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決定了？」

望着打扮就緒的柳莓莓，仇無衣心中的愧疚仍未散盡。

「這裏已經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了，說不定幾年以後他們還會覺得走運。」

大哭一場之後，柳莓莓換上了一套旅人的簡易服裝，將長發紮成了辮子，撿拾好的珍貴藥材裝在背包之中，看起來已經恢復了精神。

花了一天安葬親人，以及那些黑衣人，現在已經是隔了一天的拂曉。

她不是任性的女孩子，至少表面上不是這樣，在親眼看到仇無衣所愛的人之前，柳莓莓決定深埋心中的愛意。

「有大哥在，絕對不會讓你輕易身沾血腥，除非是該死之人，就像約定過的那樣。」

仇無衣用力從斷牆上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是剛才和柳莓莓的約定，他不會阻止柳莓莓殺人，但除了自我保護以外，若是要殺其他的人，必須先經過自己的允許才行。

「阿哥，趁現在還沒人，快走吧。」

柳莓莓小鳥依人般地抓住仇無衣的手臂，拖着他就往外走。

「咳，都說要悄悄離開，不要鬧出那麼大動靜！」

仇無衣好不容易板起的臉立刻變成了無力的苦笑，雖然柳莓莓好像從失落與自暴自棄中走出來了，然而卻好像多了一種依存症，但這種依存感又不像誘惑自己時候的模樣，或許更接近於親人之間的羈絆。

在震國某些地方，只有在親兄妹之間才會以阿哥這樣的詞語相稱，比大哥還要更親密一些，不過仇無衣卻不知道這也是情人之間的稱呼。

除了仇無衣以外，沒有人有資格再看到自己的真心笑容——柳莓莓發下了如此的誓言。

兩個人消失在清晨的初陽鎮中。

當鎮民們發現兩人離開之後，還發現柳莓莓留下的信與大量的金幣，金幣自然是出於那些黑衣人的錢包。

這件事令鎮里的年輕人感到了危機，在幾名年長者的安排之下，他們用這些金幣尋求武者，拜師學藝，最後還真就有了不小的成就。

距離二人離開初陽鎮已經過了一個月。

東北方向的山區之外，是冬天有時會結冰的極北之海。

極北之海算是大陸的邊緣，大海與下方雷國的海域都是相通的，不過震國的北方區域普遍都很窮，領主的土地空有地皮而沒有村鎮，所以與雷國的海上貿易並不怎麼多。

尤其是現在永國如日中天，雷國的商人都絞盡腦汁轉彎抹角地從永國那裏搞錢，就算稍稍「安分守己」的商人，其目標也是震國中部繁榮地區，幾乎不會把目光放在這北部的窮鄉僻壤。

不過偶爾也有例外。

除了山區，道路也變得平緩起來，這裏依然是大陸公路的範圍，當年的老祖宗也是任性，將公路修到了四面八方，甚至連近代才有移民的地方都有公路，所以才說大陸公路屬於一種古代流傳下來的不解之謎。

「莓莓，累不累？反正附近沒人，動用真氣也沒關係的。」

大雪剛停，仇無衣依然是一身五顏六色，而且還變本加厲地多了一條紅色的圍巾，沒有別的原因，只是覺得親切而已。

他看到柳莓莓的步子有些變慢，於是就停了下來。

「沒事，這也是修鍊的一種。」

柳莓莓搖了搖頭，整張臉都藏在了厚實的帽子下面，更是戴上了巨大的手套，與仇無衣相比，簡直就顯得仇無衣那一邊腦子不正常。

這是趕路的正式打扮，的確仇無衣屬於比較奇葩的一側。

一路上柳莓莓都不曾主動動用真氣，理由就是發色會變白，她有意隱藏自己的另一重面貌，所以這一個月以來，趕路趕得非常辛苦。

「乾脆找個地方一直住到春天算了。」

仇無衣正色道，這不是開玩笑，現在他已經背負了所有行李，即便如此，趕路的進度依然很慢，不過也沒有什麼目標。

唯一的目的就是旅行而已，通過旅行來尋找記憶，這是仇無衣的想法。

而柳莓莓的目的，也只有跟在仇無衣身邊而已，沒有任何更多的要求。

「好呀，阿哥想要做什麼我都沒意見。」

柳莓莓在仇無衣的面前比以前還要活潑，在其他人面前卻變得更加穩重。

「嗯，噓，小心點，收起氣息，靠邊走。」

仇無衣忽然將柳莓莓拉到懷中，緊貼着她的耳朵悄聲說道，順手彈去她帽子上的積雪，這一系列動作都沒有絲毫破綻。

「武者。」

柳莓莓經過一個月的修鍊已經逐漸習慣了武者的身體，對附近的風吹草動把握得很是全面。

大道中央，兩個鬼鬼祟祟的人並排大步流星地走着，走了幾步，卻突然折回去，來回反覆，貌似非常着急。

鬼知道這群人在琢磨什麼東西，在這一路上，仇無衣目睹了不少武者作威作福的事情，驕橫跋扈四個字就是最好的寫照，聽說他們甚至可以主動掠奪普通的平民，儘管這種只是聽說而已，還沒有親眼見到。

仇無衣更清楚，這樣的武者，一旦起了衝突，就很難通過道理來化解了。

柳莓莓盡量斂起了體內的氣息，武者體內的真氣遠遠勝於常人，如果不收斂，離得近了，對方很快就能判斷出自己的實力，交戰之時更是無法奇襲，所以但凡是武者都會收斂氣息。

不過仇無衣卻不必如此，他的體質與人類已經不同，也沒有武者必要的真氣，不過這倒不會引起懷疑，武者之間實力若是相差太大，的確有可能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真氣。

本着盡量低調的想法，仇無衣和柳莓莓低着頭，在路邊快速走了過去。

兩個武者一胖一瘦，竟沒有收斂身上的真氣，肆無忌憚地來回踱步，兩個人的實力不算太高，也就相當於七級到六級武者之間的程度。

「嗯？嘿嘿，我說這位，這是要到哪裏去啊？」

胖子武者鼻子突然抽了抽，猛地轉過身去向著高空一個滾翻，正落在了柳莓莓面前，一臉痴獃模樣的傻笑。

瘦武者卻沒有迎合同伴的行為，皺了皺眉，閑着胖子武者走了過去。

仇無衣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失算了，柳莓莓雖然不用脂粉，清洗長發的時候卻也要用香氣稍稍濃郁些的皂塊。

「我們正在趕路。」

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仇無衣拉起柳莓莓就要從胖子武者身邊繞過去，兩個武者而已，不值得一戰，更不想引發無聊的事端。

「哈哈，你這小子穿的像花一樣，倒是有點漂亮，我們兄弟兩個正閑得發慌呢，要不要玩玩？」

胖子沒有去襲擊柳莓莓，反而直接扯住了仇無衣的衣袖。

仇無衣這才意識到不好的預感究竟來自何方，鬧了半天，這個死胖子原來不是想騷擾柳莓莓，他根本就是個基佬！

好吧這的確挺意外的……

「對不起，在下賣藝不賣身。」

仇無衣也想不出該怎麼拒絕，腦子一轉，無意間吐出了這句話，邊上的柳莓莓立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別別別，這條路暫時不能走，我們兄弟倆現在守在這兒，就是不讓人過去，對不住了！」

胖子武者盛開雙臂擋在仇無衣面前，瘦武者也抽出了腰間插著的匕首，反握著匕首，一臉冷酷，除了殺意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表情。

「你們要做什麼，竟然要封這麼大的路？」

仇無衣暗地裏捏緊了指尖伸出的弦，這兩個人很明顯有某種陰謀，而自己已經無意之中卷了進去，弄不好立刻就會遭到襲擊。

「無可奉告，像你這樣的傢伙也沒資格知道！」

瘦武者臉色一沉，竟不不由分說地提着匕首刺來，刁鑽的銀光飛向仇無衣的胸口。

沒辦法了。

仇無衣只能暗自感慨，一路上，有一個人一直在隱藏心中的殺人慾望。

而今，這個瘦武者竟然主動出手，也怪不得他自願成為餌食。

「吶，你很沒有禮貌。」

柳莓莓兩手的手套忽然一起脫落，瘦武者只覺得握著匕首的手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擋住，半分都前進不得。

胖子武者的反應十分迅速，見柳莓莓輕描淡寫地以二指之力夾住了匕首，揮起手掌就是一劈。仇無衣的動作卻比他更快，在胖子武者的手臂剛剛抬起的瞬間，飛出的一腳就架住了從頭頂劈向柳莓莓的一掌。

「你也是武者！」

「呸！你以為？」

仇無身體猛轉，掃出的飛腿不偏不倚地踹在胖子武者肥厚的肚子上，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啊啊啊啊！」

凄慘的叫聲在仇無衣身後響起，隨之響起的還有清脆的崩裂之聲。

仇無衣有些不忍地回過了身，瘦武者的身體像大蝦一樣彎了起來，然而卻是向著身後彎曲，折斷的脊椎骨從他的胸口透出，撕裂了胸腔，腹腔，滿地都是一塊塊的血肉與內臟，血沫從他嘴裏不住湧出，凸起的眼球彷彿還不相信自己的死。

「穴位好像弄錯了。」

柳莓莓手裏拿着潔白的手帕，輕輕擦拭著一塵不染的指尖，淡淡的惋惜掛在臉上，不是因為殺了人而心痛，而是因為點穴的實驗沒有收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