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

仇無衣雖然對謝凝的實力放心，但她如此衝動的行為著實罕見，巨大彎刀的攻擊對象根本就不是她，也沒有被波及的可能，如果是往常的謝凝，估計一定會站在一旁看戲。

這讓仇無衣想到了謝嵐的話，大概他說得沒錯，謝凝忍耐心中的殺戮衝動至今，應該已經到了自己的極限。

這不是什麼有趣的聯想，仇無衣反而擔心起前來襲擊的那個人，只好在後面跟上了謝凝。

「好好好！竟敢直接衝上來？夠膽！」

天空中隨著刀刃一起落下的黑影中響起了豪邁的笑聲，聽聲音，應該是個年齡不算很大也不算小的男性，大致介於青年與中年的分界線上。

「既然是你主動挑釁，那就怪不得我了。」

謝凝情緒飽滿的回答令仇無衣心中一寒，如果這句話和以往一樣缺乏情緒，這說明謝凝仍然保持著平常心，可是一旦她的聲音摻入了情緒，那就證明她已經不需要偽裝了，現在出現在這裡的已經不是平日的學姐，而是黑暗中的殺人鬼。

風暴般的紡命之線在謝凝的手中匯聚成形狀誇張的武器，一邊有戰斧的厚重利刃，而另一邊卻是三角形略彎的鎚頭，同時具有鈍器與銳器的雙重特徵，也是謝凝精通各種武器的證明。

眼看兩件沉重的武器即將相撞，仇無衣在心中早就做好了聽到一聲巨響的心理準備。

事情卻沒有如預料一般展開，猜中的只有開頭而已。

空中的彎刀的確與謝凝揮出的斧錘相撞了，仇無衣以自己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切。

然而預料中的巨響卻沒有發生。

寒光凜冽的巨型彎刀在接觸到斧刃的一瞬突然像水銀一般融化，無聲地化作液體滴落。

不過謝凝的攻擊沒有停止，從一開始，她的目標就是上面落下的人影。

「學姐不要衝動！」

仇無衣意識到謝凝身上已經帶有了殺氣，連忙在後面跟著喊道。

「哈哈哈！你這小子竟然關心的是敵人嗎！看來我也被小看了啊！」

落下的人影聽到仇無衣的喊叫，先是一愣，轉而開心地笑了起來，其中多少夾著些許讚賞。

謝凝沒有收手，對仇無衣的喊叫置若罔聞，反而變本加厲地提升了上升的速度。

黑影兩手不知握著什麼東西，在空中交叉一揮，赤紅色的烈氣頓時包圍了他。

這一次，由於伸出旁觀者的角度，是以仇無衣看得非常真切。

剛才那柄落下來的巨型彎刀，其實就是那個人手揮動起來的軌跡。

這一次，他用的是雙手。

所以凝結成利刃的軌跡總共有兩條，交叉著從空中落向謝凝。

「轟！」

這一次，才是預料之中天崩地裂的情形，謝凝的攻擊落在了兩柄交叉彎刀的交叉點，在攻擊命中的前一瞬間，她將斧錘反向掄了過去，所以攻擊到這一點的不是斧刃，而是鎚子的部分。

鈍重的威力立刻激發出一圈擴散的氣浪，只聽砰地一聲，廢樓本已殘破的窗戶盡數被這一擊的餘波震得粉碎，帶著發霉氣味的木屑鋪天蓋地的灑落。

對方的招式也毫不含糊，硬生生扛住了謝凝的全力一擊，但交叉的彎刀卻被震得粉碎，像剛才一樣化作了神秘的液體。

但這不是天衣本身，只是藉由天衣之力所使用的刃紋而已，即使被謝凝的攻擊衝散，對天衣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仇無衣突然意識到謝凝是故意的。

因為曾經與謝凝交戰的經驗浮現在腦中，若非情況特殊，她肯定不會正大光明地與人交戰。

果不其然，一擊之後，謝凝沒有再度出手，藉由大地的重力落下。

而本來就在下落途中的人影早在謝凝之前先一步落地，突然向著仇無衣衝來。

「呼……」

仇無衣向後小小地退了兩步，同時兩手一合，幻化出巨大的黑色戰斧舉在胸前，看似要與對方直接交戰的樣子。

「小子！吃我一招！」

黑影向著仇無衣舉起了手中的東西，現在離得近了才能看出那是一支毛筆。

這一次，他握著毛筆的手做出了不同的動作，左手向前猛地一推，毛筆立刻繪出了筆直的痕迹。

筆痕飛舞之處，無形的物質凝結成細長的尖槍，遠遠地投向了仇無衣。

仇無衣的胸口輕輕地鼓動了一下，目光直射在向著自己胸口飛來的投槍之上，忽然向著遠方的黑影微微一笑。

「什麼！」

那黑影本來不清楚什麼，卻被腦後突然掠過的冷風驚得同時揮起了右手，眼看著仇無衣的身影在眼中消失了。

「轟！」

從天而降的戰斧重重地落在黑影的頂端，同時出現的還有仇無衣的本體。

跨越了空間的阻隔，第三步引發的空間跳躍輕而易舉地躲開了這一擊。

大地在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猛轟之下輕輕一搖，黑影所站的地方立刻陷下了半寸有餘，無數龜裂一直延伸到數米之外的地方。

被黑影「畫」出的正方形盾牌恰好擋在戰斧落下之處，幾乎完全抵擋住了這一擊。

「夠了嗎？」

仇無衣收起戰斧，看了看身後緩步而來的謝凝，轉身對有點狼狽的黑影問道。

「哈哈哈，足夠，足夠了，要是真二對一，死定了啊！」

黑影哈哈笑著現出了真身。

無論是他，還是謝凝，或者仇無衣，誰都沒有用上全力，只不過一開始沒人說明而已，交手過後，仇無衣自然明白了對方的試探意味，也明白了謝凝為何選擇堂堂正正戰鬥。

就像所有秘密組織一樣，想要進入，大致都要經歷一些考驗。

假如在這裡被這個人擊敗，或者全力戰鬥傷到他或者將其殺死，說不定考驗就失敗了，雖然這只是仇無衣的想象。

「咱的名號是畫師阿龍，你們兩個現在還只是外來人，不報名也可以。」

名為阿龍的畫師拍了拍身上的土，直起身對二人說道，身材比仇無衣要高一頭，算得上典型的彪形大漢。

「謝凝，初次見面。」

「我叫仇無衣。」

二人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毫無猶豫。

「哦？你們應該知道，和我這樣的人扯上關係可沒什麼好事，罷了，跟我來。」

阿龍對兩人的反應略有些驚訝，臉上的笑容忽然遲疑了片刻，轉而讚許地點了點頭。

仇無衣也看清了這個人的相貌。

雖然是大漢，但這個人的外貌卻很有幾分畫師的氣質，也就是說像個有文化的人，披散著齊腰長發，一身黑衣明顯是為了方便夜行，卻特意加長了袖子的寬度，而且還披著一件半透明的暗色披肩。夜風一吹，吹起了他的披肩和袖子，看起來就像一隻撲閃著翅膀的巨大蝴蝶。

不得不承認，這一身行頭的確有點華麗，恐怕只有藝術細胞豐富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有了阿龍帶路，接下來的路程走得相當順利，比第一次跟著那個老人潛入時簡單許多，可見著繁雜的迷陣之中有不止一條正確的道路。

不過道路的終點是相同的，仇無衣遠遠地就看到了地獄的三岔路。

破敗不堪的空白神龕，昏暗如鬼火的提燈依然如故，只是上一次在神龕之前自殺的老者已經不知所蹤。

仇無衣突然覺得他就被葬在附近。

雖然眼前就是地獄的三岔路，阿龍卻沒有把二人帶到這裡，反而向著一旁繞了過去。

這時，仇無衣才發覺這裡布局之精妙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在地獄的三岔路之外，環裝盤繞著幾座廢舊的建築物，正把三岔路與神龕圍在中央，然而在下面卻無法注意到外面的情況，監視起來非常簡便。

而這其中，更有一棟亮著燈火的小屋，紙糊的窗戶不透明，只能看到裡面幾個隱隱約約的影子，越發顯得陰森。

「有失遠迎了。」

忽遠忽近，像男而又像女，甚至分辨不出是老是少的怪異聲音再度響起，小屋的大門唰地一聲在仇無衣面前突然打開，分明裡面亮著燈，但過於昏暗的燈影甚至比月光還暗上一點。

身著不起眼粗衣裙的妙齡少女浮現在開啟的門口，宛如鬼影。

「是你……」

仇無衣看到了那個少女的身影，但在這之前，先看到的卻是那個形狀奇特的古琴。

「雖然算不得初次見面，但以這種身份倒是第一次，人們都叫我樂師阿萌，算是我們這個組織里打點雜務的人。」

阿萌向著二人微一施禮，做出了請進的姿勢。

縱使心中有諸多疑惑，仇無衣也明白只有進去了才能問出真相，謝凝更是毫不客氣，不過在邁步之前，她解除了戴著的頭盔，在阿萌面前露出了真容。

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在表示自己的誠意。

沒有任何理由，仇無衣猛然覺得謝凝可能真的很期望加入這群人。

阿龍兩手插在衣袋之中，跟在仇無衣的身後進入了小屋，大門立刻無聲無息地自動關上了。

進去之後，燈光反而顯得更暗了些，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同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