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暴露之後，也的確在某種意義上提供了稍稍便利一點的戰鬥條件，使得稍稍停頓下來的攻勢一時之間再度變得激烈起來。

相應的，由不明液體所凝結成的人本身也具有了戰鬥力，而且還很厲害，比遲鈍的外表要靈活的多，甚至比一般的下民還要厲害一些。

「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怪物！」

一個自恃刀法精湛的青年想憑着自身的速度突入對方的陣營。卻有點小看了液體人的實力，剛一抽刀，武器就被兩個液體人舉起的「劍」擋在了半空。

液體人的力量也是奇大，分明半透明的身體連一絲肌肉，一縷真氣都沒有，二人的格擋卻令那持刀青年的手臂忽然一麻，武器都差點脫手而出。

趁著這一瞬間的遲疑，第三個液體人也揮舞著刀劍自一旁襲來，青年的雙手與敵人彼此施力壓制，竟一時之間脫不出手，沒法撤退，也沒法反擊。

壞了！

青年心道不好，這時丟下武器逃跑本來也是一個選擇，換做仇無衣，多半也會如此做，可是在戰場上丟棄武器落荒而逃對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恥辱，相反，戰死才是光榮的選擇。

「反擊！反擊啊！」

沉重的大鎚從天而降，一招就把企圖襲擊青年的液體人敲得四分五裂，化作一灘灘無力的水混入腳下。

此人，正是最先沖入敵人，也是最莽撞的熱血漢了，他的實力的確比其他人高出一籌。

一錘擊散液體人的勇武令持刀青年心中湧出一陣瘋狂的熱血，不服輸的衝勁瞬間給了他無數力量，本來他的手腕已經開始一點點顫動，然而此時此刻，緊握雙刀的手重新變得穩如泰山。

交叉狀的寒光自兩個液體人身上一閃而過，前一刻還力量十足的液體人頓時軟了下去，身體正面刻上了深深的刀痕，唰地一聲融入了地面上的大灘液體之中。

「幹得好！」

「你也是！」

二人相視一笑，彼此都承認了對方的力量，緊接着就向其他的液體人勇猛地舉起了自己的武器，沒有人注意到遠處冷冷旁觀的仇無衣。

仇無衣已經發覺液體人有着一定的智慧，或者說戰鬥本能，它們知道該如何應對攻擊，也知道反擊，不過十分的粗糙，至少在它們身上沒有體現出任何招式的樣子，最多只知道水來土掩而已。

液體人的腳下植根與地面流淌著的一大灘奇怪液體之中，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它們的戰鬥，因為人是懂得跳躍的，可以從各個方向發動進攻，它們卻不能，自然就是一個很大的劣勢。

之所以仇無衣已然沒有主動出擊，還是因為地面的液體。

液體應該是對人無害的，一開始，與液體人交戰的人們也心有顧忌，不過很快就發現它們一點威脅都沒有，所以也就主動沖入了敵陣，踩踏在腳下的液體之上，一路大殺特殺。

人數上看，液體人比較佔優，神奇的是單個液體人的體質竟然與摘下面具的公民相差無幾，按理說應當是一場惡戰。

武者之間的戰鬥不是蠻漢對力量的比拼，戰鬥經驗，以及日常修鍊的功法與技術在這裏就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液體人的反應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武者的輕身功法，液體人的力氣再大，也大不過武者的練氣功法，兩個陣營剛一接觸，由於不熟悉對方力量的緣故而產生了大約半分鐘的僵持，之後就是摧枯拉朽一路平推，液體人根本抵擋不住已經殺得眼紅的熱血漢子，幾乎瞬間就被完全消滅。

「哈哈！」

當最後一個液體人在大鎚之下飛散之後，戰士們洶湧的戰意終於得到了些許滿足，展露出食肉魔獸般猙獰的笑臉，這是高昂的情緒與突然放鬆的身體之間突然出現斷層的緣故。

「不對！」

不知是哪個人，驚惶的喊聲已經與慘叫無異。

「快逃！」

仇無衣竭盡全力一聲大吼，身體終於掙脫了理智的束縛，向著人群直衝了過去。

意外就發生在短短的瞬間，而且沒有任何徵兆，甚至連一直觀察戰場的仇無衣都沒有意識到這無聲無息降臨的危險，所以有些遲了。

似乎已經平靜了的大灘液體驟然掀起了數十米高的巨大波瀾，構成波瀾的卻不是同樣的液體，而是刀劍。

不是一兩把，也不是幾十把，足以構成巨大波瀾的，是數萬把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刀劍，幾乎讓人炫目的寒光毫不遮掩自身的殺意。

這只是開始。

隨着無數刀劍湧現的還有同樣數量的液體人，有多少劍，就有多少人。

從液體當中湧出的士兵鋪天蓋地般降了下來，瞬間就將最中央的公民們包圍，公民們自然不會束手待斃，沒有一個人想到逃跑，二話不說就出手反擊，可謂英勇。

但是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仇無衣的腳步在距離戰場還有數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染著怒火的目光有些獃滯。

十秒鐘。

在絕對的數量差距之下，寥寥幾人立刻被成千上萬的液體士兵吞噬，不知多少冰冷鋒利的刀劍刺入了他們的身體，戰場上已經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姿，液體士兵出手攻擊之後就融為了一體，所以現在只剩下一個大大的水球而已。

水球的顏色是鮮紅的，裏面漂浮着無數大大小小的肉片與破布，甚至還有折斷的武器，可見勇士們抗爭到了最後一刻，無愧於「光榮」這兩個字。

雖然心中還是無法接受修羅人視戰死為無上榮耀的想法，但此時此刻，仇無衣已經肅然起敬。

蠢蠢蠕動的水球包含着大量血肉漸漸癟了下去，沒有一具屍體能夠殘留下原來的樣貌，突如其來的刀劍和士兵也一同消失了，它們隨着水球一起蠕動，有的還能分辨出一點點輪廓，就像無數活人所揉成的球體一般可怖。

要戰鬥嗎？

仇無衣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

不知道這種怪物能不能以人類的智慧來理解，但是從始至終它就沒有顯露出真正的戰意，倒好像只是在防衛或反擊而已。

如此之近的距離，液體怪物應當能夠發現自己。

所以仇無衣準備冒一次險，壯著膽子一步步走向了越變越小的水球。

因為時時刻刻都有可能遭到突然襲擊，仇無衣的動作十分謹慎，指尖也一直捏著蓄勢待發的重弦，一旦失態有變，至少能夠立刻逃出戰場。

事情似乎沒有那麼危險。

不知為何，仇無衣覺得水球肯定知道自己在這裏，儘管水球沒有五官，沒有任何傳達信息的器官，甚至可能連智力都沒有。

五步，四步……距離越來越近，水球的蠕動已經停止了，好像在靜待仇無衣的到來。

難道這東西果然是沒有敵意的么？那麼公民們的死又有什麼意義？回頭想想，也的確是他們首先發動的進攻，儘管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這也是正確的選擇。

仇無衣向著水球伸出了手。

在做出這個舉動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究竟為什麼這樣做？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是能夠確認的，那就是意識當中隱隱出現了一種共鳴，似乎在某些方面達成了部分理解。

但水球卻沒有如想像般變幻成一隻手的模樣，或者做出某些變化來進行溝通。

它逃跑了。

再度化作地上一灘水的模樣，順着來時的道路向後迅速撤退。

這一舉動倒是始料未及，仇無衣剛剛覺得事情有轉機，結果被瞬間打臉。

液體中已經摻雜了大量的鮮血和肉塊，所以它不再擁有隱形的能力，水流的撤退速度很快，比尋常的武者趕路的速度還要快上一點，仇無衣不假思索地追了過去，想要一探事情的究竟。

如果這些水是天然的造物，那麼它可能要回歸自己的巢穴，它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了，仇無衣心中的求知慾無可抑制地爆發了出來。

如果它們是人工的造物，這裏面的謎團就會更多，而且也更加危險，不過若真是如此，仇無衣也很想質問一下它的控制者為什麼要在這裏在彼此沒有經過理解的情況下痛下殺手。

液體緊貼着地面，以蠕動的姿態行動，凹凸不平的地面全然無法阻擋它的前進，周圍的地形十分複雜，既有大大小小的怪石，小山，又有雷岩村的村民們曾經建設的種種設施。

液體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出了村子，向著偏僻的山中行進，仇無衣暗地裏記住了液體行進的道路，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面。

這一走，就是幾個小時，

幸好有雷岩村的廢墟在，當初在建立村子的時候，村民們為了定位，就特地將村子建立在較高的地方，而且設下了不少類似坐標的東西，比較容易辨認。

液體在天亮之時鑽進了一座深邃的大山，一路上沒有見到任何生物。

眼看着液體從懸崖上鑽了下去，仇無衣顧不得多想，將重弦纏在山崖上的一塊凸起巨石腰間，順着懸崖墜了下去。

未等到底，眼前的情景卻令仇無衣倒抽一口冷氣，下降的速度也幾近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