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頓時一片嘩然。

假人的確不會使用功法，但這不意味着弦所編織成的物品無法動用真氣，仇無衣本人的實力固然不能用一般的武者標準來衡量，同時二者卻也不是完全割裂的。

本來四種弦就是體內能力能量的產物，其性質本身就相當於異種形態的真氣，裏面所能夠蘊含的力量也遠遠在一般武器之上，所以能夠輕而易舉地將武者擊倒。

青年輕輕嘆了一聲，孤身一人咬着牙走向了鬥技場的最外圍，幸好仇無衣事先已經說明白了一切，否則強烈的羞愧感會令他十分不安，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影響修鍊。

第一個青年的落敗更堅定了仇無衣對修羅人下民的看法，剛才的兩次交戰，青年所做出的反應理論上是完全正確的，無論是進攻路線還是把握的時機都分毫不差，但他恰恰就敗在這個「分毫不差」上。

弦所編織成的分身假人雖然有關節結構，但是與人類的關節與肌肉部分有着極大的差異，所以出手之際的節奏與常人完全不同，眼睛也許看起來沒什麼分別，一上手就會知道。

難道生在修羅之國的下民就看不出裏面的玄機么？事實上正是如此，武者的修鍊不完全是力量，其中還有眼力，反應力，直覺，而這一切都需要特定的功法支持，在大陸四國，當一個人還在武徒的階段就經受過類似的基本訓練，所以這一點伎倆騙不過他們。

對於修羅之國而言就不同了，他們有豐富的戰鬥經驗，有強橫的真氣儲量與健壯的身體，然而卻在其他的方面有所欠缺。

當然，只要稍稍教導一下，這些人就會迅速學會相應的技法，下民們所欠缺的只是一個突破的契機。

一人落敗，觀戰的村民們一個比一個還沉不住氣，紛紛上前挑戰，所用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門，但無論是什麼武器，仇無衣都有足有的應對經驗，這些經驗源自當年弦殺術的特訓，將弦模擬成各種武器的形狀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長於力量而疏於技巧的村民們一個接着一個落敗，剛開始還有些人心中不服，覺得不可能敗給村長操控的假人，然而隨着失敗者數量的增加，剩下的村民終於露出了沉重的神情。

落敗者已經增加到三十餘人，其中有半數一個回合都沒走過就被假人毫不留情地打到台下，真可謂是狼狽至極，但勝負是顯而易見的，落敗者也沒什麼話好說。

終於，仇無衣所等待的「強者」出現了，在持續了將近五個回合之後才敗給了假人突然伸長的手臂，儘管最後還是失敗了，他的出現卻已經令仇無衣興奮不已。

果然，有實力的人相應的也有腦子，他們沒有一開始就不顧一切地上前挑戰，而是在台下觀察了一陣戰況之後才踏上擂台，到了最後，展現出令仇無衣滿意實力的青年人越來越多，可惜依然沒有一個能夠戰勝假人，最多也就只能堅持四五十秒而已。

到了比武大會結束的時候，竟然場上沒有一個勝者，仇無衣相信不少天資聰慧，不太受傳統約束的青年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證據就是台下那些眼睛裏冒着激動光華的人。

「記錄下來了么？」

仇無衣轉身向負責記錄的孟漣問道，她沒有參戰，這是一開始的要求，屬於交換功法的代價之一，所以孟漣很乾脆地接受了。

「三十秒以上的，總共有六個人，名字都記錄在這裏。」

孟漣將用紅土寫在地面上的名字給仇無衣看，紙很珍貴，修羅之國的文字還記錄在獸皮製成的紙上，不僅成本奇高，掌握造紙技術的知識傳承者也十分稀少，只有在大城市才有寥寥幾人。

仇無衣默念了一遍幾個人的名字，確定不會讀錯之後，才邁步走到聚集在擂台下的村民面前。

「諸位，今天的比武大會已經得出了結果，雖然沒有人戰勝這個假人，但是我相信有很多人已經從中得到了很多的戰鬥經驗，接下來，我讀到名字的六個人就是今天表現最好的戰士，你們上台來……」

沒有人覺得今天會有人得到獎賞，被念到名字們的青年也都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畢竟他們也是失敗者，只不過比其他的看上去好一點而已。

仇無衣發現站在擂台上的人都是不到二十歲的人，換一種說法，或許是村子當中最有希望的青年，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青年永遠走在時代的前沿，儘管許多老人的心中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沒有被點名的村民們雖然心中遺憾，每個人的心中卻也清楚台上的六人的確比他們強，假如有獎勵，也不是從天上憑空掉下來的東西。

在以往，史天統治時期，對於村民的獎勵是很少的，功績極大的人也只能得到較為優秀的武器而已。新的村長據說很慷慨，但村子裏的物資也只有那些，所以大多數人只把它看做一種榮譽而已，不怎麼期待獎賞的內容。

「你們六人可以說是村中最有前途的青年，鑒於你們的優秀表現，明天清晨，你們一起前往公民府，我將親自授予你們兩種適合你們修鍊的功法。」

一言既出，宛如晴天霹靂。

仇無衣的聲音很溫和，而且儘可能的保持着平緩，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但是仇無衣最終還是小看功法對一個下民的意義了，當這句話狠狠地砸在六個青年頭頂的時候，他們竟然驚得忘記了喜悅，變成了六根立在擂台上的木頭。

擂台下面也是一樣，很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竟然聽到了這樣的話。

若非孟漣事先已經聽仇無衣說過，她現在的表情應該與在場的村民們差距不大。

「村長大人……您……您是說……要授予我們功法？」

其中最年輕，性子也最活潑的青年眨著由於激動而發紅的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

「是。」

仇無衣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區區的一個字卻重若千鈞，將死寂的人群砸出了滔天巨浪。

擂台上六個青年的眼睛越來越紅，而且全都泛著晶瑩的光，即使他們每個人都親自聽到了仇無衣的承諾，可是這件事情卻依然像夢境一樣，讓人無法相信。

一場與假人之間的比武大會，而且還沒有取勝，竟然能夠獲得功法做獎勵？這簡直比沙漠中下了三天三夜大雨還令人驚訝，甚至會因此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嗡！」

台下已經一片嘩然，短暫的獃滯之後，羨慕與悔恨充滿了村民們的心，這其中卻沒有嫉妒，嫉妒強者，這不是修羅人的思維方式，他們只會羨慕強者的力量，而對自己的弱小悔恨，悔恨所帶來的則是上進的動力，自古以來都是這樣。

「不僅如此，有資格得到功法的不僅是你們，還有所有的人！所有站在台下的人！從今天開始，像這樣的比武大會十天舉行一次，參加過一次的人就不需再參加了，只要在我的假人手下堅持三十秒不敗，就有資格學習這兩門功法！」

如果說上一秒台下只是沸騰的開水，這一刻，開水就已經變成了赤紅色的岩漿。

瘋狂了，徹底瘋狂了。

他們當中好多人連續十幾代都沒有見過其他的功法，乾涸到極點的沙漠一旦落下一滴水，這一滴水就會令沙漠立刻陷入瘋狂，將所有的水吞噬殆盡。

無論台上還是台下，所有的村民全都像拜神一般伏倒在地深深下跪，準備向村長奉獻自己的生命。

「慢著！這兩門功法是你們以自己的實力爭取而來的賞賜，並不是我憑空賜給任何人的東西，所以你們無需發下任何誓言，只要有實力，它就是你的東西！十天之後，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夠站在台上！」

仇無衣立刻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態，對於修羅人，施捨是萬萬不可的，他們報恩的心態實在太重，好比孟漣那樣，經歷一次之後，仇無衣就不想經歷第二次。

但功法必須讓所有村民都學習到，說來也是諷刺，在修羅之國，大型的村鎮似乎也不少，可是似乎沒有公民換取一些適用於下民的功法來提高全民素質，雖說他們可能的確沒有足夠的資源。

這一番話說服了村民們，如果是仇無衣的獎賞，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發誓為之殉死，若是比武大會的獎勵就不同了，因為這是強者所應得的榮耀。

「願村長大人頭頂永無死星照耀！」

旱地驚雷般的呼聲響遍整個擂台，所有興奮的村民發自內心地呼喚出修羅之國的至高祝辭。

「強者之道充滿荊棘，距離下一次的比武大會只有十天，在這十天裏，我希望你們彼此之間討論出一種能夠對通過試煉有所幫助的戰法，而不是讓你們付出十倍，百倍的經歷艱苦修行，好好想想我的這句話吧，強大不是一個人的強大，有時候，力量是一種屬於所有人的東西！真正的強大，或許是共同的強大。」

仇無衣的發言結束了這次的比武大會，台下不知有多少人聽得懂，台上的六個青年卻已經是若有所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