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我早該想到的！」

水朝陽雙眼通紅，彎起的十指想要掐住自己的喉嚨一般在胸前觸電般地抽搐，另一側，化身為黑衣騎士的柳莓莓卻全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一如大件的垃圾。

因為水朝陽本來就是最熟悉柳莓莓的幾人之一，從一開始與仇無衣起兵的時候就是如此，在大多數情況下，柳莓莓的本性不會在水朝陽面前隱藏得過多，尤其在加入了天誅門之後，水朝陽也知道柳莓莓和仇無衣之間的種種約定，比如不能隨意殺人之類。

相應的，對於柳莓莓陰暗的內心，多數時候水朝陽接觸得到，一開始也會因此而感到費解，但是相處一段時間之後，他漸漸看到了黑暗之後所隱藏的辛酸。

另一邊，柳莓莓雖然對仇無衣之外的所有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領地事務眾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水朝陽拉開距離，久而久之，二人之間就培養成了一種看似冷淡的默契。

柳莓莓也知道水朝陽的心思，不過二人之間的感情還遠遠沒到談情說愛的地步，況且還有仇無衣在，范鈴雨出現之前，柳莓莓的心始終沒有任何轉變，而在這之後，雖然她選擇了放棄，卻一時之間無法從轉變中走出。

「這下麻煩了，要是直接戰鬥的話，估計真的有**煩。」

范鈴雨瞬間斂起了胸中的戰意，本來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她，即使現在站在了不同的一側，這一趟搜索的目的也不可能因此改變，況且還有許多失蹤的人等待搜索，柳莓莓就是唯一的一個突破口。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不可能！這不是你應有的選擇！快醒過來！不……一定是**縱了吧……該死的黑白之世！」

水朝陽雖然早已怒髮衝冠，卻也想的到可能存在的幕後黑手正是黑白之世。

「隨你怎麼想，我只是覺得想要脫離人類的範疇，現在應當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冷漠無情的聲音從頭盔之下響起，重重地敲擊著水朝陽的心。

不想做人。

不想成為人類。

水朝陽從仇無衣口中曾經得知過這個當初發下的誓言，然而那時候他只覺得這不過是一種象徵而已，萬萬想不到在今天柳莓莓竟然真的將其付諸於現實。

范鈴雨知道為什麼，在幾年之前她還是一個除了戰鬥以外什麼都不懂的熱血少女，可是當真正將靈魂託付給仇無衣之後，也就逐漸明白了什麼叫做戀愛的辛苦，也同樣明白「人類」身份與自己之間的溝壑。

所以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范鈴雨的心中也同樣泛起一陣悲傷。

「不想成為人類？你胡說什麼！難道這真的是你想做出的選擇嗎！」

水朝陽激動地向前沖了幾步，指著柳莓莓的頭盔，正氣凜然地大聲喝道。

他不能理解柳莓莓的選擇，但這種「不能理解」其實僅僅是變種的逃避而已，他其實十分清楚，柳莓莓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原因依然是仇無衣。

「啰嗦，去死吧。」

柳莓莓的鎧甲之中沒有散發出半滴殺氣，在誰都處於激動之中而沒有注意到她的時刻驟然出手，將空無一物的掌心向著水朝陽迅速一揮，被黑色鎧甲所包圍的指尖尖銳如刺，也許只要將指尖插入人的身體就足以將一個人殺死。

當然，對於柳莓莓而言，如果能無所顧忌地殺死一個人，那就絕對不會令他死得痛快。

范鈴雨的眼睛僅僅察覺到了柳莓莓的動作，當即箭步沖了出去，想以自己的招式抵擋。可是柳莓莓的拳法就是如此詭異，名為死勁拳的無形招式顯然也是藉助了鬥氣，可是完全無形的鬥氣既不能掌握範圍，又不能掌握速度。

「水大哥閃開！」

一聲疾喝自高空響起，突然落下的身影將水朝陽用力向後一推，自己卻陷入了無形力量的攻擊之下。

「哥！」

「兄弟！」

「親愛的！」

三種不停的聲音瞬時響起，而最後一種則明顯與前兩種大有不同，透著濃濃的欠揍意味。

范鈴雨驚得立刻猛地抬起了頭，怒氣沖沖的目光如同一塊冒煙的烙鐵，直接指向了聲音響起的位置。

那是一個嬉皮笑臉的黑髮男人，相貌美得堪稱妖孽，而且……還穿著與仇無衣有八分相似的裝束。

「窮奇王！你他媽的看出殯不怕殯大……好疼！」

仇無衣背後的肌肉猛烈抖動一陣，憤恨萬分地指著浮在空中的窮奇王爆了句粗口，本以為憑著身體的力量能夠抵擋住無形力量的侵襲，誰知道卻完全想錯了。

後背隆起來的幾個凸起啪啪幾聲爆開，濃重的血漿直接透過了表面毫無傷痕的風衣，將仇無衣的後背染上了一層異色。

「阿哥也來阻止我，罷了，這也是在情理之中。」

柳莓莓絲毫沒有因為誤傷到仇無衣而罷手或感到任何後悔，現在的她已經丟棄了一切感情，包括愛。

人類在她的眼中不過是一塊會動彈的肉，而仇無衣也只不過是更高級一些的肉而已，能夠經受更多的實驗。

「兄弟！你的身體……」

水朝陽心知是因為自己的衝動才害得仇無衣受傷，剛想說什麼，卻觸及到一道凌厲之極的目光。

「水大哥……你快點和他們一起撤退，這傢伙太凶了，我怕牽扯到你，放心，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還你一個完整的人。」

仇無衣慢慢地轉過身去與柳莓莓正面對峙，忍著鑽心的疼痛對身後的水朝陽說道。

水朝陽不是辨別不出場合的蠢人，見仇無衣都不小心受傷，怎能不知自己在這裡只能拖後腿，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全身冰冷的柳莓莓，一咬牙撤向了後面。

「你……你竟然傷到了哥哥！」

范鈴雨的情緒卻突然爆發了，這裡面只有半數是因為仇無衣受傷而激起的憤怒，另一半，卻是因為窮奇王不顧場合的挑撥使然，令她的心火一瞬間燃燒到了極點。

「小姑娘，聽我的，你也撤！」

窮奇王早就盯著柳莓莓看了好久，突然挑釁般地向著范鈴雨丟出了一句。

聽了這樣的話，范鈴雨更加不可能後退了，氣勢洶洶地揮出了力大無窮的鐵拳。

這些日子，范鈴雨的修鍊始終沒有停止，由於知曉自己體內潛在力量的緣故，甚至比過去還要刻苦，體內沉睡的實力也的確在每天回復。

但至今為止，距離自己真實力量的巔峰依然有天淵之遙，曾經掌握的許多必殺技也暫時處於有心無處使的狀態之中，是以范鈴雨現在也只能用出威力相對較小的招式。

話雖如此，龍牙震空掌的一擊也早已絕非同日而語，金色的衝擊光芒平貼地面向巨馬之上的柳莓莓轟去，仇無衣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即使心中清楚范鈴雨應該不會忘乎所以地戰鬥。

「水影幽羅鏡……」

馬背之上，柳莓莓陰測測地低吟一句，忽然化作同為金色的光芒，徑直撞在范鈴雨出手的攻擊之上，只見兩團爆裂的金芒背後拖出長長的流光彼此互不相讓地僵持在一處，能量匯聚而膨脹起來的光頓時吞沒了兩個人。

「這一招……莫非是……」

仇無衣身體的傷已經恢復了三四成，說來也怪，被死勁拳的力量所破壞的部分恢復速度奇慢，就好像那種力量能夠持續造成傷害一般，這令仇無衣十分驚訝。

既然能夠直接穿透自己的防禦，恐怕就證明柳莓莓的拳已經能夠無視某種程度的防禦，著實是十分可怕的拳法，不僅如此，現在使出的這招水影幽羅鏡感覺也十分不妥，名字上當然不同，可是從招式上看，完全與范鈴雨的龍牙震空掌一模一樣。

「你……為什麼能使出我的絕技！」

光芒漸漸消散，從中顯現出范鈴雨驚愕之極的臉，但凡各種絕技，學得形似並不困難，發勁的手法則是外人絕不可能習得的。

地面上凹陷的坑洞當中，被金色鬥氣所籠罩的范鈴雨與一身漆黑鎧甲的柳莓莓雙掌相抵，彼此互不相讓，卻又沒有哪一方落於下風。

「你猜？」

柳莓莓輕描淡寫地回應了一句。

「也好，看招！」

范鈴雨的無想轉心術已經修習到相當之高的層次，若是全神貫注不計其他，甚至仇無衣都無法輕而易舉地捉住她，但在防守迴避的時刻往往要照顧到反擊，以至於必須在一定程度上分心，所以在一般情況下只能發揮出半數的力量。

如同電光石火般的三次攻防瞬間結束，二人竟然又沒有分出勝負，柳莓莓的左拳被范鈴雨的指尖止住，而范鈴雨的拳頭也被同樣的姿勢架在半空，兩個人就好像鏡子與現實的兩面一般。

「怎麼可能！」

心中越發吃驚，范鈴雨靈機一動，暫時拋卻了熟悉的拳技，轉而一腳踢向貌似全無防備的柳莓莓。

「複製！」

仇無衣雙眼一亮，已然看出柳莓莓這一招水影幽羅鏡的真諦。

和前幾次的結局完全相同，范鈴雨的奇襲再度被柳莓莓亦完全一致的方式擋住。

完全複製對方的招式，這需要何等的悟性，何等的智慧。

柳莓莓卻完全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