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的話？你想哪去了？人的記憶都有出錯的時候，有什麼可奇怪的？我經常會給孩子們脫完臟衣服，就找不到乾淨的呢，難道說我也是不中用了？」

秦雅芙嘴上故作輕鬆地安慰著蘭母，可心裡卻還是有些不舒服，這讓她再次想到之前的不安，看來，自己以前的感覺或許真的不是多心那麼簡單呢。

「是呀，媽，你昨晚沒睡好吧？眼周圍都有黑眼圈兒了，休息不好可不就影響到記憶力嗎？

你也知道，我自從生完馨怡后，記憶力就越來越差，很多東西找不到，還不都是你給收起來的？說來說去，都是正常的情況，沒什麼大不了的。」

唐曉蓮也忙著安撫婆婆，這個樣子的婆婆是她所沒見過的，不由得也有些發毛。

儘管最近蘭母一直在鬧脾氣，可也是目標明確地針對蘭海軍，她僅僅是看兒子不順眼，只要他在家，她就會各種找茬兒，招呼兒子干這干那的，不讓他消停。

唐曉蓮有時候看不過眼，想要勸婆婆消消氣，盡量商量著她要心平氣和，可老太太卻毫不讓步，每次必定是順著她的心思都能過得了關。

好在現在蘭母對兒媳婦的安慰話，聽著還是挺受用的，所以嘿嘿笑著理了理並不亂的頭髮，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過身，又跟小孩子們打成一片去了。

秦雅芙注意到蘭母今天的頭髮梳理得很利落，再不見上次的狼狽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梳的。

「最一段時間，我媽的脾氣不大好，」唐曉蓮神情鬱悶地說道，「想不到連帶的記性也出現了問題。」

「嗯，人的年齡大了，精神和身體難免會有些異於平常的狀況，也是沒辦法的事。」秦雅芙看著蘭母神采奕奕的模樣，忽然就想起林子航姥姥在世時的模樣，可是又不好直說，便簡單了應付了一句。

唐曉蓮並不糊塗，她在說婆婆情緒不好的同時，其實自己更加心煩，正因為她最近一段時間的煩亂心情，才會忽略掉婆婆的變化，直至聽到秦雅芙含糊的話，總算令她醒悟。

「異於平常的狀況？我媽最近的確不大對頭，再加上記憶力的問題……」

唐曉蓮說著話，到吸了口氣，心頭微微發顫，經過提醒，她隱約也捕捉到一點點什麼，不由得抬起頭來望向秦雅芙：「你說，她，她會不會……」

唐曉蓮說不下去了，不願相信，卻又沒辦法不去面對。

秦雅芙咬了咬嘴唇，用手點著太陽穴問道：「上次做全身檢查時，有沒有查一下這裡？」

「腦電圖是做了，肯定沒有實質性的病變，但是並沒聽醫生說記憶力方面的問題，」唐曉蓮也不隱瞞，坦白說出當時的情形，「那時候，我媽的狀態挺好的，我根本也沒往那方面想過。」

「是啊，誰會想到呢？」秦雅芙暗嘆，一家子人，小的天天鬧病，老的操心得太多，正當好年華的一對夫妻，偏偏一個心思虛浮遊盪，另一個拼了命遮掩、隱忍，看似太平，其實個個心不在焉，還真是誰都沒有照顧好誰呢。

「都是我的錯！」唐曉蓮的鼻子一酸，努力瞪大雙眼盯著跟孩子們玩兒得很開心的婆婆，沉默了會兒，神情越發難看起來，忍不住紅了眼睛。

「坦白說，你也了解我家的情況，以前的時候，我婆婆處處針對我，弄得我每日小心翼翼，為求不讓她老人家不開心，自然很是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可後來，她待我越來越好，漸漸地，我好像還真就不那麼注意她的情緒了，心情一放鬆，以至於忽略了她的不對勁之處。

唉！我怎麼就沒發現呢？她現在的行為太像小孩子了，這跟她以前疼愛馨怡的樣子分明是不一樣的呀，我，我……」

「曉蓮姐，你別難過，」秦雅芙看到唐曉蓮有些激動，忙拉住她的手勸道，「也許一切都是咱們多心也說不準，反正不管怎麼樣，先帶她去做個檢查也好。

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也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現在老年人在記憶方面出問題的多了去，包括子航的姥姥，也有這個毛病。

林姥姥在世時，吃穿住行都不怎麼用人操心，完全能夠自理，最多是看著點兒別讓她走失，不遇到意外，還是沒事的。」

秦雅芙本意是勸說唐曉蓮別著急，可是提起林姥姥，卻難免想到當年的遺憾，說起來，因為未能照顧好老人，令她這一輩子都難以安心。

唐曉蓮並沒注意到秦雅芙憂鬱下來的臉，也是因為更加沒有心情理會了，其實她心裡明白，婆婆的狀況沒有心存僥倖的餘地。

「等明天哄她去做個檢查吧，肯定是有些問題，就是但願不至於太嚴重，她老人家這輩子過得不容易，好像也沒舒心幾天，就……嗯，就這樣吧。」

唐曉蓮的話說了一半兒，看到婆婆笑嘻嘻地走過來，忙朝秦雅芙遞了個眼色，努力擠出笑臉，打開手裡推著的嬰兒車後面掛的包，從裡面取出一瓶礦泉水朝婆婆晃了晃：「媽，你渴不渴？我看你的嘴唇都起皮了，這裡有水，你先喝點兒吧。」

「我不渴，給馨怡喝吧。」蘭母擺擺手，催兒媳婦把孫女的水杯送過去，回過頭來對秦雅芙說。

「馨怡會走路了就不肯坐車，車前車后地，圍著兩個小傢伙玩兒得多開心啊，你有沒有發現？他們特別合得來，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可以不用大人照顧，多難得呀！」

秦雅芙苦笑，心中暗嘆，看起來，同樣是婆婆，若是自己有事，隨時放心離開沒問題，但蘭母現在這麼不著調，唐曉蓮可真是指望不上了。

這老太太剛剛過來跟唐曉蓮和秦雅芙說話，雖然一共只有十幾米的路，可她就這麼安心地走過來，還真是夠大膽的。

不過，事已至此，秦雅芙也沒辦法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應道：「孩子們合得來挺難得的，不過，都說大的要順著小的，逸春、逸禾那麼刁鑽，只怕是要委屈馨怡了。」

「那有什麼？姐姐讓著弟弟妹妹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應該做的，馨怡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替馨怡難受呢，她一個人多孤單啊。

要說讓曉蓮再生個二胎吧，一方面國家政策不允許，另一方面，她也太受累，總得等以後看看形勢再說了。

所以，馨怡現在能夠跟逸春逸禾在一起，三個孩子做伴兒還真不錯！」

蘭母原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為唐曉蓮生了個女兒而感到不舒服，可是後來，心態改變了，便不再多思多慮，考慮到唐曉蓮懷蘭馨怡時還得了妊高症，更是不再提男孩兒、女孩兒的區別，反倒捨近求遠，寧可讓孫女多跟秦雅芙的孩子多來往了。

秦雅芙對蘭母的苦心感到好笑，難為老太太的一片心意，想來，其實她也是看明白了兒子的心思有問題，不想再為難唐曉蓮了吧。

其實，孩子何止在性別上，或者是多少個的問題上，重要的還是在於夫妻的感情好，不論是一個不生，還是生下一大堆孩子，終歸都是需要兩個人共同撫養，齊心協力，開開心心的才是，否則，反而造成更大的累贅，哪裡還有幸福可言？

「蘭嬸放心，馨怡的性子很好，以後的朋友肯定會很多，她不會孤單的。」秦雅芙對蘭母的提議並不感冒，她還真不是很願意跟蘭家人接觸過多，因為她所顧慮的還是那個人，所以避重就輕地說了句。

「唉，我也不奢望他們能夠像你和海軍小時候那麼親近，只要將來馨怡遇到什麼煩惱，能夠有個真心待她好的人照應她一下，別讓她太可憐了就好。」蘭母垂下眼眸，神情很是難過，這話說得就有些凄涼了。

「蘭嬸，你說哪裡去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孩子們有他們自己的路要走，大人是沒辦法提前替他們鋪平的。

咱們能做的也就是好好教育他們，踏踏實實地學習、坦坦蕩蕩地做人、勤勤懇懇地做事，相信他們以後都會越來越好的，你就別惦記了。」

秦雅芙看到蘭母真誠的眼神，心裡越發不是滋味，今天的老太太給她的感覺更加奇怪，之前是頭腦犯了糊塗，而後又一副放心不下孫女的模樣。

才十幾個月的孩子，蘭母何必這麼操心呢？

秦雅芙胡亂思考了一下，卻不得重點，只得望著蘭母，鄭重其事地勸解。

蘭母聽了秦雅芙的話，微微有些愣怔，眨了眨發紅的眼睛，抿抿嘴角，分明是有所感觸的，但並沒有說什麼，半晌后，才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勉強笑道：

「你說的對，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好壞、對錯，自有公論，最重要的是都能走上正路，對得起身邊的親人，更要對得起自己。」

秦雅芙意外地看著蘭母，這老太太一時糊塗，一時清醒的，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怎麼聽著她的這番話怎麼好像意有所指呢？不由得脫口而出，「蘭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