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一招轟碎大山的人並不少見，至少在本屆天地激斗大會之中，能夠做到這件事的已經有數人之多。

可是鬥技場所在的大山絕非一般的山所能比擬，首先，它的規模極其巨大，不僅山頂能夠建立起巨大的鬥技場，順著傾斜的山體一路往下，依次是參賽隊伍的宿舍，以及各式各樣的店鋪，只要呆在鬥技場區域，就完全沒有必要外出。

其次，這座山底盤極深，幾乎沒有土壤，完全是最堅硬的岩石，即使將山體打空也照樣能支撐住如此多的建築物，其堅實程度可見一斑，仇無衣的攻擊都沒有令它倒下。

步九重卻做到了。

甚至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做到的，老奸巨猾如謝嵐，最終也僅僅看到腳下忽然裂開一條深深的縫隙，這條縫隙不僅劈裂了大山，更徹底深入到地下不知多遠的地方，直接摧毀了山脈的根基。

腳下的地面開始像酥脆的餅乾一樣碎裂，搖搖欲墜的大山將近一半的部分化作了大小不一的碎岩，幸好這時鬥技場範圍內已經沒有其他的人在，否則必然是一場劫難。

即使是試探性的一擊，步九重也沒有手下留情，更不可惜自己的鬥技場。

化為光明的步九重，臉上雖然依然保持著人類的相貌與表情，同時卻透著一種內斂的冷酷。

大山崩塌了，黑城還在。

天衣所幻化出來的黑色巨城分明置身於步九重的攻擊範圍之內，卻完全沒有收到損傷，其中的原因卻也不是天地不動城有多麼堅固。

仇無衣所在的地方也崩塌了，謝嵐在千鈞一髮之際把他的身體拋到了城頂，時間緊迫，動作也沒有多麼溫柔，咚地一聲，仇無衣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冰冷的黑色地面上。

現在的謝嵐，已經抽不出更多餘地去關注其他的東西，零點零一秒，這是他的時間與步九重的時間之間的差異，雖然對於平常人來說，這一點時間什麼都不夠用，可是謝嵐畢竟是謝嵐，對他而言，短短的時間絕非沒有意義。

「前輩的實力果然不同凡響，我同時使用了聖帝宿命，聖帝天眼與聖帝他心的力量，卻仍然落後於您零點零一秒。」

步九重望著據守在高處的謝嵐，發自內心地贊了一聲，絕不是惡意的嘲諷。

聖帝宿命是他腦內的衣骨，其計算能力遠遠壓倒大陸上的一切智慧生物，包括現在的夜無明在內，即使是足以讓人大腦燒爆的龐大數據，步九重也能夠輕易接受。

聖帝天眼則是他雙眼的衣骨，在聖帝天眼的注視之下，步九重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會自由地放大縮小，加速減緩，甚至記憶，重放，可以說萬物盡能收於眼底，連細胞的活動都逃不過他的注視。

而聖帝他心則是步九重心臟部分的衣骨，只要對方一出招，心臟部分就會成為一個輔助計算的大腦，將對方的招式全部推斷出來，甚至能夠直接學會，學會的招式會經由名為聖帝人攫的右手使出。

三種力量的結合之下，天地不動城尚且能產生零點零一秒的時間誤差，難道還不夠強悍么？

是以謝嵐的力量完全抵得上這一聲稱讚。

只是謝嵐完全沒有因此而高興，俊秀如少女的稚嫩嬌顏蒙著厚厚的陰雲。

謝嵐絕頂聰明，又在世上闖蕩了百餘年，戰鬥經驗更是遠遠在步九重之上，一過招，他就看明白了自己與步九重之間的實力差距。

但這個差距，還沒到令他絕望的程度。

「既然試探夠了，那就接招吧，看我的！」

謝嵐心知拖得時間越長，自己精神上的壓力就越大，有百害而無一利，是以他決定在一擊之間決定勝負，一出手，就是使得最為純熟的絕技——蛇顎。

湯匙的名字叫做無明永劫，雖然聽起來有點中二病發的感覺，但它的確是一把名符其實的邪劍。

只有在謝嵐完全解放無明永劫全部力量的時刻，它才會展現出真正的力量。

退到一旁觀戰的夜無明突然兩眼一花，謝嵐指尖夾著的湯匙忽然化作了淡綠色的霧氣，但很明顯它還在，因為謝嵐的手指仍然保持著夾有東西的狀態。

也許是湯匙變得無形，也許霧氣就是它的本身，夜無明又看到極淡的薄霧忽然擁有了生命，其中更是響起了詭異之極的嗡嗡轟鳴，儼然是利劍出鞘之時的聲音。

長劍出鞘，縱使聲音清脆如龍吟，也不過一聲而已，響過之後必然隨即消失。

謝嵐指尖的霧氣之中透出的聲響卻接連不斷，甚至連成了一片，久久不停。

一沒有劍，二沒有刃，夜無明卻無端地覺得謝嵐手中真的有一把鋒利無匹的劍存在，只不過劍是沒有實體的，綠色霧氣所散發的氣勢卻與真正的劍毫無區別。

「來得好！」

步九重又贊了一聲，也不躲避，四平八穩地一步邁了過去，主動迎向謝嵐的攻擊。

這應對著實是極其大膽，連出招的謝嵐心中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忘記了出招的人是自己。

就算忘了這麼多，謝嵐出手之時依然沒有絲毫的猶豫，綠色霧氣之中響起的嗡嗡聲一響高過一響，突然變得極其刺耳。

步九重卻僅僅揮出了手而已。

化作光芒的身體在移動之時也同樣泛著模模糊糊的金光，並不像一種能夠給人帶來傷害的攻擊。

事實如何，謝嵐是最清楚的。

其實綠色霧氣之中的響聲的確是拔劍的聲音無誤，他的手指夾著無明永劫以迷幻般的速度快速揮舞，超快的速度使得他的手臂看起來像沒有移動一般。

然而無明永劫的鋒芒卻集中落在了一點，只要與這一點相互接觸，就會在瞬間遭受成千上萬次連續攻擊。

謝嵐的臉上依然沒有笑容，反而對面的步九重臉色如故，金光也像一種有形體的物質一般，與綠色霧氣彼此融合，兩個人卻就這樣僵持在相隔十餘米的距離。

步九重揮出的是右手，其本體是名為聖帝人攫的衣骨，而他的攻擊方式，卻是完全模擬了謝嵐的蛇顎。

反覆落在一點的金光針鋒相對地頂住了無明永劫，二人的招式堪稱完全一致，甚至連最細微的動作有毫無區別，分明步九重只看了一眼，出招的熟練程度卻完全不遜於謝嵐。

「學得好！那再接我一招萬蛇血影陣！」

心知自己已然遠遠落於了下風，謝嵐心中的鬥志反而被全部激發，手指迅速撤回，收起夾著的無明永劫，縱身向步九重撲了過去。

這一招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愚蠢，收起了武器，這往往意味著要用拳腳攻擊，步九重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放出金光傷人，想要接近他，這意味著需要冒著極大的危險。

「咦？」

步九重卻微妙地眨了眨眼，反而身影晃動，足足後退了三十餘步，而這三十餘步的距離卻是一蹴而就，以他的實力，足以時時刻刻進行短距離的瞬間移動。

這時，謝嵐的攻擊已經落在了步九重方才所站立的位置，只見他的身體顏色驟然變淡，彷彿現在出現在這裡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殘影。

事實上，這並不是殘影。

一擊落空，謝嵐立刻緊緊追向步九重所在的位置，依然是以這種若有若無的虛影狀態，非常詭異。

步九重眼看謝嵐即將接近，抬起左手向他一推，無形的波動自掌心快速噴發，這次正好命中了謝嵐的身體。

「哥！那是殘影！不……那不是殘影……」

夜無明正要提醒，卻在半途立刻改了口。

誠然，無論怎麼看，謝嵐的本體都不在這裡。

這句話其實沒有完全錯，謝嵐雖然還在，但他的身體已經切換成了另外一種模式，變成無數有顏色，有質量，卻幾乎看不到摸不著的微小粒子。

步九重的攻擊從謝嵐身體穿過，但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的攻擊對於謝嵐所化做的微粒來說有些太大了，就像搬起一座大山去砸一粒灰塵，完全不可能造成傷害。

反之就不一樣了。

當微粒從人體鑽入之後，謝嵐就會直接滲透進對手的身體之中，從內部將其破壞，最後，他會從裡面撕裂人體鑽出，極為血腥。

看透了謝嵐的攻擊，難道步九重就要去學么？

答案是否定的。

他的確能夠理解這一招的來龍去脈，但是把自己的身體化作微粒有些困難。

為何困難？

因為他本來就掌握更強的技法，無需自己降低自己的水平，僅此而已。

步九重微微一笑，身體的顏色驟然減淡，卻化作了無數噴薄而出的光芒，頓時將謝嵐化身的微粒籠罩在內。

光比微粒還要小許多，對於一種自己掌握的招式，步九重根本不屑去學。

兩種虛像自大地上一閃而過，剎那之間兩人就換了個位置，光芒再度聚合成步九重的模樣。

「唔……」

另一邊，匯聚成人形的謝嵐腳下卻一個踉蹌，抬手捂住了嘴，鮮血從指縫之中不住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