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是想起小時候偷看到小姑姑跟媽訴苦時的畫面……」

「你以前不是就記得嗎？」林子航聽到秦雅芙走神的緣由還是停留在以前就存在的問題上，不由得愈加感到挫敗。

要知道，秦雅芙因為這件事，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懷疑林子航有「家暴」傾向，也因此，兩個人不止一次地鬧過彆扭，再次被提起，讓他如何能心平氣和？

「是，」秦雅芙長長嘆了口氣，也看出丈夫眼裡的不高興，卻還是說出了心裡話，「想來，小姑姑所以後來會出事，還真是無奈至極的舉動啊！」

「你，你後悔了剛剛的決定？」林子航的心一動，他記起三姨跟他說過的話，好像，自己真的會被妻子的眼淚所惑，沒辦法狠下心做到快刀斬亂麻呢。

「沒，不是，」秦雅芙察覺到林子航眼裡的質疑，忙搖了搖頭，眼神坦率自然，「你放心，我不會再意氣用事了，如果她肯去自首，對她，對我，都是一種解脫……」

「雅芙，順著自己的心思來吧，別太為難了。」林子航承認，面對妻子，他的確做不到理智無情。

「嗯，也是時候來個了結了，人生一共才幾十年，他們苦苦捱過了最美好的二十多年的青春年華，應該也不想如無根的浮萍，一直飄蕩下去吧？」

別看秦雅芙用了個問句，可其心意還是很明確的，既然有了新的轉機，只怕能做的隱瞞也到了頭，她本就不該一直自私著。

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了會兒話，算是相互安慰吧。

後來，秦雅芙感到精神狀態好了些，便問林子航要不要也休息一會兒，林子航自是沒有不適感，猜到她想要回家，卻還是問了句要不要回娘家去坐坐。

秦雅芙苦笑著搖了搖頭：「做個決定不容易，你就別給我反水的餘地了。」

想到自己的父母親，秦雅芙不由得紅了眼睛，平時話不多的父親，對小姑姑始終懷有一份歉意，作為哥哥，卻沒能為妹妹爭取來安寧，最後只聽到她誤傷人命，畏罪潛逃的罪名，甚至自此以後，還徹底失去了消息。

而母親，秦雅芙暗嘆，都說「長嫂若母」，這話雖有些託大，因為小姑姑離開時，秦雅芙的爺爺奶奶還健在，可其實，他們對小姑姑的關心卻遠不及她的嫂子——秦雅芙的母親來得真誠、細緻。

包括秦素梅身上的傷痕，都是秦母第一個發現，又被她苦苦哀求，不準告訴她父母親的，她倒是一片孝心，不希望年邁的父母為她擔心。

可是這麼多年來，秦雅芙一直沒好意思問母親：包括三姨都知道小姑父的人品不怎麼樣，作為小姑姑父母的爺爺奶奶難道在嫁女兒之前，都沒有打聽一下他的為人如何嗎？

「我只是不想你後悔！」林子航看出秦雅芙的難過情緒，抬手撫平她皺緊的眉頭，柔聲安慰道，他的性子向來坦蕩，要不是怕她難過，他會忍到今天嗎？

「不後悔，很多事，早就應該結束了，拖得越久，反而增添了無數的負擔。」

秦雅芙的眼神堅定起來，她想得明白，不能再繼續混沌下去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事情只怕愈加難以善終了。

商量完，林子航和秦雅芙就下了樓，來到樓下的那家麵館，要了兩碗細面，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當那對夫妻看到林子航和秦雅芙時，笑得特別開心，老闆娘嘆著氣說想不到他們走了這麼久，還會記著回來吃面，更是上菜的時候，特意多贈送了一碟拌菜，以表達她的想念之心。

秦雅芙知道，這種小本經營的麵館是沒有贈菜一說的，所以，格外感激這對夫妻的善良、真誠，難免跟老闆娘多聊了幾句。

誰知，聊著聊著，卻得到個意外的消息：原來，這對夫妻也要搬走了。

關閉麵館，倒沒有什麼特別糟糕的理由，不過是老闆和老闆娘要回老家照顧年邁的父母親。

「唉！都說故土難離，人老了，就更加不肯離開家鄉了，這些年，我們在外面奔波，只有過年才得清閑，回去陪伴幾天，哪裡能夠啊？

這不，今年過年的時候，我看我公公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婆婆也沒什麼力氣照顧他，他們又不肯過來，只好我們回去了。」

老闆娘說起家事，其實是很發愁的。

「待在老人身邊，心裡會踏實些。」秦雅芙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孝敬父母是人之常情，必須要做，但同時，卻難免在有些時候會跟現實狀況有衝突。

「要不是老家條件太差，我們也不想千里迢迢地跑來這裡做事呀！」老闆娘嘆了口氣，「都是不得已才出來的，這裡的經濟雖不算太發達，卻還是比家鄉強了許多。

只不過葉落歸根，我們也不年輕了，又有著老父老母的因由，就回去吧，做了一輩子兒女，在父母老了的時候，自然得盡一份孝心才是。」

老闆娘的話樸實無華，可同時更是至理真言，做人不能忘本，尤其不該忘記生養自己的父母親。

秦雅芙聽得心裡悶悶地痛，想到即使爺爺奶奶對小姑姑的關愛不是特別多，可終究是生養她的父母親，結果在過世之時，小姑姑已經不知去向。

再看看如今健在的徐爺爺和徐奶奶，畢竟年齡大了，而且他們今年的身體狀況也不及往年，否則，林子航也不會非要張羅把他們接來省城了。

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雖然這句話應該辯證著看，卻還是說出作為兒女，應該承歡於老人膝下之意。

至於那樁命案，卻也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的無奈，看來，小姑姑和徐威早晚還得回來面對一直未能了結的問題呀。

吃過飯後，走出麵館，坐進車裡后，秦雅芙還是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麵館的大門。

由於年頭長了，麵館的招牌已經有些破舊，再加上馬上就要停業了，所以，它的主人肯定不會再在它身上浪費錢財。

只不過，人都愛念舊，即使這裡再陳舊，如果它一直存在，也會讓人安心，僅僅因為習慣了每次回到這裡，都可以透過玻璃門，看到裡面擺放整齊的桌椅，和熱氣騰騰的面碗，以及店主人熱情、真誠的招呼聲。

想不到，世事變換，其實什麼都會發生改變，原以為恆久不變的人和物，卻還是在不經意間就要消失了。

這跟人老了，會自然死亡一樣吧？

都說世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還真是那麼回事。

再看看一直追隨在自己身邊的丈夫，秦雅芙忍不住伸出雙手抱住他，把頭埋進他寬闊的胸膛里，輕聲道謝：「子航，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多年來由著我的性子，不離不棄的呵護！」

「又說傻話！」林子航苦笑著用手撫著妻子的後背，「人活著，離不開七情六慾，我不過是順應自己的意願，爭取了最心愛的人而已，別瞎想了，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家吧。」

「嗯，我也越來越難受了。」秦雅芙紅著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到很是對不住家裡的兩個小傢伙，她這是又在剋扣人家的「口糧」呢。

現在都下午一點多了，胸口漲得難受，等回到家裡，肯定得先抽出去一部分奶水，才能喂他們了。

「你呀，就是心太軟，」林子航順著話，鬆開秦雅芙，抬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寵溺地商量道，「我記得你說過，唐曉蓮在蘭馨怡十個月大的時候都把奶水忌掉了，你有沒有考慮……」

「胡說八道些什麼？曉蓮姐是沒辦法，孩子半夜吃不飽，又不願意喝奶粉，不得不忌奶，可我的情況不同，暫時他們還算夠吃，幹嘛忌掉啊？」

秦雅芙不高興地瞪了林子航一眼，撥開他的手，正襟危坐回副駕駛席，轉頭望向外面，懶得搭理他。

「哼，天天半夜花出大把的時間餵飽了他們，怎麼不想想我的痛苦？」林子航也不樂意了，偏就爭辯道。

「不要臉，又吃孩子的醋！」秦雅芙受不了林子航的「抱怨」，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天天吃，也不怕消化不良？」

「我消化得好不好，你會不知道？」林子航發覺秦雅芙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估計也是想開了，放下了，總算舒出一口氣的輕鬆吧，不由得開起她的玩笑，眼神不懷好意地往她身上瞄。

「夠了哦，大庭廣眾的，你別過分，快點兒開車吧！」秦雅芙邊胡亂地訓斥著，邊往車門處靠去。

「好了，你就別欺負車門了，你也說，大庭廣眾的，我能做什麼？上路吧！」

林子航自然了解妻子不喜歡自己對她太過張揚的愛意表達，不再胡鬧，招呼她坐好后，便發動了車子。

已經是春末了，路邊的綠樹紅花越發鮮艷動人，看得人賞心悅目，林子航特意選了幾首舒緩輕柔的音樂，聽得秦雅芙愈加心情舒暢，今後徹底安穩的幸福生活似乎已經可以預見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