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某種意義上這種行為已經無限接近於挑釁了，每一個動作都在告訴空賊團「哈哈哈你來打我啊」，連想出這個辦法的仇無衣都覺得太胡扯。

當然，一切作戰都不是隨便一拍腦袋就想出來的花樣，飛速後退的海盜王旗艦已經達到了最大速度，而這個速度遠遠超過了陰雲所移動的速度，二者之間的距離也迅速拉開了一大截。

在海上的這幾天，仇無衣和郭勇一起將空賊團的炮擊威力和射程距離一絲不苟地算了好幾遍，這才擬定出相應的距離，隔開這麼遠，假如空賊團突然發動炮擊，旗艦也能迅速退到能夠轉舵迴避的位置，不至於成為靶子。

這個戰術需要操縱旗艦的人以特別精密的手法來配合，果然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舵手，時機和距離都把握得絲毫不差，剩下的問題只有一個。

那就是直接沖向黑雲的仇無衣時時刻刻面臨着最為巨大的危險，關於這一點，郭勇固然十分頭疼，也和仇無衣研討了數次，最後依然拗不過仇無衣的反覆請求才勉強答應。

自從沖向天空之後，海面上就將不會再有支援，同樣也沒有退路，除了一直向前以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立在甲板之上，郭勇雙手緊緊地抓在船舷邊，目送那一條燃燒着的火焰長弦飛向陰雲。

振翅分享的時間是有數分鐘而已，仇無衣已經將所有的時間精確到了以秒為單位，一個個刻度刻在了大腦當中，從翅膀揮舞而起的瞬間開始計時。

在只能全力向前的狀況下，心中本來不應有任何退路，大氣的阻力不斷撲面而來，飛得越高，空氣就越發寒冷稀薄，即使熊熊燃燒的圍巾也無法溫暖冰冷的世界。

但仇無衣的心卻因為火焰而變得炎熱灼人，火焰不僅來自燃燒的圍巾，還來自內心當中的激動與鬥志。

稱霸大海之人已經親眼見過了，此時此刻，仇無衣非常想見一面稱霸天空之人。

濃縮的陰雲在視線中不斷變大，但依然什麼都看不清楚，飛到了數千米的高度之後，基本上已經可以判斷這一團黑色的雲肯定是某種幻影或障壁，而裏面所藏着的東西也可能非常危險。

突然，一點強烈的光芒突然出現在仇無衣的瞳孔之中。

「該死！居然開炮了！」

仇無衣心中暗念一聲，振起蝙蝠模樣的雙翼稍稍減速，帶動着身體向著斜上方飛去。

轟——

穿透黑雲飛來的小小光點自仇無衣身側轟然掠過，冷的透過骨頭的嚴冬突然迎來了灼熱的沙漠風暴，就像一大團無形的火焰迎面飛來一般，仇無衣下意識地咬了咬牙，回過了頭。

火焰流星模樣的炮彈漸行漸遠，化作一個極小的光點墜入了大海之中，瞬間激起一條升天的水龍，水龍距離郭勇的旗艦不過四五百米，濺起的海浪卻已經波及了旗艦，仇無衣心中驟然浮現一絲不安，這種炮擊的威力遠遠在一般船艦的主炮之上，從口徑就能輕易看出，飛了這麼遠，威力卻幾乎沒有削減。

下方，郭勇與自己的旗艦一直在全速後退，黑雲卻反而停了下來，多少讓仇無衣稍稍安心了些許。

躲過了一炮，仇無衣更加堅定了全速前進，立即登陸的決心，背後巨大的雙翼在力量的振舞之下忽然彎成了弧月般的形狀，隨即猛力一甩，帶着一道長長的焰尾，比出膛的子彈還要迅速得多。

黑雲中的炮擊如果僅限於這種程度的話，應該可以逐一躲過，仇無衣是這樣想的。

然而不過飛行了幾秒種而已，黑雲裏面德炮擊卻瞬間變了形狀。

「見鬼！這是什麼東西！」

仇無衣正在全力加速，閃現在眼中的無數光點逼迫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好看清楚對面接連出現的異象，這些光點似乎也是炮擊，但比起剛才的一炮，規模可能只有幾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數量卻多得多，幾乎有數百個光點一起出現。

噠噠噠——

馬上仇無衣就知道了這究竟是什麼，身體立刻向下壓去，稍稍降低了一些高度，仍然保持着前行的模樣。

第一排散亂的機槍射擊自仇無衣頭頂險險地掠過，大約有五十到六十發子彈的模樣，基本沒有固定的順序，也無法判斷子彈的大致大小，只能從風壓的規模勉強認定是機槍程度的攻擊。

對於機槍這種武器，仇無衣的腦中尚且殘留着不少應對記憶，這一切都歸功於在天武堂之時的那個朋友，在絕大多數人還使用刀劍的時代，她的天衣卻是極其罕見的槍械類型，積年累月的練習與對決之中給身體加上了一個條件反射的烙印，能夠對子彈產生一定程度的預判。

仇無衣還知道，這種武器靠的就是一個密集，僅僅躲開第一波，實在是稱不上勝利。

密集的光點再度自黑雲的內部出現，數量比上一次還要多，仇無衣靈機一動，選擇了「S」形的路徑飛行，巧妙地避開了一波又一波的防空機槍射擊。

時間過去了接近半分鐘，距離黑雲已經只剩下不到三千米的距離，黑雲中發射出來的機槍片刻不停，但永遠沾不到仇無衣的半片衣襟，一切看上去都十分順利。

「喂！」

仇無衣終於近似發泄般地咆哮了起來，收緊雙翼就向下拚命俯衝，再也顧不得什麼前不前進了。

機槍停止了射擊，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道足足貫穿了視野內全部天空的灼熱光線，光線不僅攻擊範圍奇長，速度更是快得令仇無衣都幾乎沒有反應過來。

即使逃離了光線的直擊，仇無衣已然還能夠記得當時心中陡然升起的恐怖，連大腦都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身體卻已經判斷出了光線的真正威力，迫使身軀在潛意識裏發生了反應。

也就是說，構成身體的紡命之線確定了一件事，這種光線或許能夠對自身造成重創。

從傳統炮彈，到防空機槍，而今進化成了光束武器，仇無衣已經有點迷惘，這陰雲之內究竟隱藏了什麼樣的可怕戰艦？擁有這種武器的人竟然僅僅自稱空賊？如果一般人擁有它的話，直接與兩大公爵爭奪尊位或許都不成問題。

「那是……主炮的威力嗎……」

站在旗艦上的郭勇以為已經脫離了危險區，差不多從頭頂正上方劈裂天空的光線炮頓時令他後背的汗毛根根直豎，全身如同墜入冰窖一般，這樣的武器一發足以毀滅一個城市，也可以瞬間將幾百艘船的艦隊化作烈火，他這才意識到與自己交戰過的敵人竟然是如此可怕的怪物。

仇無衣以為一發光線炮可能會消耗相當程度的能量，誰知道第二發就在一秒鐘之後，而且已經重新完美地鎖定了位置。

剛剛俯衝了幾百米的距離，仇無衣猛地在中途剎車轉向，筆直地升上天空，第二發恐怖的光線也恰巧從他的腳尖下方呼嘯著掠過，沒有射中什麼目標。

兩發光線炮徹底將仇無衣的精神緊緊繃了起來，光線炮雖然可怕，卻也不是完全無法應對的東西，問題在於接下來黑雲中會出現什麼。

基本上，三種攻遵循着越來越難以應付的規律，難道這就是黑雲的極限么？仇無衣不這麼認為，接下來就算冒出幾十個古代遺物都有可能，或許還有跟蹤**之類的東西，如果黑雲之中藏着的不是舊帝國時期的高科技戰艦，那麼就應該是與永國有關的舊帝國科技復原產品。

在空中繼續全力飛行，仇無衣心中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接下來無論什麼樣的攻擊都不會意外了。

可是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了轉機。

仇無衣親眼看到黑雲比較高的位置又閃了一下光，本以為會出現更加猛烈地武器，結果好像只是單純閃了一下而已。接下來黑雲就安靜了下來。

不再發動武器，安靜下來之後的黑雲反而散發着更加詭異的氣息，令仇無衣心中更加戒備，或許當年司馬懿看到空城計的時候就是這種心情，在明知道對方有強大武器的情況下，短暫的安寧反而意味着危險。

平靜的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仇無衣體內的力量已經只能支撐不到一分鐘，但距離黑雲也只剩下半分鐘左右的路程。

黑雲依然沒有反應，不僅如此，包裹在外層的濃縮雲層反而在一點點地變淡，散去。

友善的表示，還是使出殺手鐧的先兆？

兩種不同的可能性分別佔據着仇無衣的大腦兩側，飛行的速度在思考之中也變慢了些許，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減速，連忙把速度又提升到了極限。

「天空的城市……」

陰雲散盡，連旗艦之上的郭勇都看的一清二楚，連同船上的所有水手在內，所有人都變成了一根根傻獃獃插在甲板上的木樁，一時間竟然忘記了一切。

雲海之中，顯露出龐大身形的正是一座矗立在梯形底座之上的巨大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