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眼前的場景有一種既視感，令仇無衣心中很不痛快的既視感。

回朔記憶，上一次看到類似的景象的時候，還是與謝凝相關的某一天。

然而這一次，仇無衣卻沒有像上次一樣心中充滿劇烈的不適感，原因倒不是已經熟悉。

除了不願直視的東西以外，前方的密室當中還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存在。

「學姐，感覺到了嗎？如此龐大的能量。」

仇無衣不再前進，站在距離入口三十幾步遠處對謝凝悄聲說道。

「哼，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偉大結晶，這次也不算白跑一趟了。」

能讓謝凝感興趣的東西著實不多，但是此時此刻，謝凝的臉上的確顯現出了幾分嚮往的神情，不過還遠遠沒到想要據為己有的程度，驅使她的只有好奇心而已。

就算是按照人頭來分，每人也至少能獲得三千枚以上的染色結晶。

這筆財富，卻不是那麼容易獲取。

「我去探探路，他們就交給學姐了，可以嗎？」

仇無衣慎而又慎地從狹窄的入口窺探內部，心中的警期待壓過了警惕，雖然明知道絕對不能這樣，卻也只能暗中嘲笑自己的貪婪。

沒辦法，現在實在太缺乏染色結晶了，缺乏到每日都想掀桌的地步。

「我去。」

謝凝直視著仇無衣如臨大敵的嚴峻姿態，忽然主動請戰。

「學姐？」

「你又不是不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樣的人，說實話，我有點好奇。」

不由分說也不由得仇無衣爭辯，謝凝的雙臂，身體上湧現出無數龍捲狀飛旋的絲線，頓時組成了她那一身漆黑鎧甲的外形，只是沒有戴上三角頭盔。

縱使偉大結晶十分值得期待，但對與謝凝來說，裡面還有同樣值得期待的「東西」。

「知道了，我和他們一起推遲一些進去，如果能不起爭執的話，還是不要隨便開戰的好。」

仇無衣臉上的表情短暫的剎那之間變換了數次，最終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停住腳步轉身示意同伴們跟上。

倒不是因為擔心謝凝的安慰，單純是覺得假如謝凝與裡面的那個人相遇的話……說不定會引發天崩地裂的化學反應。

「不可能。」

謝凝的微笑殘忍而冰冷，一步步地走向了正前方的入口。

這個回答，卻也在仇無衣的預料之中。

前進的路上，謝凝絲毫沒有壓抑自己的力量，也沒有隱蔽自己的存在，堂而皇之地踏著沉重的步子。

因為沒有必要。

透過入口所能看到的景象是一具具鮮紅色的人類屍體，之所以呈現出這樣的顏色，是因為屍體的皮膚全都被完整剝離的緣故。

像這樣的手法對於謝凝來說自然是雕蟲小技，但從肌肉的形狀來看，這些屍體是在生前被一種怪異武器像削水果一樣一片片將表皮削掉，技術很粗糙，可是速度卻奇快，十幾具屍體幾乎在同一瞬間就完成了。

對於這個兇手，謝凝實在是很感興趣。

人總是會關注與自己相似的另一個人。

謝凝沒有踢門而入的粗暴習慣，其中的原因之一是平日總是坐在輪椅之上，所以謝凝在絕大部分的時刻都保持著冷淡的姿態，就像一具雕像一樣。

當她進入這個入口的時候，也沒有引起裡面唯一的那個活人的注意。

可是謝凝卻反而眼皮一跳，有些不明所以地站在門口。

密室其實不小，但比起寬闊之極的血宮通道，這裡相對而言算得上狹窄，如果開戰，六個人也只能勉強而為。而且十六具剝掉了皮，肌肉與脂肪暴露在外的屍體也佔據了很大空間，半凝固的果凍狀血塊一坨坨地粘在地面上，著實是一副觸目驚心的情形。

然而令謝凝心生戒意的卻不是這些屍體，而是立在實體中央的一個怪人。

「好臟……好臟啊！為什麼擦不幹凈！」

近似於哀嚎或哭泣的尖細聲音回蕩在密室之中，就像被捏住嗓子的鴨正在慘叫一般。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沒有一根頭髮的光頭，不過這個形容詞可能不太正確，因為這個人不僅沒有頭髮，也沒有眉毛，睫毛，鼻毛之類，光禿禿的就像一根年糕。

光頭一邊慘叫，一邊用腰間掛著的衛生紙卷不住地擦拭著自己的手，已經擦到滲出血痕了也不停止。

這個人身穿一套純白色的緊身戰衣，沒有任何武器，腰間除了衛生紙以外，還掛著幾塊貌似肥皂的東西。

謝凝的注意力很快從這個光頭的身上移動到了他的身後。

一塊閃著紅光的碩大晶體赫然懸浮在空氣之中，呈完整八面體的模樣，晶體之中不住流淌著一種神秘的不明物質，以固有的規律來回循環，使得它看上去彷彿擁有生命，但質地上就是完全的染色結晶。

「既然早就察覺到我在這裡，你總不能一直擦手吧？」

微眯著雙眸隱藏起目中殺意的謝凝淡淡地開了口，再度鎖定了不停擦手嚎叫的光頭，其實在進入這個入口之前謝凝就發現對方好像察覺了自己的存在，然而這個人似乎腦子並不是很正常，所以沒有正常人的反應。

「不行！不行啊！不幹凈一些……不再乾淨一些的話……哪裡有資格面對你這樣的女神！」

光頭聽到謝凝開口，臉上的表情越發悲苦，擦手的衛生紙哧地一聲燃了起來，頓時化作灰燼，他竟然在不住的摩擦之間達到了紙的燃點。

「你說什麼？」

謝凝的臉頓時僵硬了，哭笑不得地張了張嘴，誰又能想到這個光頭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啊啊！我鍾三峰活了十九年，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純潔無暇的女神，不！我沒有資格說話！依然如此污穢的我沒有資格說話！你就如同天上的月亮，讓世人永遠無法觸及，只能仰望！」

自報姓名叫做鍾三峰的光頭青年細細的雙目一陣模糊，竟流出了兩道激動的淚水，一邊抽出新的衛生紙繼續擦著血跡累累的手，一邊瘋了般地喃喃自語道。

「原來不姓程啊，我還以為只有和那個人有親屬關係的傢伙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果然世界很大。喂，既然你殺了這麼多人，現在就別裝無辜了，至少說說你的目的。」

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次，謝凝終於覺得程鐵軒好像不那麼討厭了。

「不不，我沒有殺人，只是因為這些人太過骯髒而已，我親手洗乾淨了他們，看，多麼清潔！」

鍾三峰聽謝凝提及屍體，頓時陶醉地揚起了頭，如同受到了表揚一般。

「原來如此……所謂的清潔就是沾滿血腥，怪不得連我都成了純潔無暇……」

謝凝點了點頭，臉上的驚異也隨之消散，她立刻明白了鍾三峰這個人的心理狀態。

在鍾三峰的思想當中，一切都是污穢骯髒的，讓他忍受不了，只有血才是真正的乾淨純潔，所以他才會做出剝去人皮這種殘酷的行為。而謝凝從小就浸泡在殺人後的血腥氣之中，甚至連出招之時都會召喚出血海巨浪，在鍾三峰的眼中卻成了世界上最為純潔的女神。

「學姐！究竟是什麼狀況！」

仇無衣與其他人一起從入口沖了進去，因為狀況似乎有些微妙，鍾三峰的哀嚎也傳到了外面，實在令他放心不下。

看到地面上的屍體，眾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不忍之意，心中的怒火也隨之燒了起來。

「啊啊啊！為什麼有一群如此骯髒的傢伙！你們……你們竟敢對我的女神說話！罪該萬死！」

前一刻還沉浸在陶醉之中的鐘三峰臉色一沉，指著眾人猙獰地大叫起來。

「噗！」

凌戚頭一扭，直接沒忍住笑，其他人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女神？去你的！我才是真正喜歡學姐的人！」

程鐵軒就像唯恐天下不亂一樣，拍著胸膛也對著鍾三峰怒目而視。

「小心，那傢伙心理不正常，雖然由我說出這句話可能不太合適，似乎在他眼裡只有全身是血的人才是乾淨的。」

謝凝向走到身旁的仇無衣簡略交代了一句，同時讓所有人都能夠聽到。

暴跳如雷的鐘三峰已經無意之間散發出了一種瘋狂的威壓，其強度連謝凝都覺得有些棘手。

「你算什麼東西！」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程鐵軒！世界上最喜歡學姐的人！」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爭奪起謝凝。

「這是……愛……」

「別搞錯了，這是腦袋有病。」

謝凝冷冷地糾正了沙業的言辭，她看到鍾三峰的雙眼逐漸失去了理智，變得像野獸一樣瀕臨發狂。

「好好好！就憑你這種骯髒東西！今天能逼到我撿肥皂的地步，也算讓你死而瞑目了！現在我就殺光你們，看以後誰還敢對我的女神無禮！」

嘴上說不過程鐵軒，鍾三峰惡意頓起，雙手忽然抓住自己的衣領，嗤地一嘶，身上那薄薄的緊身衣頓時化作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片。

「撿什麼東西？」

仇無衣頓時心中一寒，根根汗毛都立了起來，心中不住地祈禱剛才一定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