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你清醒些!你快跟我出去,我帶你離開這夢魘之境!」畫傾城心下一驚,難怪她方才在外面的時候喚不醒蒼無念。
原來在他的夢魘里,一直反覆的出現一個與她一樣的女子說是要帶他走,若是他真的跟著走了,怕是便要將自己的魂魄給獻祭出去了。
「死不悔改!既然你這麼想要我的魂魄,那我們今日便同歸於盡吧!」蒼無念的面色驟然狠戾了起來。
說話間他周身紫光暴起,扼在畫傾城脖頸上的五指猛的收緊。
疼痛和窒息感傳來,畫傾城的眼中湧上一抹心疼,隨即她鼓動起法力,抬手照著蒼無念的肩頭一掌劈去。
「砰」的一聲,兩人的身形都急急的往後退了幾步。
蒼無念冷哼一聲,一甩手朝著畫傾城丟出了他一直不曾離身的那隻骨笛。骨笛帶著濃烈的紫光打著旋兒飛向畫傾城的面門,將畫傾城逼得又趕緊後撤了幾步。
隨即她素手一招,蜃光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她抬手猛的一揮,蜃光便與骨笛相撞,發出了「噠」的一聲脆響。
這一聲脆響之後,骨笛便帶著畫傾城加諸在它身上的力量以更快的速度旋轉著往蒼無念的方向飛回來。
蒼無念凌空一躍,一把接住了飛速返回的骨笛,然後一個側身旋轉再一次出現在了畫傾城的身前,他手中的骨笛直指著畫傾城的咽喉,逼著她一路後退。
「砰」的一聲,畫傾城疾速後退的身子撞在了屋內的柱子上,她急忙抬手用蜃光擋在了自己的面前,擋住了那距離她的咽喉僅有一寸距離的骨笛。
「阿念,你要怎麼樣才肯相信我?要怎麼樣才能跟我走?」畫傾城一邊鼓動法力削減著蒼無念進攻而來的力量,一邊急切的開口問道。
她不能對他動手,她怕在這裡傷到他,他就更無可能走出這夢魘了。可是她若是一味的忍讓和躲避,又怕自己會被他所傷。畢竟眼下他們都不是最完全的自己,這一份尚未能掌控好的力量一不小心就會傷人傷己。
「相信你?好啊,你自裁吧。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相信你。」蒼無念冷冷的笑道。
「我死了,誰替你畫魂?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感情嗎?你難道不想知道千年前我為何離開你嗎?」畫傾城皺著眉頭沉聲說道。
畫傾城這麼一說,蒼無念倒是愣住了,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夢魘之中,想要自拔卻感到無能為力,許是因為他對情感的感知太薄弱,所以他反反覆復的經歷著自己的過去,大都也只是控制不住的憤怒,絕望的感覺倒是未曾有過。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所以紫卿客想要利用夢魘之境讓他心甘情願的交出魂魄來只能不斷的利用畫傾城的出現來欺騙他。
但是方才畫傾城說的話他倒是未曾在之前的那些「畫傾城」口中聽到過,他尤為在意的是那句「你難道不想知道千年前我為何離開你嗎?」
原來他們當真是有淵源的,千年前……那已經不是前世的事了,對於凡人來說,怕是十世都綽綽有餘了吧。原來他們竟已糾纏了十世了?
不過他心頭清楚,這不是他平日里看見的那個畫傾城,那麼她究竟是誰呢?
見蒼無念眼神閃爍,畫傾城微微一嘆,「阿念,過去的一切你終有一天會記起來,我會等你,希望……不要太久。」
說罷,畫傾城抬手緩緩撥開了他抵在她手中蜃光之上的骨笛,輕輕的抱住了他。
蒼無念的手微微僵了僵,這輕柔的擁抱竟是讓他有幾分沉醉。當他的手也下意識的撫上她的後背時,他只覺得一陣眩暈襲來,隨後他的意識便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之中。
很快的,他再一次張開眼睛,入眼卻發現他的雙手正被畫傾城握在手裡,而女子卻閉著眼睛,周身涌動著淡淡的金光。
「畫兒,你沒事吧?」蒼無念的頭腦瞬間清醒,他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急急出聲問道。
畫傾城體表的金光緩緩收斂,隨後她輕輕睜開眼,淺淺一笑,「沒事,你醒了就好。」
聲音清清冷冷,就如同她的眼神,蒼無念的眼中劃過震驚之色,隨即他立刻將手鬆開,略有些顫抖的撫摸上她的面頰,輕聲道:「你……你是另外一個畫兒。」
畫傾城沒有回答,只是淡淡說道:「此地不宜久留,你我分頭去將他們喚醒,然後我們想辦法離開這裡。」
說罷她站起身來,飛身朝著正中央的怨念池而去。
蒼無念就這樣愣愣的坐在地上,眼看著一片衣角從他眼前劃過,隨後那個纖細柔美的身影在中央那口怨念池的正上方停了下來。
畫傾城手中金光一閃,蜃光轉著旋兒出現了在她的身前,隨後她一把抓起蜃光,掌中金光齊齊朝著那冰蠶絲製成的筆頭匯聚而去。
蒼無念只見她衣袂飄飄,髮絲也在半空之中無風自揚,那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筆尖在虛空之中龍飛鳳舞,竟是畫傾城以虛空為布以法力為墨,在空中畫出了一片片鋒利的刀刃。
利刃閃著幽幽寒芒懸浮在半空中,逐漸的將畫傾城的身體都遮擋了大半。
待到畫傾城終於停下筆來的時候,那些利刃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將她包裹了個嚴實。
雖然收起了蜃光,但是畫傾城手中的動作卻並沒有停下,只見她展開雙臂,身形再一次往高處浮起,道道金光流轉在她的周身,使得她看上去像一個鍍了金身的神像。
就在這時候那一片片鋒利的刀刃井然有序的在她的身邊緩緩的盤旋起來,就好似深海之中的魚群圍繞在她的身邊歡快的起舞。
「去吧!」畫傾城檀口輕啟,聲音卻響徹了這整個夢魘之境。
隨著她一聲令下,那片片帶著寒芒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沖向四面八方,所及之處刷刷作響,竟是生生的將那滿地滿牆的荊棘給斬成了碎片。
「啊——」
「嗷——」
「嗚——」
一時之間鬼哭狼嚎,那些躲在角落的斑斕影子本就是百面棘的花冠,如今它們的根莖被畫傾城的刀刃毫不留情的斬斷,那種痛苦就好似將一個活人的手腳砍斷一般,使得那些影子更加痛苦凄厲的哀嚎了起來。
見那密密麻麻的荊棘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消散潰敗而去,蒼無念的眼中充滿了濃濃的震驚之色,與此同時不知為何,望著半空中那淡定自若的畫傾城,他的心中竟然升騰起一抹淡淡的自豪之感。
「不管你是哪個畫兒,我們之間終究是撇不清關係了。」蒼無念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隨後他猛的飛身而起,朝著已然失去束縛之力而開始下墜的季子安和洛凡飛去。
一手搭著一人的肩膀,蒼無念護著兩名男子安穩的落在地上,此時在他身邊不遠處,青辭、安如月、姬無心還有喬三娘身上的荊棘也都消失不見了,四人正安安穩穩的躺在地上,若非大家身上都血跡斑斑,看上去倒像是睡著了。
蒼無念嘆了口氣,對著他身邊的洛凡輕晃著,「洛凡前輩,洛凡前輩快醒醒!」
洛凡的眼皮微微動了動,似是還有些被魘住的跡象,蒼無念略一沉吟,抬手將一道紫光打入了洛凡的眉心處。
下一刻,洛凡便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微微愣神之後略顯驚訝道:「無念?你竟然……自己從夢魘之中蘇醒過來了?」
蒼無念苦笑了一下,指了指遠處半空中的畫傾城,「是畫兒將我喚醒的。」
洛凡隨著他的手往半空看去,果然見著那個嬌柔翩躚的身影,但是洛凡能夠感覺到,眼下的這個畫傾城並非是他們平日里見到的那個畫傾城,而是那一夜在盤溪鎮忽然爆發出強大的法力護住蒼無念的那個畫傾城。
「她又出現了。」望著那猶如神女一般的女子,洛凡的心頭又如初次見到她那般,生出了淡淡的敬仰之心。
「嗯,似乎每次畫兒有危險的時候,她都會出現。說起來我也見過她好幾次了,但卻始終想不明白,她與畫兒究竟是何關係。我只記得她似乎告訴過我她就是畫兒,但又並非是畫兒的前世。」蒼無念也仰望著畫傾城,頗有些無奈的說道。
洛凡舒了口氣,拍了拍蒼無念的肩膀,「甭管她是誰,既然她說她是傾城,那她就是傾城。人家一個姑娘家都這麼拚命了,我們兩個大老爺們還坐在這裡聊天也太不像話了,趕緊把大家都叫醒,此處之事也該與紫卿客有個了結了。」
蒼無念點了點頭,照著之前喚醒洛凡的方法去喚季子安,而洛凡則是一個健步來到了青辭的身邊。
不過事情並沒有如他們想象中的那麼順利,蒼無念搖晃了季子安半天,對方也沒半點動靜,面色反倒是越來越難看了。
而青辭的情況似乎更糟糕一些,此時的他被荊棘扎得滿身血洞,氣息也十分的微弱,洛凡禁不住皺起了眉頭,扣著他的手腕將一縷淡淡的白光注入了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