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激動，我連人家的面都沒有見到，哪裏能做得了什麼？」林子航用手抹去秦雅芙眼角溢出的淚水，嘆息道，「這段時間裏，我不是也沒吭聲嗎？最多是把老人的現狀傳達過去，想着慢慢開導著，看能不能勸他們自首吧。」

秦雅芙淚眼婆娑著望向林子航，心中五味雜陳，她當然不想把丈夫牽連進去，只是，那對苦命的人，又的確是她多年來拼了命地忍受一切煎熬都不肯放棄的守護，他當然因為理解自己，所以才會忍耐到現在的。

只是沒想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就算嫉惡如仇的林子航沒有立即採取行動，可其他人卻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話說到這裏，對事件一知半解的兩個人還是決定靜觀其變，相機行事。

徐奶奶住完院后，便回到她同徐爺爺的家裏，白天沒事的時候，林母和秦雅芙便帶着孩子們去他們家玩兒。

畢竟兄妹倆兒又長大了些，比正月時有趣了許多，老太太的心情愈加好起來，暫時也沒提及要離開。

而徐爺爺的表現則和過年那幾天在林家時差不多，始終不怎麼愛湊熱鬧，或者悶在書房裏看書，或者跟偶爾來家裏的林父聊聊天，再就是攜老妻出去跟老朋友聚會。

其實徐爺爺從一開始就同秦雅芙不是很親近，雖說因着林子航的關係，從不曾慢待過她，而且她以前也沒有在意過他的態度，可如今一細心觀察，不難發現，老人分明是不大願意理會她的。

這個發現讓秦雅芙更加疑惑。

林子航如何看不出妻子這段時間裏的惶恐不安，於是，在看到徐奶奶安心住下后，就借口帶秦雅芙回趟娘家，載着她回到家鄉自己的家裏，並提前打電話邀請三姨來家裏「聊聊天兒」。

獨自赴約的三姨似乎對這次會面早已有所準備，看見林子航和秦雅芙時，也不像從前那麼耍無賴，死活不肯開口了，只不過，神情卻是極其不悅的。

「三姨……」

「行啊，自從上次見過錢友之後，我就知道你們肯定還得找我，有什麼問題，直接問吧，不過，事先聲明，我知道的也不多。」三姨擺擺手，陰沉着臉打斷林子航的話。

「那個，當年……」

「當年的事，你不是也知道些嗎？」三姨又恢復了從前的刻薄模樣，態度極不友善地望着秦雅芙，「話說，你那時候雖然年齡小，但性子可真是倔得厲害，那麼多的警察都沒能撬開你的嘴。」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撬我的嘴幹嘛？」那段混亂、模糊，同時又是痛徹心扉的經歷足以讓秦雅芙回味一生了，即使事隔多年，再次被三姨如此直白地提起，她的雙眼還是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只不過她向來遇軟則軟，遇硬則硬，偏就不肯服輸嘴硬著不肯承認罷了。

「說你知道的事，跟雅芙有什麼關係？」林子航伸手把妻子攬入懷裏，瞪了三姨一眼。

「我知道什麼？當時的命案那麼嚇人，我聽着都害怕，哪裏就有我什麼事了？」三姨回瞪過去，這個外甥疼老婆疼得寧可與天下人為敵。

「命案的發生或許跟你沒有關係，可什麼事都有因果，你就說說前因吧。」林子航也梳理過事件的來龍去脈，當年的悲劇，分明有着萬般不得已的理由，這也是秦雅芙咬牙硬撐著的根源，終究是可憐那對有情人嘛。

「前因，前因是什麼？」三姨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眨了眨也已經生出細小皺紋的雙眼，神情不再那麼凌厲，視線轉向旁邊，不肯直視他們夫妻。

「三姨……」

「別說話，讓我想想該從何說起！」三姨冷聲打斷林子航還待逼迫的話，深呼吸了口氣，閉着眼睛長嘆一聲，開始了回憶，「坦白說，我們是同學，當年的關係還都不錯。」

秦雅芙轉頭看了林子航一眼，用力掙開他的懷抱，坐直了腰身，雙手置於膝蓋上，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除了媽媽之外，另外一個跟小姑姑「關係不錯」的人講起曾經的往事。

「那時候，我們幾個人經常在周末假期里一起出去玩兒，甚至有一次去農村，還投宿過一戶農家，就是在那次，認識了你的小姑父杜澤。」三姨倒是沒有拖泥帶水，直接講到核心問題。

秦雅芙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也就是說，小姑父是偶然進入小姑姑生活當中的，可是誰又能想到，他會終結在小姑姑的手裏呢？

林子航強行抓過秦雅芙的一隻手，握進手心裏。

柔細的小手包進大手裏，溫溫的熱度令秦雅芙的心裏稍感到舒適，她回頭朝他笑了笑，儘管勉強，卻還是表達了她內心的踏實。

三姨看着略帶嬌羞，且又難過的秦雅芙，忍不住苦笑：「坦白說，自從見你第一眼起，我就沒辦法喜歡得起來，原因一個是出在晶晶身上，另一個自然就是你這張臉，實在是讓我不自覺地就想起她來，那時候，我和她不是沒好過，只不過，卻因為愛上同一個男人而毀了以為會永久不變的友誼。」

「那個男人就是徐威。」林子航語氣平靜地道出事實真相，經過多年來的觀察，他多少也看明白些，女人間的恨意大多來自於嫉妒和男人。

「是，沒錯！」三姨快速眨了眨眼睛，保養得還算水嫩白皙的臉上慢慢湧起紅暈，倒也承認了自己的心思，隨後又有些不安，看了看林子航和秦雅芙，神情頗為彆扭，「其實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時候太年輕，以為最出色的就一定是最適合自己的，所以才會想當然的……」

「三姨不用解釋，我們都看得到，三姨夫待你沒得說，你待他也是發自內心的好，這是摻不了假的。」三姨幾乎從林子航一出生起，就陪伴在他的身邊，他當然也算是看着他們夫妻感情發展的，要說她剛剛嫁給三姨夫的時候，她好像還真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這也是她最開始總是賴在姐姐家裏的一個主要原因。

只不過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年齡的增長，三姨的性子也慢慢沉穩下來，她雖然跋扈，卻還分得清是非好壞，丈夫對她無限制的包容，讓她漸漸受到感動，尤其抱養了薛晶晶之後，三姨夫對她和女兒發自肺腑的深情，令他們的家越來越溫馨，她再有不滿，其實潛意識裏已經服從了命運的安排。

「是，你說的對，」三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再刁蠻，可骨子裏還是個傳統的女人，自從嫁給你三姨夫之後，沒做過任何對不住他的事。」

「我們知道，您放心，我們不會跟三姨夫說什麼的。」秦雅芙接過話去，她對三姨也有所了解，自然清楚她的為人，覺得有必要做出個承諾，以讓三姨安心。

「別看我和秦素梅的好朋友關係變差了，可我也沒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三姨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強調道，這話令秦雅芙的心裏反而不大舒服，又不好說什麼，只管聽她後面更為關鍵的話。

「後來，她跟徐威真的就走到了一起，不說過去，就算現在你們在上學期間的早戀，也會受到老師、家長的訓斥和指責對吧？」說起這個，三姨揚了揚下巴，頗為不屑地望向秦雅芙，似乎以此來表明自己中立的態度，並沒有偏頗之心。

秦雅芙則感到有些不安，雖然理虧，卻不願意當着三姨的面承認小姑姑的過錯，所以囁嚅著辯解道：「早戀是不對，可也不全是錯，只要不影響學習……」

「怎麼可能不影響到學習？」三姨眯着眼睛反駁了一句后，卻不得不撇了撇嘴巴，「倒也是，其實他們在一起，並沒有什麼過份的舉動，甚至秦素梅的學習成績還有所提升呢。」

「家長們的思想都太過保守，如果能夠在學習上互幫互助，又不越軌的話，根本就不應該太過教條！」林子航聽到這裏很是不高興，雖然他沒有早戀過，可看到身邊同學被大人們逼得雞飛狗跳牆的，其實是頗為同情的。

「哼，可學生終歸是應該以學業為主的，他們如此離經叛道，怎麼可能太平得了？」三姨是個嫉妒心重的女人，再怎麼說，年輕時候趾高氣昂的她，遭受到被拒絕的打擊，還是令她無法釋懷，所以語氣並不好。

秦雅芙聽得黯然神傷，她並不贊成早戀行為，可是，聽三姨的意思，分明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埋下了禍根，如此說來，小姑姑同徐威的確算得上是年少輕狂惹下的禍端吧？

「後來發生了什麼？」林子航不願意看妻子難受的神情，便催促三姨趕緊往下講。

「後來——」三姨抿了抿嘴角，眼神飄忽起來，尋思半晌，到最後，從嘴裏吐出來的話卻是一改之前的憤慨情緒，淡淡地笑笑，語氣輕鬆地說道，「後來，我們就畢業了，畢了業，便各過各的日子，再沒了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