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酒鬼大師大驚失色地問道。

「應當是空間斷層有針對性的吸引力，當它感知到能量方向之後，當能量停止輸送的瞬間，釋放能量的物體就會被吸引過去，因為飛船的質量太大才沒有成功，如果換成人的話……」

柳莓莓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換做人，只要對空間斷層出手進攻，就會瞬間被吸進去，無論多遠。

「我們應該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段沙門的聲音當中彷彿帶着某種力度，雖然稱不上沉重，但已然預示出接下來將要面對的絕大災難。

合體的四根石柱自然沒有道理告訴別人空間變動彈的爆炸事件，對此，柳莓莓也不甚清楚。

若是樂觀一點點，或許會覺得這麼大一件武器大概不會很快就爆炸，道理上講大概沒錯，越是巨大的東西，啟動所花費的時間好像就要越長，可是這沒有什麼卵用，假如樂觀就能讓空間變動彈不在爆炸，仇無衣還真想親眼見識一下這厲害的玄學。

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走到盡頭的時間更像是一柄懸掛於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許在瞬間之後就會徹底引爆。

「不如首先進行一輪全力進攻，試探下是否能將外面的空間斷層摧毀。」

這個主意雖然足夠簡單，卻相當符合楚劍姬的為人做事風格，在每個人都一臉凝重的時刻，她那沒有覆蓋上眼罩的單眼卻持續燃燒着不休的戰意，同時，她的思維也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衝動。

「只能這樣了，在開炮的同時測算空間斷層的變化，假如沒有任何變化，全艦隊立刻開始準備撤退。」

段沙門向前踏出一步，肅穆而莊重地揮出了右手。

目前還只能指望天衣聖門的飛船艦隊，在空間斷層之前，個人的力量已經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可這才是令人最為鬱悶的。

在場的明明都是實力超群的強者，偏偏自己的力量全然沒有用武之地，仇無衣還算看得開，畢竟結果好才是真的好，心中也沒什麼壓力，沙業和幾位指揮官也還算淡定依舊，而其他的人心中就或多或少蒙上了些壓抑。

想要一戰。

不想白白懷揣着力量混過這場戰鬥。

某種意義上，由於這種奇怪的原因，不少人反而被激起了戰意。

依舊站在窗子背後，仇無衣的目光在一片光芒之中漸漸歸於平淡。

不愧是天衣聖門的艦隊，當主炮齊射的一刻，彷彿遠在天邊的太陽被迅速扯到了面前一般，過於激烈的光芒甚至令人難以將眼睛張到最大。

一道道馳騁於宇宙的光線彷彿被人類所控制的疾速流星，而一束束流星又匯聚成了更大的彗星，集中對準了一個攻擊點。

一個人，能夠以自身的力量抵禦這一輪主炮齊射么？

恐怕不能。

這就是科學的力量，天衣聖門的研究成果。

將來若真是要與這樣的艦隊進行作戰，仇無衣還真不知道自己會有幾分勝算。

假如說真有一點勝算，或許還要賭在——科學並非萬能這一點之上。

就像現在一樣。

集中轟擊的光束主炮威力固然巨大，然而在寂靜無音的空間斷層之前——沒有任何意義！

這一幅情景是令人心生沮喪的，每一艘飛船的主炮都有着將一座城池化為灰燼的破壞力，但只要與空間斷層稍稍接觸，無論何等規模的能量都會在一瞬間被吸進去，之後變得不知所蹤。

「豈有此理……」

范鈴雨瞪大了雙眼，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一拳轟在空間斷層上，纖細卻有力之極的手腕早已變得如燒紅鐵塊般滾燙。

「無效嗎。」

柳莓莓輕聲默念道，這個結果自然不是任何人想要見到的，就想她自己所知道的那樣，空間斷層其實沒有真正的防禦力。

因為有防禦力的東西就不是無敵的，就如同最強的矛與最強的盾之間的道理，無論多麼堅固的東西都有碎裂的時刻。

空間斷層的本質，其實就是「什麼都沒有」。

它不會以自身的力量中和襲來的攻擊，更不會主動出擊，從始至終，它只是默默地存在於此，並且將接觸到的東西隨手拋到一旁，拋進具有無限可能性的地方。

「結果呢！」

楚劍姬已經等待不及，一步搶到三號身後，目光忽然一閃，好像發現了什麼。

這時，艦隊依然在徒勞地進攻，敵方好像不懂得該如何反擊，也沒有任何能夠反擊的武器。

看似被它吸收的能量，其實只是被拋到了其他地方而已。

「空間變動彈的本體部分似乎發生了新的變化。」

噩耗總是接踵而至，楚劍姬話音剛落，柳莓莓又有了更糟糕的發現。

其實無需提醒，眾人也能夠看清楚空間變動彈的巨大變化，最基本的，它的顏色變得更淡了些，原本的紅色液體與閃亮光芒似乎融為了一體，閃光部分也立即代替了液體部分，而且還在繼續擴散。

「繼續進攻，所有艦船計算好返航的能量，除此之外，所有的力量都要用上！」

段沙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正在屏幕之前與三號辛苦交涉的楚劍姬，所發佈的命令着實顯得更加不近人情。

「百分之九十一，百分之八十八，空間斷層的厚度還在繼續減少！」

三號也屬於較為冷靜的類型，然而當這個巨大的喜訊真正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刻，由內心最深處植根的喜悅已然通過她顫抖的聲音表達了出來。

「這麼說來……只要持續攻擊就行了？」

凌戚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所見，主炮的進攻明明什麼都沒有沾到，竟然還會有特別的效果？

「繼續下降了！」

沙業注意到了屏幕上顯示的數值，又驚又喜地大叫起來。

果不其然，一開始空間斷層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可是當所有飛船的主炮長時間照射一點之後，它的轉移能力開始慢慢的削減，原理其實就像武器過熱一樣，即使擁有近乎無敵的轉移能力，但任何東西都是有自己極限的。

不知道自己的極限，並且貿然超越極限的傢伙，結果往往相當的慘。

「能量能夠持續多長時間！」

段沙門朗聲問道，所有飛船立刻將自己的答案送了回來。

「要冒險嗎？」

酒鬼大師冰封已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微笑。

「段老，您的意思？」

楚劍姬忽然抬起了頭，赤色的秀髮如掠影般於她的背後甩起，臉上的表情與酒鬼大師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理論上我並不喜歡這種沒有保障的冒險，可是血氣方剛的人似乎數量太多，通告全艦隊，將全部能量集中在主炮之上，不再保留！」

斬釘截鐵的命令有如破釜沉舟，段沙門身為總大將，他的命令是絕對的。

「空間斷層的厚度已經下降到百分之七十以下！」

三號適時響起的聲音更令圓盤上的眾人精神一振，只要將空間斷層徹底中和，被保護在內部的空間變動彈將沒有任何防禦力。

仇無衣緊盯着逐漸下降的那個數字，心中卻依舊忐忑不安，連身旁范鈴雨興奮的笑臉都無法將心中的不安熄滅。

太慢了。

這個數字下降的速度太慢了。

「請問，空間斷層是否對我等人類本身無害？」

話鋒一轉，段沙門突然問出了一個剛才問過的問題。

「不考慮傳送位置的話，斷層本身絕對是無害的。」

柳莓莓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平靜如水的目光似乎終於有了一絲動搖，她的精神算是相當敏銳的一種，為何段沙門特地確認這個問題？這裏面似有深意。

時間繼續一秒一秒地過去，顯示的數字從百分之五十下降到百分之三十，然後繼續降低，仇無衣所擔心的事情也終於到來了。

「五十九號與六十六號能源用盡，無法繼續進攻。」

「三號到十七號之間所有艦船已經不能再攻擊！」

「能源用盡！」

接二連三的黑色消息無情地傳送到了圓盤之上，長時間的持續攻擊之下，飛船們的能量終於到了極限。

而且這些飛船正在慢慢地被空間斷層吸走，沒有半點抵抗的力量。

百分之二十二。

依舊還有五分之一，數字卻在這時冷冰冰地停滯在這裏。

「段老，拜託了。」

楚劍姬卻在此時不明所以地甩出這麼一句。

「放心！」

段沙門微微一笑，突然回身向圓盤的艙門處虛虛一抓，封閉的艙門隨之咯吱一聲變得大敞四開，同時一道溫和的能量也封住了艙門口的空氣流動。

未等眾人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楚劍姬早已縱身自艙門中躍出，於外界的空間之中化作了威風凜凜的騎士形態。

「難道是要……」

仇無衣緊鎖的雙眉猛地舒展開來，不可思議地猛一回頭，正看到窗外楚劍姬那蓄勢待發的英姿。

「武器不夠的話，親自來不就行了？」

圓盤中的人只能看到楚劍姬的口型，以及無數光之騎士沖向斷層的壯觀一幕。

「十九，十七……十二！」

三號顫抖地報出了一個個數字，眼看着所有光之騎士消失在了虛空當中。

「要是大叔我認不得回來的路，麻煩帶人去接一下。」

酒鬼大師長長地打了個呵欠，第二個衝出了艙門，頓時化作一團巨大的黑光，橫衝直撞地壓向不斷變化的能量核心。

「我忍不住啦！」

不等別人出擊，凌戚雙翼猛地一展，從狹小的艙口硬擠了出去，眨眼之間，一片片槍彈爆炸的火光湧向空間斷層，化作了中和斷層的力量。

「我……」

沙業向前走了兩步，欲言而止。

「不是說好為了正義嗎？」

背對着沙業，三號的面具邊緣浮現出一圈淡淡的水痕，那是不願被他人發現的淚水。

「我去去就來！」

沙業虎吼一聲沖了出去，將自己的力量全部賭在這一擊之上，暴烈燃燒的鐵拳帶着足以擊碎星辰的氣勢。

「哥……」

范鈴雨悄悄抓住了仇無衣的手。

「走！不要放開，說不定我們還能在一起！」

仇無衣將范鈴雨輕輕擁入懷中，信心十足地躍了出去。

圓盤當中駐留的所有強者接二連三地衝出了艙門，以自己畢生絕學向空間變動彈發起了總攻，十數道顏色不同的光芒一同向著吞噬人類的斷層轟去，屏幕上的計數也在不停地快速倒數。

零。

「開炮！」

即使是段沙門，此時此刻的聲音也有些嘶啞。

黑暗的宇宙中綻開了一朵赤紅色的鮮花。

那是空間變動彈被摧毀之時釋放出的最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