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小時，看起來時間還算相當充裕。

根據熟悉情況的東方晚所解釋，雖然無法直接到頂層，但機關開啟之後通道所指向的位置已經距離頂層相當接近了，而且通過之後就有直接連接最頂層的道路，所以理論上講已經非常接近最高層。

這麼看的話，時間當然還算充裕，不過仇無衣當然不會因此而放鬆戒備，這麼長時間之內有可能發生任何事，尤其是在人家擺出如此明顯的陷阱的情況下。

擺明著讓人往裏鑽的全套，總不可能一點提前的打算都沒有就胡亂安排一個限制時間。

考慮到幾人曾經被控制過的事實，仇無衣最終還是讓程鐵軒帶着**和悠悠回到了最底層，東方晚則留在這一層操控機關。道理上講當然是戰力越充裕越好，而今非但沒有得到戰力補充，卻反而讓程鐵軒退場。戰力反而——不，其實並沒有得到什麼削減。

仇無衣如此考慮道。

程鐵軒雖然經由某些機緣獲得了不亞於自己的力量，但畢竟他的能力還是以回復係為主，某種意義上倒更像是謝凝的替代，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自己希望如此。

既然偏重回復系的能力，攻擊系的技能就不可避免地要遭到削弱，謝凝之所以兩方面皆能融會貫通，是因為她有着近似雙重人格的兩種形態，一般人可做不到如此神奇的精神分裂。

於是現在能夠參戰的就只剩下了仇無衣，范鈴雨和柳莓莓三人，人數進一步減少的事實有一種古代少年漫畫分組一對一結果到處同歸於盡不斷減員的錯覺。

「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彷彿鼻子嗅到了什麼討厭的氣味一般，范鈴雨小巧的鼻頭不斷抽搐著，臉上流露出厭惡的神情。

她對自己的直覺其實沒有什麼自信，與其相信自己的直覺還不如直接相信仇無衣，至少范鈴雨一直這麼以為。

可是今天偏偏就有了一種無可名狀的預感，在之前幾乎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任何反常的事都是不吉利的預感，不過一切卻又都是真實且現在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怎麼了？往常也沒見你對什麼有預感。」

仇無衣不禁啞然失笑，也許是過於緊張了吧，印象中范鈴雨和「預感」兩個字根本不搭邊，不，倒不如說經常慢上半拍才正確，今天怎麼就偏偏敏銳了起來。

「難道哥哥沒有？」

范鈴雨不服輸地抬起了頭，炯炯有神的雙眼賭氣般地盯着仇無衣的臉。

「哪能沒有，從這件事發生起就有了。」

仇無衣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道。

所謂「不祥的預感」簡直無處不在，根本就不是什麼會突然發生又突然消失的東西。

「前面是入口。」

柳莓莓平淡的聲音立即中止了二人在「預感」之上的爭執，三人的神情一瞬間同時變得戒備森嚴，一步步接近了最前方的入口。

「歡迎，嘿嘿嘿嘿，雖然沒有什麼交情，不過也算是好久不見了。」

如同活了數千年而成為妖魔的老年貓頭鷹一般的怪笑在三人接近入口之前便已經自另一邊幽幽響起。

尖刻，嘶啞，雖然口齒還算清楚，卻總會讓人自然而然地捂住耳朵不願意聽清的聲音也許根本稱不上人類的笑聲，連魔獸的咆哮都要好聽得多。

柳莓莓的臉色立刻消退了些許，變得有點蒼白。

聽到這種怪聲的人大概完全不亞於大病一場，肯定不會舒服的，這還是柳莓莓頭一次接觸到這種超自然的怪笑，所以相對其他二人而言反應要更加劇烈。

不過仇無衣和范鈴雨的臉色也只是比柳莓莓稍微好上那麼一點而已，尤其是仇無衣，緊緊咬住的嘴唇甚至已經漏出了些許無法再壓抑的殺氣。

「是這傢伙啊……」

范鈴雨像看到水溝中的污水一般皺起了眉，滿臉不自在。

「嘻嘻嘻，既然來了，為何還不進來？你們的時間可沒有想像中多，嘻嘻嘻。」

越聽越顯得惡劣的怪笑令仇無衣的拳頭猛地緊攥起來，咬了咬牙，甩開大步第一個衝進了還算寬闊的入口。

果不其然，當眼前的人影出現在視線內的瞬間，一種強烈的厭惡感頓時自仇無衣的內心深處涌了上來。

無可否認，這世上有無數令人討厭的傢伙，但現在出現的這位可以說是高高在上。

不知道算不算醜陋的臉完全被扭曲的表情所掩蓋了，一隻眼睛瞪大而另一隻眼睛眯細的古怪神情令人完全猜不透這人腦袋裏裝的究竟是什麼，已經完全變成銀色的白髮似乎證明他是一個老人，誇張的駝背亦是一個證明，可是這反而更加令人接受。

這樣的傢伙，為什麼還會安安穩穩地活過那麼多歲數變成老人呢？

戴着手套的雙手拄在拐杖上，這是紳士的標誌之一，可是同時身上卻罩着邋遢的白大褂，從無處不在的污漬上看，應該已經好久沒洗了，偏偏這白大褂還一絲不苟地緊扣著，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麼意義。

這個人，就算燒成灰仇無衣也不會認錯。

在整個天衣聖門之中，這個名叫胡博士的傢伙可謂是數一數二的邪惡之輩，除了無處不在的「惡」與「劣」之外，這人幾乎沒有什麼其他的特點。

只要這個人出現，就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竟然是你……」

仇無衣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恐怕只有神佛才能對這傢伙心平氣和。

「哼哼，我知道你們現在是多麼的意外，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裏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不過在這之前，可否讓我觀察下你的身體？」

胡博士看似已經垂涎欲滴，口中說着只有基佬才會喜聞樂見的惡劣台詞，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向仇無衣伸了出去，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站住！我可沒有那種興趣！不知道你有多強的實力，不過我不介意現在就和你開戰！」

仇無衣全身猛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全身汗毛根根倒豎了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大聲怒吼著倒退了幾步。

能讓仇無衣畏懼的敵人已然不多，但絕大部分都不是因為自身的實力而讓人畏懼，這些人裏面，其實多數都是因為精神污染的能力。

「你要幹什麼！」

「站住！」

范鈴雨和柳莓莓不約而同地上前一步，心中的忍耐也到了極限，恨不得立刻一拳把這個討厭的傢伙轟成碎末。

「嘿嘿，別那麼衝動，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從一個研究員的角度做出正確的評定而已，你還沒意識自己的價值吧？要不要我細細講述一下？嘿嘿嘿嘿，我知道的，雖然我真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不過你們肯定聽不下去的，嘻嘻嘻！」

伴隨着各式各樣的乾枯怪笑，胡博士瞪起的那隻眼睛彷彿充滿了紅紅的血絲，就如同剛打算把戒指交給交往多年的女友求婚卻意外地發現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之時的模樣。

「你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仇無衣好不容易讓自己平靜了下來，雖然心中深知胡博士這個看似瘋瘋癲癲的傢伙實則深不可測，比四天極柱，甚至比聖子本人都要危險，心中卻實在是沒辦法將他視為一個難以應對的強者。

無論什麼人，第一眼看到這傢伙的時候，大概第一印象都是「蛆蟲」之類的吧。

「哎呀，這話可真是無情，難道你們就沒意識到這座塔的奇怪之處？也好，讓我提示一下，你們覺得為什麼塔的最底層會安排一個對塔的構造瞭若指掌的人？這不是很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么？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呀，嘻嘻嘻。」

無論說出什麼樣的台詞，在胡博士的口中一轉，都會變得像謊言一般，毫無可信度，尤其是搭配上那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怎麼聽都不對勁。

「這麼說來，難道我們還要感謝你不成？就憑你這種陰測測地躲在臭水溝里算計別人的傢伙？」

柳莓莓心中對胡博士的厭惡感也已經到了極限，竟然一時間拋棄了冷漠的態度，滿是刻薄地嘲笑道。

當一句話脫口而出之後，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在剛才的瞬間竟然幾乎完全失控了。

「嘻嘻嘻嘻，不錯的評價，我可沒有那麼天真，就算我再怎麼希望和平，畢竟咱們之間的立場是不同的。這麼說吧，我有點強硬地拜託了某個人，拜託他讓我跟着他來到這兒，就像親眼目睹你們一面，這樣一來才會讓你們選擇了一條比較容易攀登的道路，歸根到底都是我自己的私慾啦。」

胡博士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言辭，也不掩蓋任何東西，依舊陰陽怪氣地笑着。

「那麼，你是為了什麼才『大發慈悲』放我們進來？」

仇無衣眉頭一皺，也意識到柳莓莓的情緒突然之間發生了變化，范鈴雨亦然，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某種特殊能力使然，但絕對是不正常的。

「這個嘛，自然是因為好奇了。」

忽然之間，胡博士片刻不停的陰笑突然停住，然而整個人的氣氛卻變得比剛才更加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