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除了身著烈天衣，並且事先一步察覺到周圍變化的仇無衣以外，其他眾人不約而同地激烈地咳嗽起來，而且絕大多數人還不清楚在那個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仇無衣心中暗暗吃驚，謝炎這個人雖然相貌微妙，性格也不錯，而且通情達理，但在他起身的瞬間，也許是因為呼吸的力度稍稍大了些，竟幾乎吸走了整個大廳當中全部的空氣。

這就是如假包換的強者證明，統領百邪一族的人果然不可能僅僅是一個以德服人的慈善長者，他是擁有一雙真正鐵腕的人，雖說謝炎貌似只有一堆觸手而已。

但是，能讓謝炎面色驟變……好吧其實根本沒有變，他連正常的臉皮都沒有，總之能讓他做出激烈反應的人，恐怕也不是易與之輩。

是敵？是友？

借著這一瞬的短暫慌亂，仇無衣的大腦快速旋轉起來，謝炎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個穩重的人，讓他失態的未必是朋友，況且他有沒有朋友都是個問題。

如果是敵人，敢於殺入百邪一族總帥據點的人？會不會太強了些？

想到這裡，仇無衣借著整理披風的機會，悄悄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謝凝媽媽，果不其然，這一家人都有這個特點，那就是臉上可以完全不露出表情，就像整張臉皮都是假的一樣。

這也從根本上斷絕了「察言觀色」的可能性。

「請問……我們是不是迴避一下比較好，似乎總帥臨時有事務？」

程鐵軒不出三秒就從短暫的窒息當中緩了過來，隨手推了一下眼鏡，彬彬有禮地起身問道。

他的目的自然是旁敲側擊地詢問來者身份，作為客人，而且還是晚輩，貿然衝出去是很失禮的，直接開口詢問也不妥當，所以他選擇了比較委婉的方式。

仇無衣屏息凝神地等待著下文，假如謝凝媽媽表示出反對，就說明來者可能真的有問題。

「不過是一群甩不開的狗而已，三番五次被拒絕，可能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吧……嗯，正好，我帶你們去看看這些人，你們也好記著，以後千萬不要和這樣的人接觸。」

謝凝媽媽用小小的手可愛地托著香腮抱怨不停，然而突然她想到了什麼，立刻提出了一件仇無衣求之不得的好事。

「是……非常惡劣的人嗎？」

沙業也隨之起身問道，對於來者，他總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相當惡劣，切記，遠遠看著，不要接近，他們可是與你們天衣聖門為敵的勢力，如果看到你們在，說不定還會引起衝突，跟我來吧，嘻嘻。」

說罷，謝凝媽媽鬼魅般地從所有人背後飄了過去，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儘管知道她並沒有惡意，卻依然讓仇無衣心中發冷。畢竟人都是從小聽著鬼故事長大的，那種恐怖的烙印始終停留在腦海的深處，而今看到一個無限接近鬼的人，心裡總有些疙疙瘩瘩。

「噓，噤聲，悄悄跟著就好。」

仇無衣向興奮的凌戚和范鈴雨比了個小聲的手勢，這兩個人才一臉失落地閉上了嘴，做賊一樣跟著謝凝媽媽湊到門口附近，從門縫中向外望去。

透過門縫，仇無衣看到的是謝炎高高的背影，以及後背上蠕動著的觸手，與他對峙的是三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特別，身上都穿著散發出一層烈氣的天衣。

與天衣聖門為敵的勢力實在太多了，仇無衣也猜不出這些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不過既然他們與天衣聖門敵對卻依然要穿著天衣，可見也不是很有出息的。

謝炎身上的氣勢已然變得與閑談之時全然不同，即使沒有正面與他散發出的壓力相對，甚至某種意義上還處於他的保護之下，仇無衣卻依然覺得手足冰涼。

「如此說來，總帥是一定不會與我們光明結社聯手了？以總帥您的智慧，豈會看不出天衣聖門最終要與整塊大陸為敵，還是說您已經下定決心幫助他們做出這種違背大義的事？」

三人組當中為首的一個胖子呵呵冷笑道，即使面對的是百邪一族的統帥謝炎，他也沒有如何禮貌，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哼，光明結社？你以為我姓謝的不知道你們暗中做的勾當？也罷，就原原本本告訴你好了，天衣聖門在與我們百邪一族交涉的時候，可是直接明說要與我們相互利用的，既不是敵，也不是友，現在看來，他們倒是比你們這些披著大義外皮蠅營狗苟的傢伙強。」

謝炎向著三人冷哼一聲，尖刻地嘲諷起來，對所謂的光明結社嗤之以鼻。

仇無衣站在偷窺的位置，微微鎖起了眉頭，光明結社，這個名字似乎聽說過，的確是天衣聖門的心腹大患之一，然而聽謝炎所言，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如此說來，總帥是沒法談了？」

胖子斜著三角眼陰測測地盯著謝炎，言語之中竟有幾分威脅之意。

「想要與我們百邪一族開戰的話，隨時恭候，不送。」

謝炎像驅趕蚊蠅一般揮動著細長的手臂，一副極不耐煩的模樣。

「好好好，很好，別後悔！」

胖子連連道出了幾個「好」字，臨到末尾，身後的兩個跟班突然暴起，凶神惡煞地撲向謝炎。

「誰借給你們的狗膽！」

幼嫩的嬌叱之聲出奇地響亮，待仇無衣被這一聲驚得連忙回身，卻只看到半空中懸浮著的謝凝媽媽已經消失了蹤影，大門仍然開著一條細細的縫隙，這點縫隙連手掌都透不過，卻莫名其妙地穿過了一個人。

「笑話，威脅我？不自量力。」

謝炎連正眼都不看一眼，儘管他的臉上沒有眼睛，長長的觸手立刻擋住了襲來的二人。

身著黑裙的細小身軀如一條在深水中穿梭的鯊魚，突然爆發出一種猙獰可怖的兇狠殺意，手上突然多了一柄與身體等長的巨大柴刀，這把刀沒有人看得出她藏在什麼地方，但切切實實地出現了。

「先殺了她！」

胖子向著謝炎猛轟一掌，洶湧澎湃的烈氣突然暴漲，生生多出了一層，竟是二級的烈天衣，其餘二人聽到首領的授意，轉而攻向中途殺來的謝凝媽媽。

仇無衣雖然心中一萬個想出去幫忙，但他沒有這樣做，同樣也拉出了馬上就要衝出去的沙業和范鈴雨。

因為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啊哈哈哈哈！」

謝凝媽媽那嬌嫩如幼兒的嗓音忽然在狂笑中劇烈的扭曲，喜悅，唯一的心情只有喜悅而已。

「啊啊啊！」

其中一個襲來的人發瘋般地大叫起來，仇無衣定睛一看，立刻假裝不忍地回過了頭，心中暗自叫了一聲好。

這個人本來提起了手中的鉤刀砍向了出去，威勢頗大，然而謝凝媽媽的身姿驟然化作一陣虛影，從他的手臂側面飛速穿過。

這其中，不過幾分之一秒。

就在這短暫的一瞬，這個暗殺者的左手立刻變得血肉模糊，整根手臂的表皮被像削蘋果皮一樣一圈圈地削得乾乾淨淨，一絲絲露出的肌肉與筋絡清晰可見。即使仇無衣已經窮盡心力觀察謝凝媽媽的舉動，結果還是完全無法看到她是如何用這巨大的柴刀做出此等精細工作的。

「老賊受死！」

為首的胖子大嘴一張，沉悶厚重的大吼立刻震得周圍的骷髏吊燈一陣亂搖，只見他後背一陣蠕動，竟生出兩隻骸骨結構的銳利雙翼，足夠五六米長，這兩枚翅膀彼此合到一處，化作一個不停飛轉的圓盤形骨鋸。

胖子的兩手用力向前推了出去，背後的骨鋸砰地一聲從身體上斷開，自正上方滋滋旋轉著插了下去。

謝炎也看得出這骨鋸鋒利無比，雖然不怕，但他也不喜歡對一切都硬碰硬，是以稍稍將觸手撤回了數寸。

胖子手上一陣輕鬆，心中頓時大喜，也不怕飛旋的鋸刃，輕車熟路地抓住了骨鋸，高高地揮了起來。

這是，謝炎身後的觸手終於動了，彷彿刪除了出手到命中之間的這一段時間，當仇無衣看到觸手開始活動的一刻，下一刻眼中出現的卻是三根觸手已經貫穿胖子前胸的情形。

另一邊，兩個襲擊謝凝媽媽的人全身皮膚幾乎都被削得乾乾淨淨，痛苦地在地上滾作一團，縱使天衣有強大的恢復力，卻追不上那奇快的剝皮動作。

「嘿嘿……」

胖子的嘴角湧出一陣血沫，詭異地笑了起來。

「寶貝小心！」

情急之時，謝炎竟喊出了夫妻之間的親密稱呼。

「什麼嘛，不過是一些……」

謝凝媽媽疑惑地停了手，接下來的話卻被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所吞沒。

兩個看似已經只有喘息之力的血人身體上突然隆起許多大大小小的瘤，露出的血管瞬間化作岩漿般的顏色，之後毫不猶豫地爆炸了。

球狀的鮮紅火光頓時吞沒了謝凝媽媽的身影，襲來的爆風不僅將大門轟地一聲吹上，更將門后毫無防備的眾人一同吹向了遠處。

就地一滾，仇無衣第一個飛躍起身，衝到門前一把將巨大的房門甩開。

幾乎塌了一大半的過道下方有一個方圓五六十米的深坑，不遠處的謝炎毫髮無傷，然而坑洞底端卻躺著一具完美如人偶的軀體。

自頸部開始，黑紅色的鮮血浸透了柔軟的衣裙，那雙本來就看不出表情的瞳孔靜靜地擴散成死水的模樣，胸口巨大的破洞當中隱隱看得到幾根支出的胸骨，卻看不到應該存在於其中的內臟。

實際上，內臟還是看得到的，一塊塊的心，肺，散亂地撒在血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