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逞強，可是，你連我盼了這麼久，吃了這麼多苦才生下來的孩子都要送人，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做的，那麼冰冷？」秦雅芙越說越生氣，抬腿就要自己下地。

「好了，開玩笑還聽不出來嗎？」林子航有些無奈，苦笑着抓住妻子的雙手，「傻瓜，他們是你身上骨血凝結的孩子，我怎麼捨得扔掉？你和我在一起這麼久，還看不出來我的心思？在我眼裏，凡是你身上的東西，什麼不是最珍貴的？現在我扶你回病房，之後會再回來這裏，把你掉落下來的頭髮都一一撿起來。」

林子航板着臉，說得一本正經，好像真會這麼做的樣子。

秦雅芙聽了噗嗤一笑，雖然渾身上下都酸疼難受，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可還有最後一點兒力氣跟林子航辯駁：「你就吹牛吧，照你這麼說，只要是我走過的地方，你都得檢查一遍才行。」

「當然，我檢查完這裏，再去你每天溜達過的地方都走一遍，把所有屬於你的痕迹都帶回到你的身邊，這下你就放心了吧？」林子航表現得煞有其事。

秦雅芙撇了撇嘴，終於不再玩鬧，朝林子航伸出雙手，在被抱起后，用手臂摟住他的脖子，把頭貼到他的胸前，輕聲道：「子航，我昏迷的時候做了個夢，夢到姥姥說葉青也算是好人，你認為呢？」

「嗯，出發點不同，所以，人的善惡是非觀念也有區別。」林子航稍微沉吟了下才回答，看得出，他有認真思考過。

秦雅芙沉默下來，林子航這句話說得在理，相信很多人都遇到過，被眾人一致稱讚的所謂「老好人」，也許偏偏就跟你合不來，究其原因，或許僅僅是因為各人思想差距的關係，那麼——

林子航是否另有所指呢？秦雅芙的心突地一跳，通常他在這麼認真回答自己的問題時，都會旁敲側擊地告誡自己一些什麼，之所以會形成這麼個習慣，也不能完全都怨到他的草木皆兵上，畢竟自己有較真兒的毛病。

想到這裏，秦雅芙長長嘆了口氣。

秦雅芙的心思只是幾瞬間的轉換，林子航就已經把人抱到了產房門口。

外面站着幾位至親親人，關切的、熱忱的、急迫的目光，齊刷刷地，全部投到秦雅芙的身上。

秦雅芙帶着感激的目光，微微笑着挨個兒朝他們點頭道謝，直到在看見自己母親的時候，忍不住紅了眼睛，原以為，整個生孩子的過程已經把淚水流光了，可是現在，還是很快就模糊了雙眼。

所謂「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在經歷了生子之苦后，秦雅芙再見母親，那份心情，可真是五味雜陳，無法言說得清楚。

「好孩子，一切都順順利利的，真好！」秦母緊緊拉住女兒的手，同樣淚流滿面。

都知道生孩子是喜事，尤其又是平安順利的，只不過，中間的那份艱辛疼痛，唯有母親最能體會。

「是啊，雅芙辛苦了！」站在稍遠處的林父笑呵呵地接過話去，「子航啊，走廊里有風，先送雅芙回病房吧！」

理智的林父勸著眾人有話回到病房裏再說。

「好！」林子航忙點頭，若說為秦雅芙好的事情，他自是言聽計從。

一路上，秦雅芙偷眼看了看，自己的父母親、公公、婆婆、姐姐秦雅顏、林子航姐姐林子瑤都在這裏。

「誰看着孩子呢？」直到此時，秦雅芙才想起這個重要的問題：從她身上「卸下來的貨」去了哪裏？

「哥和嫂子呀！」走在秦雅芙左邊的秦雅顏理所當然地應道，「有他們兩個人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哦，那就好，辛苦你們了！」秦雅芙這句話絕對不是客套，而是發自真心，畢竟到目前為止，她還只是負責把孩子生下來，至於模樣什麼的，她可是連看都沒來得及看到，包括孩子後來具體怎麼包裹的，她都不知道。

「辛苦什麼？我們最多擔點兒心，你可是真正受苦的人。」秦雅顏抬手把妹妹額前的碎發掖到耳後，輕輕嘆了口氣，小聲說，「你不知道咱媽等在外面，那可真是望眼欲穿，保持一個姿勢許久都不動地方啊！」

秦雅芙轉頭看了眼自己右邊的母親，咬住嘴唇朝姐姐點點頭，也壓低了聲音道：「總算都過去了，不用再擔心了。」

「對啊，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吃這份苦了！」半天沒吭聲的林子航贊同地附和了一句，妻子終於平平安安地解脫出來，這才是最令他高興的地方呢。

回到病房裏，林子航把秦雅芙放到床上。

「雅芙，恭喜你又多了一重身份！」林子瑤笑嘻嘻地遞給弟弟一個開着蓋子、裏面插著吸管的保溫杯，解釋道，「先喝點兒清淡的糖水，補充一下水分吧。」

林子航把水杯送到秦雅芙的面前。

秦雅芙就著吸管喝了幾口，雖是顏色淡淡的紅糖水，但入口還能品出有些味道，比之前在產房喝的白水有滋味多了。

「雅芙，快看看你的寶貝們！」秦雅芙的嫂子和哥哥，各抱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襁褓走過來。

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緊緊閉着雙眼安然酣睡着。

孩子的其他部位都被包裹着，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臉，白皙細嫩、幾近透明的臉頰上，漆黑的眼眉微蹙，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小小的鼻子有些扁，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很是可愛。

「這兩個孩子一個六斤三兩，一個五斤八兩，體重不輕呢，難怪雅芙帶着他們時，肚子大得嚇人！」秦嫂子笑着報出孩子的體重來，而且語氣里難掩羨慕之情。

「是呢，這麼大的兩個孩子居然順產生下來，雅芙，你可真了不起！」秦雅顏朝妹妹豎起大拇指，「我和嫂子一向比你的身體好，卻還都是剖腹生產呢，可見你比我們厲害多了！」

「厲害什麼？生完第一個就暈了！」林子航沒好氣地接過話去，他從始至終都沒看孩子一眼，包括秦雅芙生完后，陳潔照例要把孩子遞給他看時，他正為昏迷的妻子焦頭爛額，連帶着連孩子都恨上了，哪裏有心思看他（她）長什麼樣子？

所以，林子航面對陳潔的好意，徑直揮了揮手，明確表示不想看。

等到第二個孩子出生時，林子航看見妻子虛弱得厲害，雖沒暈過去，但明顯精氣神兒都被抽空了的樣子，令他愈加心疼，看向陳潔正在量體重的孩子時，眼神里滿滿的恨意，使得陳潔沒敢再張羅把孩子給他看，直接就送了出去。

至於孩子的性別、體重，林子航倒是都聽到了，可也只是這隻耳朵聽，那隻耳朵出去了，根本沒留下印象，因為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妻子身上。

所以，現在提起生的過程，林子航還是氣惱不已。

「小航，你心疼雅芙沒問題，但是，雅芙生產，你不通知大家可是不對的，好在雅芙媽聯繫不上你們，趕來了醫院，否則，生出來的孩子交給誰照顧？雅芙若是有什麼需要，只有你一個人，誰替你們張羅？」

林子瑤看林子航對孩子的態度一點兒都不好，想到他之前的行為，忍不住勸了句，其實，在她趕到醫院時，聽秦母說這兩個人已經進產房了，就有些着急，他們是一心不想給大家添麻煩了，可如果只有他們兩個的話，等秦雅芙生完一個孩子后，林子航根本就沒辦法再繼續留在產房裏，等第二孩子出生了，那麼，他想陪伴秦雅芙的計劃不就得擱淺了嗎？

到那時候，秦雅芙沒了力氣，林子航還得照顧孩子，不是反而添亂了嗎？

林子航愣了下，當時他眼裏、心裏只有秦雅芙，一想到她要承受的痛苦，也就順着她的心思答應了她提出的要求，等到後來秦母趕過來時，老太太自然不好意思直接說他們做的不對，所以，這話，還真就林子瑤說得。

「這是我的主意，是我考慮不周，差點兒誤事。」秦雅芙看到林子航漲紅了臉，忙承認錯誤，「我，我真是糊塗死了……」

「沒那麼糟糕，雅芙別多想！」林子瑤一見秦雅芙開口，感覺這話還是說重了，忙勸道，「我這個人性子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麻煩人，可是，有些事畢竟是人多力量大，尤其以後在照顧孩子方面上，兩個孩子肯定得需要人手，你就是再要強，也忙不過來，好在兩邊媽媽身體都還不錯，你就踏踏實實地保持好心情，養好身體，不要什麼心都操，顧不過來的。」

林子瑤算是苦口婆心了，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女人生完孩子后，最重要的是得保養好身體，才談得到其他問題。

「知道了。」秦雅芙點點頭，心裏熱乎乎的，的確，有些時候，過於要強，真的是害人害己。

這些領悟可是秦雅芙經歷了無數是非后得出的，只是在應用的時候，總還是習慣性地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