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得，竟然兄弟你也會在車上睡着？竟然還會做夢。」

程鐵軒神神秘秘地拍了仇無衣的肩膀一下，想着他擠了擠眼睛。

「我做夢了？哦……好像有點印象。」

仇無衣揉着還有些模糊的眼睛，低頭就看到了趴在旁邊的座位上呼呼大睡的范鈴雨，也許是這幾天讓人心煩的事太多了，精神上的疲倦始終難以消解。

「夢到什麼了？」

程鐵軒興味盎然地湊了上來，他對這一類事情極其感興趣。

「記不太清，老大你就在我後面，難道沒聽見？」

仇無衣轉頭白了一眼身後的程鐵軒，今天他和謝凝之間似乎沉默了許多，不知道是凶是吉。

不過剛才的夢……雖然想不起大概，但總有一種很不吉利的惡寒。

在夢中似乎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想要破壞一切，其他的就記不清楚了。

「聽不清楚你說什麼，哎，緊張也是必然的，我這做老大的也一樣，不放心啊。」

無論如何大言不慚，程鐵軒都不會感到羞恥，立刻沉浸在自我想像當中難以自拔。

「呼……可能是今天早晨碰見陸兄之後讓我有點擔心。」

絞盡腦汁還是想不起剛才夢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仇無衣就隨口甩出了一個理由，而這個理由也並非胡編亂造。

「早晚要一決勝負……呼……」

范鈴雨雖在熟睡，卻對「陸兄」這兩個字有條件反射，嘴裏小小地嘟囔了一聲，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嗯，他們今天的對手就是西方天武堂的血跡，仇人相見哪。」

談及此事，程鐵軒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褪了。

今天的戰場非常遠，還在半夜的時候啟明星隊就上了車，據說這還算好的，有些隊伍要提前一整天才能到達賽場。

雖然是半夜，卻看到了正從修鍊場歸來的陸北斗，他似乎徹夜未眠，由於之前已經看過了賽程表，所以仇無衣也提前知道了這件事。

彼此相見，少不得攀談一番，讓仇無衣最擔心的是陸北斗似乎已經有了拚死一戰的想法。

因為號稱罪人之塔的西方天武堂，這次派出的名為血跡的隊伍，非常強。

不僅如此，戰鬥中他們所表現出的兇殘也是有目共睹的，只不過在觀眾們眼中這只是喜聞樂見的娛樂罷了。

陸北斗離去的孤獨身影現在還沒有在仇無衣的腦海中消失。

「你們夠了，自己連勝算都沒有，還有閑心去關心別人。」

謝凝不耐煩地合上了書本。

「也是。」

程鐵軒立刻換了一副討好的模樣，唯唯諾諾。

仇無衣再度閉上了眼，想要從破碎的記憶之中尋找夢境的線索。

最終還是一無所獲，驅趕不掉的怪異預兆好不容易在冥想之下漸漸淡化，消失。

今天的比賽安排在下午，上午另有一場，由於進入了新的一輪，考慮到戰鬥時間可能會更長，每天只有兩場比賽而已，中間的休息時間也比以前更長。

上午的比賽，正是陸北斗的隊伍與血跡的復仇之戰。

然而身在野外的仇無衣卻得不到那邊的任何消息，隨着太陽位置的變化，飛速行進的動力車駛進了一片赤紅色的荒野，路邊漸漸變得寸草不生，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形容詞，因為的確是沒有草，只有一叢叢看起來無比接近枯枝，卻又依然活着的奇妙樹木。

和上一個賽場大致相同，大磁原也是一片被圈起來的區域，不過範圍好像還要更大一些。

仇無衣最後一個下了車，從這裏就能夠看到裏面的戰場，似乎這種紅色的地面就是大磁原的標準配備了。

而革新者的人似乎早已到來，但他們現在已經不在這裏。

因為決定賽場的一方得以首先入場。

「如果用奇怪的儀式就能勝利的話，那世界該多麼幸福。」

謝凝對五人的行為嗤之以鼻，無論如何都不加入。

只屬於**班的五個人將手掌疊在了一起，一起大聲喊叫，這是傳統的打氣方式。

雖然謝凝沒有加入，不過也沒有人真覺得她會加入。

「對方出場的總共三人，已經在場內配置完畢，輪到你們入場了。」

工作人員與上一次的說辭大致沒有什麼差異。

「這邊出場也是三人的隊伍，而且要配置的位置分別是三十三號，一百零五號，一百四十七號，詳細的人物配置他們都清楚，沒問題了吧？」

酒鬼大師說道，今天他還沒喝過酒，所以精神貌似不太好。

「是，清楚了，請跟我來。」

依然是和上次一樣，工作人員引領着仇無衣，范鈴雨和沙業三人走向了地下通道。

「給我好好打贏回來啊！」

凌戚以半威脅的口氣吼道。

「加油！」

程鐵軒也隨着凌戚一起大喊。

前行的三人沒有一人回頭，卻不約而同地舉起了右手，在空中猛力握緊。

這是無聲的勝利宣言。

望着三人前行的背影，謝凝打開了放在膝頭的書本，平靜而冷漠地低下了頭。

如果她現在正在前往戰場的路上，必定能會不惜一切力量戰鬥，但現在什麼都做不了，應援之類的事情在她眼中是愚蠢的行為，僅此而已，不代表她對自己的隊友漠不關心。

同樣的地下通道，同樣的動力車，這一次卻是三輛，準備前往不同的位置。

「啪！」

即將分離的三人將手掌擊在了一起，清脆的聲響在死寂的地下道中顯得分外悅耳。

「勝利雖然重要，但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仇無衣仍然不太放心，再度叮囑二人道。

「全力以赴戰鬥才是最好的回報！」

范鈴雨捏著拳頭，嘴角露出興奮的笑意，在很多時候，勝利兩個字對她來說只不過是「戰鬥」的附屬品而已，這也是仇無衣最擔心的事情。

「我會儘可能拿下一場的，你們也要加油！」

沙業今天也一樣鬥志昂揚，原因是今天所要面對的是正大光明的對手，可以沒有任何顧慮地交戰。

三個人分別乘上了不同的動力車，從不同的道路駛向自己的戰鬥地點。

這一切已經開始在鬥技場的屏幕中轉播。

觀眾席上的氣氛卻不算十分熱烈，因為他們當中的多數人剛剛看過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貴賓席上唯一一個露天坐鎮的還是雄姿英發的楚劍姬，她每次比賽都在這裏。

「看起來他們兩支隊伍已經事先商量好要一對一決鬥了……不，這裏面肯定臨時發生了什麼事，否則革新者沒有必要事先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戰場，也罷，這種展開也許是最讓人喜歡的。」

楚劍姬獨自一人自言自語，目光卻落在賽場外圍的另一輛動力車上，也有屏幕在轉播賽場之外的情景。

大磁原外圍。

「你們現在這兒等一下，大叔我去去就回。」

酒鬼大師盯着遠處的動力車，忽然對留守的三人打了個招呼，徑直走向那輛動力車。

「熟人嗎？」

望着酒鬼大師遠去的方向，程鐵軒也沒覺得有何奇怪，他知道酒鬼大師原來是名聲顯赫的大人物，有一兩個熟人是很正常的。

「什麼人！」

守在動力車前的兩個士兵打扮的人攔住了酒鬼大師。

「讓他進來，你們不認識也有情可原。」

車窗後面透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兩個士兵立刻挺直身體立正，車門也隨之打開。

「老師，果然那是您的隊伍么？」

酒鬼大師登上動力車，首先對坐在最裏面的人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表情也變得嚴肅而穩重。

「你離開之後，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身材並不高大的老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立刻響起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老人的相貌十分陰沉，左半張臉彷彿永遠不會笑的樣子，右半張臉卻真的永遠不會笑了，因為已經被冰冷的機械所代替，安裝在右眼上的更是一盞明亮刺眼的紅燈。

他的身上被機械代替的部分不僅是臉，還有左腿，右臂，以及身體之中的若干部分，後頸所伸出的一條金屬軟管直接連接在腦後，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幅半機械的身體，所以才會在起身的時候響起金屬的摩擦聲以及齒輪的絞動聲。

即使在永國也極少人知道腐水行者袁四九的真正相貌。

但若是提起自己的相貌，袁四九本人也不是十分清楚自己右半張臉改造成機械之前的模樣。

「算是吧，他們是我的希望，我也想讓他們成為將來更大的希望。」

在自己的老師袁四九面前，酒鬼大師連衣領都整理得一絲不苟。

「嗯，我年紀大了，就算不斷更換身體也不能無限地活下去，九鬼，你是能夠理解進化的人，今天就在這裏看一看吧，進化會選擇我與聖尊大人的理念，還是你的理念，那天他們會幫你，並不是我的授意，也許正是因為有希望進化之人彼此之間能夠相互吸引。」

袁四九機械地點了點頭，他雖然相貌可怖，行蹤神秘，然而卻是一個足以讓所有弟子敬重的老師。

「老師，或許……我們都不是。」

酒鬼大師猶豫了片刻，臉上浮現出諸般雜念，他狠狠地拍了自己臉頰一掌，堅定地張開了口。

「是嗎？若是進化選擇了鶴鳴的道路，那隻能說上天對我們人類實在太殘酷了，讓我們不得不走向最為艱辛的方向。」

無須解釋，袁四九已經對酒鬼大師想要說的話瞭若指掌，尚屬於人類的左臉浮現出深深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