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新鮮的條件哪。」

凌戚砸了咂嘴，還沒有想清楚這裡面的陰損之處。

如果換成一個沒有那麼深厚羈絆的團隊，或許現在隊伍已經開始分崩離析了，尤其是在每個人都具有強烈責任心的狀況下，問題就會顯得尤其嚴重。

給出一個名額，讓所有人參與到投票之中，無論結局如何，除非有人甘願直接犧牲自己，否則結果可能是唯一的。那就是分裂。

因為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眼睛生在自己的身上，只能看到周圍的細小污點，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骯髒。大多數人都認為自己並不應當是需要犧牲的人，其中只有極少數精神高潔者甘願獻祭自身，剩下的，雖然不能稱之為自私，卻不能容忍其他人認為自己應當去死。

但這種計策顯然是沒有效果的。

一切都消失之後，眾人面面相覷，程鐵軒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諸位，聽老大一句話，如何？」

程鐵軒道貌岸然地板起了臉，面對著幾道意義不同的目光——目光的數量比剛才多了，黑影中重新出現的窮奇王也瞪著一雙火焰望著這邊，只是沒有中途插嘴說話。

「不行，要去的話自然是我，以老大你的戰鬥力，多半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仇無衣不等程鐵軒開口，立刻否定了他即將說出的提案。

即使不用腦子也不可能想錯，程鐵軒想要商量的事情必然是要爭奪這個與影魔會面的權力，然而這種時候所選出的不一定是犧牲者，還有可能是刺客。

影魔的所在之處還是個謎，而能夠與影魔會面的雖然未必是這個選出的人，但這個人身上所擁有的幾率也是最高的，所以仇無衣打定主意要自己親自去。

從二人的對話當中，凌戚和范鈴雨也猜出了個七八分來，不過她們從一開始就沒有覺得應當犧牲誰。

「兄弟，你以為影魔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會老老實實等著你去襲擊嗎？」

程鐵軒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已經徹底曉得了影魔的算計，而且認為光憑力量可能無法與其抗衡。

所以，有一個選擇或許能夠發揮作用，那就是將影魔說服。

「老大你是想當面說服她對吧？我知道這是老大你最擅長的，而且她和學姐是同一個人，對你的態度可能和我們有點區別，然而你覺得有多少勝算？」

仇無衣同樣一眼就看出了程鐵軒心中所想的那點東西，道理上講，自己的確不應該阻擋在程鐵軒面前，畢竟在某種意義上這是他們的家事。

問題在於假如家事牽扯到了整個世界，那就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家事，這時候就必須考慮到對結果的影響，影魔可不是那種今天沒法說服就能換一天再來的角色，一旦出了什麼差錯，陪葬的不僅是大路上所有殘餘的人類，更要搭上程鐵軒自己。

所以仇無衣決不能同意程鐵軒的請戰。

凌戚和范鈴雨覺得仇無衣的說辭有道理，同時也覺得程鐵軒的說法沒有問題，兩人一時間也變得糊塗了。

「影魔雖然與人類不同，卻未必沒有人性。」

趴在地上的窮奇王忽然懶洋洋地丟出一句，全然無視二人隨著他這句話而驟變的臉色。

「你醒了啊？」

范鈴雨沒意識到窮奇王這句話的意義，而且剛才也有點擔心，也就沒再深究。

「你說真的？」

仇無衣緊縮的眉頭之間帶著一絲懷疑，假如窮奇王所說的話是真的，說不定事情的走向就會完全不同，然而這同樣是冒險，只不過風險小了一些而已。

「好兄弟，從今天起，你也是我程鐵軒的兄弟！」

程鐵軒卻喜出望外，與仇無衣的反應全然不同，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抱住窮奇王。

「我也只是推測而已，哦，你知道，我在剛才獲得了一些獸魔力量的傳承，也多虧了你還我自由。另一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傳承給我的不僅僅是獸魔的力量，還有一部分記憶的殘片，至少在那些記憶當中的影魔是這樣的，但我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真正的記憶。」

擁有了獸魔傳承之後，窮奇王的身軀已經完全變化成了暗黑物質結合的模樣，一簇簇無形的黑火代替了原來的身體，雖然以前的大狗模樣照樣猙獰，但總比現在這一大團不可名狀物好些。

「我記得影魔的兩種意識是並存的，人性，也就是學姐的一端只要能壓倒始魔的一端，學姐的意識就會歸還，兄弟，讓我去吧，不是老大我自誇，能夠喚醒學姐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程鐵軒向所有人低下了頭，久久不起，只要沒有人答應，他就永遠不會直起腰來。

「哎，哥，老大也是為情所困，況且咱們要是真開戰的話，多半也沒有多大的把握，我覺得倒不如讓老大去試試看啦。」

范鈴雨首先被程鐵軒的執念打動了，說辭也相當有理有據，因為她能夠理解程鐵軒的心情。

「我倒是沒什麼多餘意見，反正和我無關，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來。」

凌戚也是豁達，乾脆直接撂了挑子，不去管這些東西。

仇無衣卻一直在沉默。

誠如范鈴雨所說，影魔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下令殺人，就算一開始沒起衝突，只要一開戰，影魔斷然不可能留下人質，到時候真的就是破罐破摔，當然，一開始也早就有了相關的覺悟。

但若是換做程鐵軒的話，可能一直到最終都不會有人質的危險，因為所有的危險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無情一些的話，這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風險和投入的關係比前者更加平衡。

問題在於這就相當於直接犧牲程鐵軒，也就和影魔所要想看到的狀況相差無幾了，唯一的區別就是程鐵軒自己都認為自己應當死在這裡。

「老大，你真的下定決心了么？你可不僅僅有學姐，還有兄弟們啊。」

仇無衣痛心疾首地說道，心中已經沒有了組織他的執念，有時候想想看，人在感情面前的失控也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吧，換成自己，或許為比就比程鐵軒冷靜。

「兄弟，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我程鐵軒不僅僅是程鐵軒，而是背負了不知多少次輪迴的人，既然老大我好不容易在這一次輪迴之中找到了真愛，那就無論如何都不能撒手，更不能簡簡單單的死掉。」

程鐵軒終於抬起了頭，將鼻樑上的眼鏡拿下來，真愛地擦了擦，隨手放入衣袋當中。

眼鏡消失之後，程鐵軒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一股只能在戰場上遭遇到的蕭殺冷氣頓時自他的背後隱隱散出。

這不是以往的故弄玄虛，而是當年縱橫戰場的王者所擁有的獨特氣勢。

「好吧，老大，一切保重，只是不知道影魔會如何召喚你。」

仇無衣不擔心任何秘密，因為無論怎樣保密，恐怕依然無法逃過影魔的監視，於是就乾脆正大光明地說了。

「哼，影魔！你在哪裡！你能聽到我的話嗎！最後指定的人就是我！我們已經研究決定了！」

程鐵軒退後兩步，指著蒼天大聲喝道，震蕩開來的氣勢絲毫不輸給漆黑的蒼天。

果然，影魔的確時時刻刻監視著一切，當程鐵軒豪言擲地，一道垂直的光芒從天而降，瞬間與其一同消失。

仇無衣強忍住心中的衝動，沒有與程鐵軒一同沖向光芒當中。

除了轉瞬即逝的光芒之外，竟再也尋覓不出絲毫與影魔相關的東西，這就是所謂的高高在上，不對等的高高在上。

這種信息不對等才是影魔真正難以應付的原因，影魔可以將觸手伸到每一個角落，自己這邊卻連她在哪裡都不清楚，更不要說前去戰鬥。

「只能交給老大了，真是無奈？」

仇無衣無奈地攤了攤手，某種意義上講，這好像就是所謂的命運吧，被命運聯繫的兩個人最終相會，而結局還十分迷幻。

「正好，我有件事要對你說。」

窮奇王一步步走到仇無衣面前，正色道。

「我知道，你和我現在沒什麼關係了，脫離我的身體就是證據，憑我的力量已經很難容納繼承獸魔之力的你了，我也沒辦法啊，反正咱們當初訂下的契約就是這樣，你也只是利用我，我也是利用你做點事，就這麼簡單。」

仇無衣當然知道窮奇王想要說的事情，但是肯定不曉得窮奇王心中的真意。

「是的，我的力量上升到這種地步，的確已經脫離了你的掌控，不過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一下。」

說著，窮奇王的身體漸漸變化成——當初某個時間段所化身的俊秀青年形象，雖然是男性，但無論是相貌還是身體曲線都十分可疑，幸好它在意了還有女性在身邊的這一事實，於是身上還是有衣服的。

黑色的外衣與仇無衣的天衣外形完全相同，宛如情侶裝一般。

「這是你的決定？我倒是不反對啦。」

仇無衣自然不會反對，力量是不愁多的，而且窮奇王其實還算很仗義，這他也清楚。

「嗯，她是繼承了龍魔力量的人，結果龍魔的力量卻有一部分化為衣骨保存在你的體內，你是怎麼做的？和我照原樣做一遍試試看。」

「噗——」

仇無衣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