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蘭母拉着自己死活不鬆手，秦雅芙無法，只好答應老太太陪她一起去醫院。

依蘭海軍的意思，既然蘭馨怡已經睡下，乾脆讓唐曉蓮留到家裏陪着孩子得了。

可是，秦雅芙看到唐曉蓮焦灼的眼神，只感覺蘭海軍的要求太殘忍，就建議唐曉蓮給孩子多穿點兒，也帶過去吧。

蘭海軍有些心煩，擰著眉頭，雙眼望向窗外冷聲道：「五個大人外加一個小孩子算超載，坐不開！」

「我們可以自己打出租去！」沒等唐曉蓮說話，秦雅芙率先提出建議，她承認，她也是有私心的，今天的事原就是蘭家的家務事，她無意中被牽扯進來已經很麻煩了，更要命的是，蘭母又一心只認識她，這當然不是什麼好兆頭，她可不想再往唐曉蓮傷口上撒鹽了。

反正醫院那麼大，總能找到給孩子休息的地方，雖說那裏於孩子來說，不是太完美的空間，可目前的情況，如果不讓唐曉蓮跟着，只怕衍生的問題會更加糟糕。

唐曉蓮聽了秦雅芙的話，沒有吭聲，而是徑直走進卧室，找來孩子的帽子、圍巾，和一件厚外套，給熟睡中的女兒穿戴整齊，嘴裏絮絮地跟她念叨著：「寶貝對不住，奶奶生病了，媽媽不放心，只好委屈你跟着去醫院了，但是，你放心，媽媽會照顧好你的。」

她的心裏不是滋味，同時更多的是感激秦雅芙的堅持，想想也是，腳長在自己的腿上，幹嘛非得聽從蘭海軍的安排？自己從前的隱忍是為了家庭的安定團結，可如今，連這個家裏的主心骨——婆婆都出了這麼嚴重的意外，她還努力個什麼勁兒呢？

當秦雅芙給蘭母穿好外衣，換上鞋子，蘭海軍走在母親的另一邊，準備扶着她離開的時候，看到唐曉蓮也已經把女兒全副武裝地抱出了卧室，他難免不痛快，卻又不好發作，想了想，吩咐司機道：「你送她們兩個到醫院，之後就回家吧。」

「那你……」

「我自己開車送我媽和雅芙走！」蘭海軍咬牙忍住發脾氣的衝動，一想到唐曉蓮若是自己開車的話，難免不放心睡熟的孩子，終是退讓了一步。

「曉蓮姐，咱們一起坐司機的車走！」秦雅芙鐵了心地不願意再跟蘭海軍近距離接觸，哪怕坐同一輛車都不行，所以，話接得很快。

「你……」

「蘭嬸，咱們走吧。」秦雅芙說完話，並不給蘭海軍開口的機會，徑直打開房門，率先走了出去。

唐曉蓮稍事遲疑，卻也目不斜視地抱着女兒走了出去。

現在的天氣明明很溫暖，可是從樓道窗戶外面吹進來的風，撲進屋內，卻寒涼無比，直擊蘭海軍的心頭，他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怎麼讓他在不知不覺當中想到個極其不吉利的成語呢：眾叛親離？

從蘭家到醫院，也不是太遙遠的距離，更何況又是晚上，行人不多，不至於堵車，所以，一路走得很是順暢。

蘭母雖然之前聽到蘭海軍說去醫院，可奈何心裏不是很明白，在坐上車的一瞬間，就又忘記了目的地，所以，甚至忘記去理會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抱着孩子的唐曉蓮，只顧一隻手拉着秦雅芙，另一隻手扶著車窗，心情愉快地欣賞起馬路上各色閃亮的霓虹燈來。

車開很快開到醫院停車場里。

蘭母不是身子不能動，也就不需要別人特意用力去攙扶，所以，司機除了出於禮貌，主動站在車外，等秦雅芙等人下車后，也就準備離開了。

「小陳是吧？」唐曉蓮抱着女兒，在秦雅芙跟蘭母拉着手走出去幾步后，回過頭來，忽然問司機話。

「是，嫂，嫂子，還有什麼事？」小陳被唐曉蓮不算太大，但炯炯有神的雙眼看得彆扭，有些不自然地應道。

「蘭總今晚，並沒有喝酒是吧？」唐曉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很認真地詢問道。

「對，要不然，我剛剛就會勸他不要開車了，現在酒駕越抓越嚴了。」小陳抬手撓了撓後頸，他感覺得到自己的神經綳得有些緊，不由自主地想要放鬆下。

「哦，這麼晚的應酬，還不是去喝酒，倒真是難為他了。」唐曉蓮點點頭，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嘴角上往上扯了扯，語氣淡淡地贊了句，「辛苦你了，小陳！」

「別，別客氣，我不過是一打工的，領導怎麼吩咐，我怎麼做就是，都是份內事，份內事！」小陳愈加感到氣氛詭異，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頭來，眼神里的躲閃之意越發地明顯了，好在在他望了一眼前方后，總算稍微鎮靜了一點點，他輕咳一聲后，未加思索，話就出了口，「嫂子，蘭總也到了，您，您是不是再等他一會兒？哦不是，您還抱着孩子呢，應該不用等他吧……」

「嗯，開車是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回去的路上，你自己小心些。」唐曉蓮快速打斷司機的話，看他那吭哧癟肚的樣兒，還真是心慌得沒來得及打好草稿，就把話說了出來，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後面要說什麼吧，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一時半會兒的，從這個人嘴裏應該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尤其現在也不是她追究的好時機，自然選擇忍耐下來。

秦雅芙是在進入醫院大廳時，接到靜姐打來的電話，說孩子們已經睡下了，讓她不要挂念，她除了感謝話之外，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卻不得不說，自己還得再晚些時間回去。

靜姐不是多事之人，可也不忘叮囑秦雅芙一個女人家，獨自打出租回家時，提前看清車牌號，注意安全什麼的，唯獨沒提林子航的事，自是因為她還謹記着那傢伙想要給妻子一個驚喜的心思。

秦雅芙接完電話后，才想起半天沒聽到身後的動靜，難免回頭看了眼。

只見比她們遲了幾分鐘的唐曉蓮緊抿嘴角，抱着女兒，雙目直視前方地隨後跟了過來。

「馨怡沒醒吧？」秦雅芙對唐曉蓮的表情隱約感覺有些奇怪，卻不好直接問出口，只得稍微兜了個圈子。

「沒有，她挺好的。」唐曉蓮的笑容看起來，那麼凄涼、無奈，不過，也是沒辦法，經過這一晚上的折騰，她哪裏還有力氣再去佯裝平靜啊？

「嗯，那就好，咱們進去吧。」既然唐曉蓮不想說話，秦雅芙也沒必要勉強。

「雅芙，咱們為啥到這兒來呀？」儘管蘭母這一晚上對自己的狀況都搞不清楚，可醫院還是認得的，從推開玻璃門走進來，看到裏面的設施，和偶爾經過的神情或肅穆，或沉重的病人，及其家屬，還有護士的臉，她自然再次情緒激動起來，忽地鬆開秦雅芙的手，滿眼惶恐、手足無措地大聲嚷嚷道，「我不要，我不要來這裏，沒病沒災地來這裏幹嘛，這種地方，最是坑錢，沒病都能給弄出病來，我要回家……」

「蘭嬸，別怕，沒事的，你剛剛不是睡不好覺嗎？咱們找醫生給你開點兒管睡覺的葯，很快就好。」秦雅芙沒想到蘭母的力氣那麼大，一下子就掙脫了自己的手，急忙伸手再次牢牢抓住她的手腕，邊安撫，邊強行拉着她往電梯處走。

「是啊，媽……」

「她，她又為什麼跟過來呀？」蘭母鬧了一半兒，原本正為秦雅芙這次用那麼大的力氣抓住自己不放而生氣，卻在唐曉蓮搭話時，更加來了氣，看來，她還是認定了唐曉蓮對自己兒子幸福會造成威脅。

「叮！」電梯門打開，有人走出去，倒是省了等電梯的時間。

「她的孩子哭了那麼久，做為媽媽，哪裏能放心？當然也得過來看看嘛，快上去吧！」秦雅芙看到並沒有其他人跟着一起上電梯，正好方便她們說話，便隨口編了個理由，拉着蘭母走了進去。

「她的孩子……」蘭母望向被唐曉蓮裹得嚴實的蘭馨怡，有那麼片刻的恍惚，就連被秦雅芙硬拽進電梯里也沒反應過來，而是直接伸手摸向蘭馨怡的那件粉紅色，帶毛領的薄呢外套。

「這，這不是我給我孫女買的嗎？怎麼，怎麼會在你們的手裏？」蘭母的神情疑惑至極，大腦一時又陷入到混亂當中。

「因為她就是你的孫女！」秦雅芙的心突地一跳，怎麼感覺老太太的記憶似有轉機呢？再加上反正已經到了醫院，不自覺地就生出些許有持無恐的篤定，咬了咬牙，瞪圓了雙眼，冷聲質問道，「蘭嬸，既然衣服你都認識，那麼，從出生起，你就陪伴長大的馨怡，你怎麼可以忘記呢？

「我，我怎麼就想不起來呢？我，我到底在哪裏？在幹什麼呀……」

「雅芙，你說什麼呢？我媽現在正是不能被刺激的時候，剛剛我打電話，專家還說要先盡量哄着她呢，你這是幹什麼？」蘭海軍的話驟然響起，算不得高大的身軀，逼近了秦雅芙，倒也有着股子凜然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