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

仇無衣縱使在沉思的時候，身體也照樣保持著對四面八方的警戒，按理說不可能被奇襲驚到。然而他卻實在想不到三個人竟然會突然出手，於情於理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現在卻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現實之中。

若非急於躲避慕紗射來的箭，仇無衣接下來想要喊出的，正是「瘋了」兩個字。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萬幸，慕紗的箭偏重的是力量，仇無衣情急之下半身向後直接仰了過去，眼看著巨型箭矢擦過了自己的鼻尖，長箭嚓地一聲釘入後方的山岩之中，只剩下不住搖擺的箭尾露在外面。

就在這避箭的短短一瞬之間，陳智力和老虎也一前一後殺了過來，陳智力的速度較快些，也不辯解，兩掌一齊向仇無衣胸口猛推，幾乎全身都是破綻。

正因為破綻太多，仇無衣反而越發不解，左腳稍稍向後錯了一步就躲開了陳智力的奇襲。

老虎到此時才慢吞吞地殺來，手中開山斧分量不輕，然而他竟然直接將戰斧橫著掄了起來，連陳智力都在戰斧的攻擊範圍之中。

如果說剛才三人的突然襲擊算是令仇無衣著實吃了一驚，老虎的行為則真的令仇無衣大驚失色。

退一萬步，就算三個人真的有自己的理由襲擊仇無衣，也斷然不至於自相殘殺。

「喂！你們都怎麼了！」

仇無衣猛一咬牙，徑直衝向陳智力與老虎二人之間的微小空隙之處，肩膀向著陳智力所在的方向狠狠一頂，將他退出了老虎的攻擊範圍。

大斧的風聲迎面撲來，仇無衣身形矮下，揮掌反推，掌心自老虎的橫斬詭計之下巧妙地擦過，一掌推在老虎的胸前。

仇無衣自然不敢用上全力，因為這件事著實太詭異，詭異到一時之間令他迷茫。

嗖！

慕紗的箭沒有停止，很快就射來了第二發。

老虎身子被推得向後一個踉蹌，卻反而凶性大發，高舉大斧就去砍仇無衣，可是他的站位又正好擋住了慕紗射來的箭，只要他的雙手揮下，後背就勢必中箭。

「你們……這是自相殘殺啊！」

仇無衣已經顧不上自身安危，箭步搶到老虎面前，低身掃腿，正攻擊到老虎毫無防備的底盤，壯碩的身體應聲而倒。

老虎倒下，陳智力又重新撲了上來，不光是個人實力，他的戰鬥經驗也遠遠勝過老虎，是以沒有主動沖向箭矢射來的位置。

但夾在箭與雙拳之間的仇無衣處境就變得有點微妙，兩重攻擊幾乎在同一刻抵達了對仇無衣足以產生威脅的位置。

仇無衣毫不猶豫地回身一掌推開近在咫尺的箭矢，後背突然一聲悶響，陳智力的雙掌狠狠地轟在了仇無衣身上。

猛烈雄渾的掌力令仇無衣胸中一塞，張口就噴出一團滾燙的鮮血，被他拍到一旁的箭矢卻錚地一聲飛向了天空，撞飛了另一根尚未接近的箭，而且這支箭所瞄準的目標是老虎。

面對二人的夾擊，仇無衣自然可以避開箭矢而反擊陳智力，可是一旦這麼做，老虎就勢必中箭，情急之時，仇無衣才臨時做出了這個有點危險的抉擇。

陳智力一招得手，正要繼續進攻，滿口鮮血的仇無衣卻已經迅速轉過了身，左手猛烈屈起，嘭地一聲悶響，手肘不偏不倚地頂在了陳智力的腹部。

這一擊，仇無衣醞釀了足夠的力道，陳智力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眼皮一翻，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立刻失去了意識。

老虎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左手還緊緊抓著雪亮的大斧，仇無衣甩開老虎，徑直衝向正在拉弓的慕紗。

果不其然，老虎定了定神，氣勢洶洶地從後面追了上去。

慕紗在兩個攻擊目標之間選擇了仇無衣，粗大沉重的長箭剛一離弦，響起的就是凄厲如猛獸咆哮的猛烈風聲。

仇無衣迎著飛向額頭的長箭，左手輕柔地畫出半虛半實的弧線，閃著刺眼銀光的金屬線將柔和的弧線倏地一劈兩半，如同一條出動的毒蛇，死死纏住了慕紗的箭。

慕紗的確是個優秀的弓箭手，箭被奪走之後，她沒有選擇著手近戰，而是以驚人的速度抽箭，拉弓，短短的幾十步距離，仇無衣前沖的速度也絕不慢，她卻已經射出了第二箭。

仇無衣的手腕立刻隨之變向，捲起第一支箭的金屬線變成了沉重的鞭子，啪地一聲抽了出去，立刻將第二支箭抽飛。

時間已經不夠射出第三箭了，仇無衣越過慕紗的頭頂，右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後頸，立刻將她擊倒。

這時，一直追在後面的老虎已經衝到極近的位置，掄起開山斧就甩向了仇無衣。

可見他的意識已經混亂了，這分明是可以直接進攻的位置，他卻將手中的武器投了出去。

一個失去冷靜的對手，無論如何都不會太難對付。

仇無衣回身避開旋轉飛來的開山斧，老虎向前甩出的手臂正貼著耳邊劃過，這是可以直接進攻的距離。

老虎的身軀猛然一震，無力地跌落在地，仇無衣放開了緊握的拳頭，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

三個人都倒下了，與他們戰鬥不難，真正麻煩的反而是如何在敵我不分的混戰中保全他們。

仇無衣首先拖起最沉重的老虎，沿著來時的道路一步步走了回去，腦中開始回憶三人突然出手之前的情況。

彼此之間毫無仇怨，就算是有仇怨，三個人也不至於互相傻乎乎地攻擊。

這令仇無衣聯想到了不久之前所見到的大量樹人巨怪的屍體。

它們死於自相殘殺。

仇無衣的心中已經被陰森的寒氣滲透，各種各樣的可怕設想層出不窮，如果沒錯的話，從看到樹人巨怪的時刻，自己這一行人似乎就已經踏入了一個陷阱。

過多的無謂猜想令仇無衣乾脆放棄了繼續思考，開始凝聚精神探查周圍的狀況。

空氣中依然瀰漫著某種無法形容，也沒有證據的危險感，不過隨著距離不斷增加，這種感覺似乎在逐漸變淡。

當已經感覺不到太多危險的時候，仇無衣這才放下了老虎，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將近一公里遠。

這是仇無衣的猜測之一。

接下來，仇無衣也把慕紗和陳智力運到了老虎所在的位置，三人依然昏迷不醒，仇無衣特地點燃了一叢篝火，在火堆邊上等待他們情形。

以防萬一，仇無衣的精神始終處於警戒狀態，沒有人保證他們醒來後會恢復原狀。

「唔……頭好疼，嗯？我這是怎麼了？」

第一個醒過來的果然是年輕力壯的老虎，為了防止他們互相攻擊，之前仇無衣也特地在他們三人之間用樹枝堆砌了一座小小的隔離帶。

老虎揉了揉眼睛，一臉迷茫，腦子好像還不太清醒，但沒有像剛才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出手攻擊。

「老虎，你醒了？記得剛才出了什麼事沒有？」

仇無衣多少也算將懸著的心落了下去，走到老虎的身後，遞給他裝在臨時磨好的木頭杯中的水，

「呃？等我想想……好像和誰打了一架，等一下！怎麼好像就是和大哥打的？這夢也做得太蠢了，不可能打得過啊。」

老虎摸了摸頭，憨厚地笑了起來。

「剛才你就是和我打了一架，而且不是你一個人，是三個人。」

仇無衣輕呼了一口氣，搖頭說道。

「啥？」

老虎傻獃獃地看著仇無衣的臉，仍然半點都不信。

「不，應該是真的，我也想起來了。」

突然醒過來的慕紗揉著還在疼的太陽穴，突然狠狠一拳敲在地上，身為獵人，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很快，陳智力也恢復了意識，他能想起的東西比其他二人還多，甚至還記得突然對仇無衣出手之前的瞬間。

「腦中只有戰意？」

仇無衣拾起一根樹枝投入火中。

「沒錯，我還稍稍抵抗了一下，但是沒有用，那時候腦子裡除了殺人以外什麼都不剩了，可能集中攻擊你也只是個巧合，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的下場大概和那些樹人巨怪一樣。」

陳智力滿臉陰雲，心有餘悸地說道。

「該死！到底是誰搞的鬼！」

老虎終於相信了剛才自己想起的事情不是夢，怒火頓時燒變了他的全身。

「我覺得未必是有誰故意設的陷阱，依我看，恐怕山裡有什麼地方發生了某些我們不清楚的異變，怎麼辦，至少這座山不能再深入了。」

慕紗心中自然是忐忑不安，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憑她一己之力所能扭轉的。

「我想去看看，剛才我沒受到影響。」

仇無衣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行，誰知道再往裡走會怎麼樣，太危險了。」

陳智力臉上的陰雲久久不散，搖頭道。

「可是我覺得這種異變絕對不能放著不管，沒關係，萬一我察覺到危險就撤退，對了，在這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那隻怪物的特徵？說不定它也是被異變影響才下山的。」

仇無衣望著深邃的遠山，心情一下子變得差勁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