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突然轉折的尾音令仇無衣的臉色驟然變得嚴厲，柳莓莓的聲音當中摻雜了第二個聲音，一個極其陌生的聲音。

而這個聲音之所以會出現，似乎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已。

如果它想要隱藏，說不定還能夠一直隱藏下去。

是自信？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縱使只有一點點難以察覺的聲音，其中隱藏的邪氣已經令人無法淡然面對，來者毫無疑問就是「王后」。

果不其然，數秒鐘前情緒慷慨激昂的柳莓莓突然靜了下來，如同失去了靈魂一般。

棋盤之上，「國王」被吃掉就會徹底失敗，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棋子，博弈者任何行動都要考慮到進攻對方的王以及保護自己這邊的王。

但提及戰鬥力，王絕對算不上最為強大的，一般情況之下，最強的棋子都是「王后」。

雖然不太清楚黑白之世的力量排行是否也嚴格按照這個規則，不過仔細想想的話，既然已經到了敵人的老家，想必對方也該拿出些王牌了。

「真是很少見，難道大地之上已經有進化到如此程度的生物了？為何你從未告訴過我？」

相同的聲音在某個角落陰測測地響了起來，意外的是並沒有顯露出多少敵意。

而詢問的對象，似乎不是仇無衣。

「沒有膽量敢親自與我一戰的傢伙，對你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仇無衣心中微微一動，緊繃的表情悄悄地融化了些許，換了一副挑釁的表情。

如果有可能的話，即使付出巨大的代價也要讓柳莓莓復原。

某種程度上，仇無衣覺得這是自己的錯。

但想要讓她復原的話，恐怕不是將其打敗就能簡簡單單做到的，即使這可能沒有多少成功率，但仇無衣還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將她體內潛藏的「王后」分離出來。

「你錯了，我們的確站在你的面前想要與你一戰，是吧？心中隱藏著黑暗的少女？」

「正是如此。」

兩種完全不同的聲音以不同的語氣出現在柳莓莓口中，兩個聲音一問一答，儼然就是一個精神分裂者，但這兩個聲音的確是完全不同的。

「哼，我既不是什麼進化的結果，大地也沒有變得那麼糟糕，如果你真的要與我一戰，那就拿出你的力量看看。」

仇無衣心中豈能猜不出真相，然而表面上卻依舊裝作不信的樣子，擺出了戰鬥架勢。

如果不錯的話，「王后」必然擁有與影魔同源的力量，也就是靈魂上的力量，所以未必有自己的身體。

寥寥幾句交談之間，仇無衣已經確認了對方的狡詐與陰暗，「王后」字字句句彷彿都在強調自己與柳莓莓之間不可分割的關係，想要讓二人分離……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之所以仇無衣提出要與「王后」而不是柳莓莓交戰，其中也有另一層的想法，想看看能否趁著交戰之時尋找到將其分離的可乘之機。

「想必現在的阿哥已經沒有『死』的概念了。」

片刻之前還充滿了狂氣的柳莓莓如同被切斷了電源一般，驟然冷靜了下來。

然而在她冷靜的同時，也瞬間向仇無衣發起了攻擊。

巨大的戰馬被數團憑空湧出的青色火球吞沒，轉瞬之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本來在馬背上的柳莓莓也猛地躍向了高空的極頂。

一陣龐大的力量瞬間自高空毫不留情地壓下。

仇無衣面色微變，足尖緊緊貼著不甚平整的地面，身體快速向後滑去。

霎時間，仇無衣曾經立足的地面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道道縫隙，而縫隙又在轉眼之間化作無數粉塵，變成了觸目驚心的巨大坑洞。

從這裡掉下去，雖然不知道會不會落到其他的漂浮陸地之上，受點傷可能也難以避免。

耳畔的空氣在全速移動之際變得冰冷而鋒利，一絲絲地從仇無衣的臉頰上劃過，風聲之間所隱藏的「咯咯」之聲，正是仇無衣無意識間咬緊牙關聲響。

柳莓莓的一擊威力固然不弱，但相對於招式的威力，出手之時極其平靜，甚至可以稱之為死寂的氣質更是駭人。

心中怕的東西，倒也不是她的強大。

「不愧是阿哥，雖然力量已經強大到令人仰望的地步，比起戰鬥來，心中最先想的依然是如何在意外發生的時候全身而退。」

柳莓莓平淡的聲音已經完全與異樣的空間融為一體，彷彿就在身邊，耳畔，又好像不存在與任何地方，話音固然沒有情緒變化，仇無衣卻意外地察覺到了一絲涼意。

也就是殺氣。

這一陣殺氣，反而令仇無衣的心中稍稍放鬆了些許。

「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這讓我如何大意。」

口中似是而非地抱怨道，仇無衣又向後稍稍退了一步。

殺氣源自人的情緒，只要還能顯露出殺氣，就說明這個人的心還在。

然而柳莓莓的第一擊之中卻連一絲殺氣都沒有，甚至沒有出招之際氣息的涌動，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這才是令仇無衣最為擔心的。

固然，柳莓莓曾經聲稱自己並沒有受到「王后」的控制，但這句話的可信度要打一個問號，同樣，「王后」也好像與柳莓莓交談過，這一類的說辭同樣不能相信，萬一柳莓莓自身的意志已經被清除，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現在看起來，好像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怎麼了？出手攻擊啊？到這個時候你還以為自己有其他的選擇么？還是說想要憑著自己的呼喚把她喚醒？哈哈哈！真是個好男人，快要絕種的好男人！」

扭曲的笑聲顯然出自另一人的口中，而這個聲音已經完全看透了仇無衣心中存留的猶豫，並且肆無忌憚地直接沖了上來。

「切！」

仇無衣心中無聲地咆哮著，表面上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啐了一口，繼續後退。

「哈哈哈！沒法出手吧？就算是天平的另一側擺上了整個世界，你照樣沒辦法隨隨便便對她出手，而且，而且你還在尋找我的所在之處，想要將我與她分離！」

聲音雖然屬於「王后」，剎那間貼近身前出手的依舊是柳莓莓，她就像真的要與仇無衣決出勝負般，僅僅使用簡單的搏擊進行戰鬥。

柳莓莓的速度比聲音還要快上一些，掌風的到來，還比身形出現在仇無衣面前的時刻更快，似乎有，又似乎沒有的一擊虛實不定，儼然是極其精妙的武技。

這一句句話，每個字都敲在了仇無衣的心臟上。

暫且不論因為「王后」的舉動而削弱了多少戰力，單論這近似讀心術的舉動，就已經令仇無衣變得舉棋不定。

這一切在到來之前雖然不是沒有考慮過，但那只是設想，這種無力感，只有親身經歷過一次才能體會到。

除了少數經過特殊訓練的暗殺者，尋常的武者出招之時，或多或少總要調動起體內的能量，招式越厲害，能量的規模就會越大，當威力巨大到一定程度之後，即使是暗殺者也不可能完全切斷自身的氣息。

可是柳莓莓卻能做到。

無論是移動，還是攻擊，就算是能夠將腳下的陸地轟得貫通的力量也同樣尋覓不出她出手的痕迹，有如鬼魅一般。

仇無衣右半身迅速側向一旁，閃過了柳莓莓剛猛而又極度輕柔的一掌，兩個性質完全相反的詞語完美地融為了一體，無聲無息的一擊，以及這一擊當中蘊藏的無形力量一先一后自仇無衣肩側擦過。

反擊？

這個念頭在仇無衣的腦中一閃而逝，雖然理論上好像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可是現在依然不能判定「王后」的位置，更不知道二者之間的聯繫有多麼密切。

柳莓莓的攻擊自然不可能僅有一次，接二連三的快速進攻令仇無衣一時之間只能防守，無法反擊。

相應的，柳莓莓似乎也沒有拿出真正的力量，也許是「王后」的教唆使然，像這種級別的戰鬥，尋常格鬥技巧所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根本不可能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

「出手啊！反擊啊！嘻嘻嘻嘻！」

正是所謂的得寸進尺，仇無衣越是遲遲不肯出手，柳莓莓的攻擊就越是變得破綻百出，但拳掌之間的殺傷力倒是沒有什麼改變。這些挑釁行為的目的正是想讓仇無衣主動出招，也許裡面隱藏了什麼，也許只是故弄玄虛，但無論如何，仇無衣都不能簡簡單單地發動反擊。

「你的本事只有這麼一點？」

已經稱不上什麼「激戰」了，就在這亂七八糟胡鬧一般的混戰當中，仇無衣的臉色早已陰沉得如同被夏日的雨雲籠罩一般，吹散雨雲的風至今仍然不知道存在於何方。

「這句話不妨也讓我說一遍，我可不想和一個連出手都做不到的敵人戰鬥，哈哈哈，因為你知道出手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下面就是我的問題，如果你把」我們「殺死，真正會死掉的是她，還是我？」

在仇無衣面前，「王后」終於洋洋得意地道出了隱藏在他的心中那個最大的疑慮，換來的，則是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