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然……真的繼承了……她的靈魂……哈哈……哈哈哈哈！」

兇悍而驕傲的獸魔終於單膝跪倒在地上，一隻巨掌緊緊按著地面，卻絲毫沒有強弩之末的徵兆，豪邁的大笑依舊神氣十足。

「哥……贏了嗎……」

范鈴雨好不容易才在仇無衣的能量補給之下慢慢張開眼睛。

「大概……吧？」

現在仇無衣也幾乎無法穩穩噹噹地站住，然而即便如此，體內剛剛補充上來的力量也依舊全部輸送進了范鈴雨的身體，絲毫沒有給自己保留。

剛才的那一幕，雖然十分突然，但是卻在冥冥之中知道了真相，

轟穿獸魔的身體看似是復生的龍魔，其實並不是如此，那是范鈴雨所釋放出去的靈魂，由於祖祖輩輩繼承的都是同樣的力量，所以即使相貌有所差異，靈魂的形態也是完全一致的。

「幹得好。」

獸魔休息了片刻，似乎恢復了些許體力，竟再度自大地上站起身來，只是胸口的大洞始終不曾回復，構成他軀體的黑色物質好似變淡了些許，化為一顆顆融入空氣的細小微粒。

此時的獸魔，口氣當中再無一絲驕傲，也不再狂暴，心平氣和的模樣已經與人類無異。

「你還要戰鬥？」

仇無衣見獸魔重新站起，心頭不禁一緊，厲聲喝問道。

就算是裝出再怎麼有魄力的模樣，恐怕也無法掩飾心裡的緊張，無論是自己還是范鈴雨，恐怕在五六分鐘之內都不可能恢復到能繼續戰鬥的水平，獸魔卻好像還能戰鬥的樣子。

「不，我已經滿足了，真是有趣，這可是一點遺憾都沒有的戰鬥，雖然我覺醒之後有過更加辛苦的一戰，但我只是單方面失敗而已，那個敵人的力量遠遠在我之上，根本不是一個能夠痛快戰鬥的對手。你們則不同，彼此之間以生命為賭注的戰鬥，那才是我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

獸魔的態度果然也變得和善了許多，更沒有出手戰鬥的意思。

「哥……我好些了……獸魔，我剛才接觸到了你的心，莫非這就是你……不，我等始魔所存在的真相？」

范鈴雨輕輕離開了仇無衣的懷抱，向那關切萬分的視線回報了一線微笑，轉而神色凜然地向前走動了幾步，立在獸魔的正面問道。

「難道你不清楚？怎麼可能……哦，是嗎？果然是因為當年的龍魔應該已經達到夙願了，所以流傳到你們這一代，心中已經沒有了自己所追尋的慾望，原來如此，有點羨慕啊。」

獸魔卻忽然一愣，但轉瞬之間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這才恍然大悟。

「小雨？」

仇無衣剛才什麼都沒有看見，對范鈴雨所問出的話也感到十分疑惑，不知有什麼用意。

「對你講講也好，說不定對你這種似人而非人的造物有些好處，某種意義上你也算是我等的同類。你可知道，我等始魔之所以會出現在大地之上，其實是因為某種強大物體獲得進化的結果？」

背過身一步步走向遠處一塊平坦而未受破壞的地面，獸魔就這樣與仇無衣說道。

「星核……是嗎？」

這句話立刻令仇無衣聯想到了這個詞，星核，曾經被懷疑是外形的侵略者的一種東西，更是創造始魔與紡命之線的元兇，想來獸魔所說的就是此物。

「不錯，我等始魔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給星核提供進化的一切訊息，所以我等始魔的心中都有一種渴求一般的貪婪慾念，我是戰鬥，影魔是想要成為人類……說不定當年的龍魔並非真心想與我等為敵，有可能她心中的慾念就是人類所說的愛，畢竟一切數據都是星核所需要的，哼哼，說到底，大家都是被利用的東西而已。」

獸魔自嘲般地笑了一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自己的同類。

瞬間，仇無衣明白了為何范鈴雨會主動質問獸魔真相。

現實不是童話，由於某種目的而創生的始魔，難道真的會因為與人類戀愛而倒戈？當然人可以相信童話，但假如這也是星核所計算的一部分，似乎更加符合道理。

這樣一想，星核很有可能並沒有沉睡或消失，有可能千萬年來一直在影響著這顆星球，那雙幕後的黑手從來就沒有撤去過。

假如事實真是如此，又豈能不令人膽寒。

無數現在看起來順利成章的東西都有可能是虛假的。

范鈴雨如同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沉默不語。

「即使有那樣的事，對現在而言也已經是完全過去了的歷史，沒有什麼意義了。」

仇無衣旁敲側擊地安慰著范鈴雨，心中所思考的東西卻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至少我不再受星核的任何約束，獸魔，既然你的慾念已經滿足，難道你就心甘情願永遠成為星核的棋子？」

良久，范鈴雨才長嘆一聲，暫時丟開了心中的沉重，轉而嘗試著說服獸魔。

假如能夠得到它的幫助，那麼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助力，而且從獸魔的口氣上看，它對星核的做法沒有多少認同。

「好啊，經由今日一戰，我心中的空虛也已經被填滿了，再也沒有戰鬥的理由。」

獸魔嘿嘿一笑，竟乾脆利落地答應了。

這令仇無衣十分吃驚，誠然，獸魔算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可是這也太簡單了些。

「那就……」

「慢著，莫非你不記得了嗎，延續在你一族身上的詛咒，只有龍魔靈魂歸天之後才會解除的事情。」

獸魔突然大手一揮，讓正要前來握手的范鈴雨不要靠近。

「什麼意思？」

范鈴雨眨了眨眼，心中一種不太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假如龍魔心中的執念真的是你們所謂的愛，那麼只有當愛足以將執念填滿之後，她的靈魂才會解放，你也因此能夠獲得完整的力量，我，亦是如此，雖然我答應了你們，但我歸天的時刻也該來了。」

望向空無一物的黑暗天空，獸魔的全身開始崩潰，消失，化為一片片黑色的細微顆粒。

「命運……該這麼說么？」

仇無衣對現在的獸魔只剩下了敬意。

縱使它曾經與人類為敵，但當一切解開謎底之後，獸魔也只不過是與命運不斷抗爭的一員而已。

在這場戰爭之前，它到底是勝了？還是敗了？無人知曉，但它現在心無悔恨，十分滿足，這也就足夠了吧。

「哼，命運……我等始魔不相信命運，這世間一切都是有其理由的，我不在之後，自然會有繼承我之力量者出現，這你不必擔心。還有，與影魔與鐵魔心中的執念與我等不同，影魔似乎還可以理解，至於鐵魔，我甚至不清楚那東西有沒有真正的智慧，至於以後該如何面對，我可幫不上你的忙，只能靠你們自己去做了。」

霎時間，獸魔龐大的身軀已經僅剩下少少的一半，然而它依然矗立在那一塊早已選定的平地之上，彷彿永遠不會倒下一般。

「我明白，多謝你的提醒。」

范鈴雨與仇無衣相互倚靠著，目送構成獸魔身體的黑色微粒不住被冷風捲走。

一個如此強大的敵人就這樣消散了，到了最後一刻，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為止送行。

「哈哈哈！到最後還能痛痛快快的一戰，真是清爽！」

不知算不算遺言，話音脫口而出的瞬間，獸魔身體的最後一塊也化為了飛灰，就此徹底消散。

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

一道黑光自仇無衣體內迅速湧出，降落在獸魔消失之後的大地之上。

不是別人，正是一直不知道縮在什麼地方的窮奇王。

按理說獸魔消失之後，窮奇王似乎已經不需要擔心什麼，然而它剛剛顯形的身軀卻在不住地抖動著。

「果然是這傢伙，自欺欺人看來真的不行。」

仇無衣攤了攤手，窮奇王一直在擔心自己被獸魔發現，擔心到一直縮著的程度，可是現在看起來貌似沒什麼用，獸魔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它的存在。

「這是……我的……力量啊啊啊啊！」

看似十分痛苦的窮奇王全身鬃毛一根根地直屬起來，身體忽然膨脹了幾十倍，宛如一座大山，又在瞬間縮小成一片影子的模樣。

人在一旁的仇無衣卻看得清楚，窮奇王體內的力量一直在不住上升，這也就意味著它現在已經是獸魔的傳承者。

嗤——

仇無衣忽然覺得胸口一痛，連忙扯開衣服一看，窮奇王所化做的衣骨竟然瞬間消退了，原因不明地剝離了身體。

「兄弟！」

「原來你們在這兒！」

遠處又突然響起兩個熟悉的聲音，就在天空之上，凌戚載著程鐵軒正在飛來。

「唔啊啊啊啊！」

窮奇王一聲尖利大叫之後，軀體頓時完全潛入黑影之中，不再抖動，就像死掉了一樣。

程鐵軒和凌戚也落了下來，首先看到的就是剛剛掙扎完畢的窮奇王。

「你們贏了？」

凌戚左右看了看，沒有獸魔的影子。

「大概吧。」

仇無衣想到了剛才獸魔所揭露的一切，口中模糊不清地應道。

真的贏了么？

就算打敗了獸魔，現在又有誰能證明這一切不在星核的計劃之中？

「嘻嘻嘻，贏了就是贏了，不要這麼謙虛。」

正待程鐵軒想說些什麼，十分熟悉而又帶著幾分挑逗的聲音忽然輕飄飄地籠罩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