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就是年末。

到處都在打仗，雖然戰火還沒燒到月泉村，但領主白海子爵的軍隊似乎已經出發，連年都沒有過，其侵略的目標是擁有出海口的鹹海子爵。

白海子爵的名號佔了一個「海」字，其領地都是內陸，白海指的是一種白色的樹木，在他的領地之中數量很多，看上去像大海一樣。

不過這一類的事情與仇無衣，或者與月泉村沒有太大的關係。

「啊哈哈哈！」

不知生活有多麼辛苦的小孩子歡樂地在雪地上跑來跑去，前些日子「野狗」突然出現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蹤影，成年人可能還會心懷忐忑，小孩子早就把這些都忘了。

「喂，不要在雪地上亂跑！」

仇無衣打開房門，將吊桶投入沒有結冰的井中，像村子裏所有大人那樣呵斥道。

「嘻嘻嘻！裁縫大哥早上好……哇！」

小孩子自然不會聽勸，嬉皮笑臉地從仇無衣的家門前沖了過去，沒跑兩步，腳下突然一滑，直接摔了個嘴啃泥。

「你看看你，我說什麼來着？好還走路啊，別哭，男孩子哭什麼！」

仇無衣一臉壞笑地扶起淚珠在眼眶打轉的小孩，小孩子忍着眼淚，使勁點了點頭，彷彿不哭就能變成男子漢，一邊抽著鼻子，一邊向自己家走去。

小孩子走了之後，仇無衣這才捻了捻指尖，對自己耍的那一點小詭計很是滿意。

這樣的日子，習慣了，好像感覺也挺不錯。

村子裏唯一的一家空房，現在變成了仇無衣與柳莓莓暫時借住的地方，兩個人的身份依然是兄妹。

而且現在這間房子還掛着成衣店的招牌，那還是在野狗事件發生之後，商隊的組織者將一些布料當做報酬送給了醫館和仇無衣，於是仇無衣嘗試着將縫製出來的第一件衣服賣掉，之後，村子裏的人就立刻接受了他的身份，

現在提起仇無衣，一般人的印象不是武者，而是手藝高超的裁縫，無論是罕見的絲綢還是最粗糙簡單的獸皮，只要經由仇無衣的雙手，就會變成或華麗，或樸實耐用的衣物。

小小的月泉村消費能力極其有限，但附近的鎮子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於是一些缺少裁縫鋪的鎮子就找到了這裏，最終滿意而歸。

「手藝極其高超的裁縫」，漸漸與開醫館的褚宏圖有了相等的名氣，這時原來那個商隊又帶來了生意，他們想要仇無衣縫製一批高檔衣物，作為商品販賣到遠處。

於是仇無衣的生活漸漸充實起來，好不容易趕在昨天下午交上了貨，總算能夠清閑兩天。

「阿哥，準備吃飯了。」

柳莓莓從廚房裏面探出了頭，摘下了身上的圍裙，她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平日就在醫館學習兼工作，回家后就打點家務，照顧仇無衣的生活。

「今天還要去醫館？還有五天就過年啊。」

仇無衣也熟練地取出了架子上的餐具，過年，指的是一年之中最末的一天，各地都有不同的慶典，只不過今年打仗，也就無典可慶了。

「我們可是藥師，哪有什麼過不過年的說法，又不是像阿哥這樣的裁縫。」

柳莓莓與仇無衣調笑起來，將一盤盤熱騰騰的美味端到桌上，平靜的每日有一種新婚夫妻的感覺，光是這樣她已經滿足了，沒有更多的要求。

「誰是裁縫啊！我是兼職，兼職而已，誰讓我除了巡山以外一直沒事做，只好縫衣服。」

仇無衣假裝沒好氣地瞪了柳莓莓一眼，這事兒說來也的確鬱悶，為了追查「野狗」的蹤跡，這段日子總共與水朝陽一起探索了五次，次次都是無功而返，雖然能找到一點點野狗群落生息的痕迹，沿着痕迹追蹤到最後也是一無所獲。

水朝陽還沒放棄，就在昨天，領着幾個同樣不願意放棄的傢伙進了山，估計結局不會有區別，仇無衣卻以交貨為理由婉言拒絕了。

越是追蹤，仇無衣就越覺得山裏的「野狗」捉摸不透，它們顯然有極高的智慧。

「咚咚咚！」

天色尚早，極有禮貌的敲門聲忽然響起，這時，仇無衣剛剛用完早餐，正要將盤子疊起來。

「哪位呀？」

柳莓莓擦了擦手，前去打開了大門。

「您……您好，請問仇大哥在嗎？」

站在門口的是兩個一身黑灰的青年，仇無衣看到了二人，全都認識，就是月泉村的居民而已，但不住在村子裏，兩個人都在臨鎮的鐵匠鋪工作，似乎已經出師了。

仇無衣站起身來，示意柳莓莓放二人進來。

過於整潔的地面令兩個青年有點畏縮，踮起腳尖一步步走到桌子旁邊，也不敢坐下。

「有什麼事？」

估計自己若是不開口，這兩個人可能會一直站着，於是仇無衣主動開口問道。

「仇大哥，我們倆……有件事想求您幫忙。」

年長的青年名叫黃岩，較為年輕的叫做黃石，二人正是兄弟，說話的正是兄長黃岩。

「好，你們不也是水大哥的兄弟嗎！要做什麼？儘管說。」

仇無衣一口應道，這兄弟二人以前聽水朝陽說過幾次，本來都是年輕有為的武徒，只要肯堅持習武，將來必有成就。可是他們的父親眼睛不方便，兄弟二人因此放棄了武道，當了鐵匠來養家，很不容易。

柳莓莓沒有在一旁插嘴，安安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在外人面前，她永遠是乖巧穩重的女孩子，甚至連柳莓莓自己有時都會如此認為。

「我們昨天剛從礦場回來。」

弟弟黃石一見仇無衣如此好說話，也就不再緊張了。

「鐵匠鋪的掌柜師傅知道我們家用錢的地方多，現在正是快過年了，就特地讓我們兄弟倆挖了一車礦山石。」

黃岩接過了弟弟的話，兩個人灰頭土臉的模樣，正是因為剛從礦山中出來。

「礦山石……最近價格好像很高。」

仇無衣努力調動起腦中的記憶，礦山石顧名思義就是冶鍊的原料，其中所含的礦物多種多樣，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切實含有礦物的才能稱之為礦石，不過兄弟二人都是鐵匠，想必眼光不會差。

之所以價格飆升，自然是因為戰爭。

「是的，而且在領主府那邊價格還要更高，這一車都是真正的鐵礦，直接在附近賣掉的話，實在是太虧，可是我阿爹卻不放心，說有野狗，好說歹說他才勉強答應，不過條件是……要請您幫我們押送。」

黃岩講得很慢，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而且他始終留意著仇無衣的臉色，畢竟他們與仇無衣不算太熟，只能算朋友的朋友，這種請求着實有點魯莽。

「好，我看現在就趕緊出發吧，從這兒到白海鎮也就一天半，算算一來一回，足夠回來過年的了。」

仇無衣臉上毫無不快之意，只是微微一笑，立刻答應了兄弟二人的請求，而這裏面其實也有自己的想法。

「這……」

黃石雖然知道仇無衣不是個小氣之人，卻想不到竟然如此順利，滿是黑灰的臉上笑得露出滿口白牙。

柳莓莓卻有些不太自然地躲進了旁邊的房間。

「慢著，我有兩個條件。」

仇無衣慢條斯理地伸出兩根手指。

「報酬的話……」

「不是報酬，第一，水大哥是我的好兄弟，誰都別提錢，這一趟，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們同行，不是雇來的保鏢，所以一個銅板我都不要，第二，過年之前咱們務必回來，我想給我家妹妹買點過年的東西，你們總得體諒下，是不是？」

仇無衣打斷了黃岩的話，而且故意加重了聲音，為的就是讓柳莓莓聽見。

「是！」

兄弟二人喜出望外，對仇無衣自然是言聽計從，慌忙一路小跑沖回家裏報喜去了。

「生氣啦？」

待兩人遠去，仇無衣這才促狹地在門口露出半邊臉。

「阿哥討厭……小心我不準備乾糧。」

柳莓莓連耳根都染成了粉紅，捂著臉不讓仇無衣看到。

一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令柳莓莓與仇無衣之間的關係日益親密，但兩個人都保持着自己的底線，現在，甚至很久之後的將來，兩個人或許會一直停留在親密兄妹的關係上，不可能再進一步。

開玩笑歸開玩笑，柳莓莓是不可能不給仇無衣準備乾糧的，而且還不厭其煩地列舉了一大篇現在需要，或者以後需要的日常用品，令仇無衣只能苦笑應對，當任何一個女孩子與「採購」相互掛鈎之後，結局通常十分可怕。

距離過年還有整整五天，做好了四天的準備，載着滿滿一車礦山石的馬車離開了月泉村，柳莓莓也像往常一樣在醫館之中度過，表面上，這將是和平的一天。

當太陽移動到正午位置的時候，水朝陽風風火火地衝進村子，後面還跟着幾個他熟識的武者，每個人都一臉凝重。

「不好了！附近出現了野狗的蹤跡！」

水朝陽挨家挨戶地喊道，當他向柳莓莓詢問仇無衣去向之後，汗津津的臉突然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