芙聽了個大概，不由得想起自己不久前的經歷，何其相似的卑鄙手法？

毀人害己，其實當事人本身又得到了什麼呢？好不容易爭取到手的好日子，沒有好好過下去的後果，居然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終結了生命，這是多麼可笑的報應啊？

「是啊，公平競爭不可得，就要耍些陰謀詭計嘛！應該再加上徐爺爺和徐奶奶的高壓逼迫吧，才會導致了最終的惡果，」林子航嘆息著握緊妻子的右手，「看看我們，比起他們，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

「嗯，子航，現在想想，你的爸媽和我的爸媽，都是多麼開明、善良的人啊，他們可是不曾在這方面給咱們施加過什麼壓力。」秦雅芙必須得承認，自己比小姑姑幸運得何止一星半點兒？

「他們倒是想，也得我吃那一套啊！」提起這個，林子航得意笑笑，一臉霸道的表情，「別忘了，你老公可是有着『混世魔王』之稱的，當我說，我想要娶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們的反對有用嗎？」

秦雅芙被說得忍不住破涕為笑，這個，倒真是，他從不曾在這方面含糊過。

「所以，我說我看不起徐威還是有原因的，我估計在最初的反抗當中，他的立場肯定不夠堅定，」林子航搖了搖頭，「也因此，到最後，釀成苦果的時候，他才會後悔得痛不欲生，以至於拼了命地去抗爭，哪怕拋棄親情，拋棄擁有的一切，也要跟小姑姑去亡命天涯，這種補償心理，其實不過是為了糾正不可挽回的錯誤罷了。」

林子航嘆息著。

很多事情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明明在最初的時候，可以把惡劣事件扼殺在萌芽當中，偏偏由一開始的決策失誤，導致了最終不得不面對的慘境。

所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徐威和秦素梅可不就因為一時的心軟，從而令兩個人都落入了萬丈深淵裏嗎？

「又是個老天開的大玩笑嗎？」秦雅芙聽完，越想越心寒，說起來，這對戀人也未免太苦命了，怎麼就至於攤上這麼多的亂事，導致多年的顛沛流離全部都是毫無意義的折騰？

「還真是這樣，」林子航表情凝重地點點頭，「杜老爺子說，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杜澤，從頭至尾，傷害小姑姑的人，都是他一個。」

「這，這算怎麼回事？小姑姑和小姑父躲避這麼多年，究其根源，難道真的只是場誤會？」秦雅芙愣愣地望着外面蕭瑟的風景，心中一片茫然。

「你現在知道遇事一味地逃避意味着什麼了吧？」林子航扳過秦雅芙的身子，一臉嚴肅地望着她，「有問題，直接面對了，不管對錯，最起碼，不會有這種遺憾存在呀！」

秦雅芙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低聲道：「你說，小姑姑和小姑父該怎麼面對這種疼痛啊？曾經的傷疤，卻原來，還是個笑話……」

「直面它，走過去就是了，好歹一切都不是太糟糕，徐爺爺和徐奶奶還在世，這就是給他們的最好機會了！」林子航不以為然，「做人，總得有承擔責任的勇氣才行。」

「人的心，怎麼可以這麼狠毒？這麼深沉的詭計，哪怕在他死後，依然坑害了他們這麼些年……」

林子航由著秦雅芙喃喃低語，發泄著心中的憤懣，沒再吭聲，他該說的都說了，至於當事人要怎麼做，可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秦雅芙鬱悶了一陣子，難受歸難受，反過來想想，還是應該替小姑姑高興的，前面的苦值不值得的，都吃過了，總還是算得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的幸運了。

時間慢慢流逝，這期間，林子航重新進到酒店吧枱，把飯錢結清，之後，繼續等在車裏。

又過了一會兒，徐威和秦素梅也就緩步走出了飯店。

秦雅芙藉著路邊算不得明亮的燈光，依舊可以看到，面色暗沉的小姑姑和小姑父一道上了他們自己的車，直至車子開遠，她也沒有出聲的打算，總得給他們些消化這個消息的時間吧。

林子航也跟着發動了車子，與徐威和秦素梅背道而馳，開往相反的方向。

回到家中后，秦雅芙也鬱鬱寡歡著，默默地換鞋，洗漱，沒什麼表情流露出來。

「你在怪我揭開了真相？」林子航自進家后，就坐到沙發上，並打開了電視，直到秦雅芙從卧室出來，找水喝的時候，才開口問道，他很少這麼積極主動地去干涉他人的私生活，可這次，終究是他自作主張了吧？

「想什麼呢？」秦雅芙端著水杯來到丈夫身邊坐下，並將杯子遞給了他，「別說是他們，我都很難接受這個現實，你多什麼心呀？」

林子航接過杯子喝了口水，目光直直地望着妻子：「可是你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想到小姑姑這些年的苦，可真是白吃了，就因為個混蛋設計，便屈從了他的威脅，這行為本身，是不是也夠傻的？」秦雅芙的右手攥起，又鬆開，隨即再次攥起，她想到的還是自己之前的歷險經歷，設身處地想想，她不知道假如自己遇到小姑姑的窘境，會做出什麼選擇來。

「是啊，如果小姑姑再勇敢一點兒，堅決不肯嫁給杜澤，是不是她和小姑父還不至於走到最後這麼背井離鄉的悲慘地步？」林子航搖了搖頭，抬起空着的那隻手撫了撫秦雅芙的臉笑道，「你不是常說，人生沒有如果嗎？曾經轉錯了念頭，那是曾經的是非，過去就過去了，不是還有以後嗎？往前看，總有希望在前方啊！」

秦雅芙凝神想了想，點點頭：「說的好像是那麼回事吧，對了，你有沒有跟徐爺爺和徐奶奶談過？」

自己想開了，馬上關心起徐氏夫婦的情況，秦雅芙還真是改不了這個操心脾氣。

「沒有，讓他們自己看着辦吧！」林子航把水杯放下，拉着秦雅芙站起來笑道，「這是我做的最無奈的一件事，好歹做到這一步了，哪怕他們怪我，我也得承受下來，不過，以後，你可不許再惦記這個，惦記那個了，咱們好好過咱們的日子足矣！」

「我知道，你都是為了讓我安心，難為你了！」秦雅芙感激地將頭埋進林子航寬闊的胸膛里，低聲道，「為自己活，其他的，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