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又不是小孩子了。」

說著，范鈴雨隨手拍打掉遮在眼前的手掌，其實仇無衣經常這樣開玩笑，不過她沒有想到這一次卻不同。

時間靜止了。

仇無衣單手扶額，手肘支撐在桌子上，混亂的呼吸聲暴露了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程鐵軒整張臉都藏在圍巾和眼睛的遮蓋之下，靠在椅背上不言不語，彷彿這樣做就能夠與世界隔絕。

范鈴雨凝固的目光停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眼珠其實是能夠轉動的。

「哥，這就是……變態吧？」

忽然，范鈴雨扭過了頭認認真真地問道，就連聽課都不曾如此認真過。

「沒錯，這就是變態，如果以後在街上遇到這樣的傢伙，記得一定要躲開。」

仇無衣不停敲打著太陽穴，想把方才看到的東西忘掉，但這是不可能的，粉紅色的帽子似乎有一種魔性，人的視線一落上去就很難離開。

其實帽子沒什麼，問題在於戴著帽子的人。

那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以上的超級壯漢，男性，如假包換的男性，國字臉，濃重的劍眉，鼻直口方，相貌極其英武不凡。

問題是，這樣一個大漢，戴著粉紅色的魔法少女帽子……所謂精神污染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僅如此，壯漢的上衣也頗為獨特，有點像小圍裙的樣子，同樣是可愛的淺粉色，不過只能遮住他發達的胸肌而已，緊緊地綳在身上，岩石一般的腹肌全部露在外面。

萬幸，這傢伙沒有穿裙子，只是穿著普通的長褲，當然，一樣是粉色，也沒穿什麼白絲黑絲之類的東西，總算是天無絕人之路。

仇無衣還發現他的腰間掛著一隻奇異生物，大概是毛絨娃娃，外形很像球形的白棉花糖，有兩隻小小的豆粒圓眼以及松鼠尾巴。

壯漢一起身，龐大的壓迫感就撲面而來，在這些壓迫感中，其身高與力量大約佔了一成，剩下九成全都是這身衣著帶來的。

「這尼瑪竟然還是一件天衣……」

仇無衣乾脆捂住了臉，罕有地爆了句粗，三顆金色五星赫然出現在那隻神秘生物的尾巴上。

「人類真是豐富多彩啊。」

程鐵軒顯然也受不了如此恐怖的壓力，連手都有些顫抖。

「可是這傢伙很強的……」

范鈴雨嗅到了強者的氣息，輕輕捏著手指關節，不過即使是如此好戰的她，也提不起勇氣與這種變態一戰。

「分明錯的是你們，為什麼反而來找我的麻煩？」

壯漢緩緩開口了，口中吐出的聲音竟然厚重而富有磁性，男子氣概十足，並不太像變態的樣子。

「這……少廢話！打了我們的人，你就要付出代價！」

一個前來找茬的人硬充好漢地抬起了頭，叉著腰指著壯漢的鼻尖，只不過手臂都點抖。

「從你的話中我感受不到愛，也感受不到溫暖，在這樣下去會不幸的。」

壯漢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只差頭頂出現天使的光環。

「咚！」

仇無衣直接把臉砸到了桌面上，痛苦地抱起了頭，不行了，實在不能再忍了啊，如果繼續下去，身體恐怕會不由自主地衝上去給這個變態一拳。

這是搞什麼啊？一個肌肉大漢穿著魔法少女的衣裝……好吧這個先不提，滿口愛和溫暖又是想怎樣？難道是什麼奇怪的新興邪教成員嗎？

「兄弟，淡定，就當長見識了。」

程鐵軒倒是沒有仇無衣的反應那麼激烈，只是把口中的酒噴出來少許而已。

實際上，真正淡定的是范鈴雨，在她眼中，壯漢的變態舉動是次要的，儘管精神上也有些不快，但她真正的著眼點還是他的力量。

前來找茬的人群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因為這個壯漢的舉動實在是出於他們的意料。他們常年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也算看慣了世態炎涼，見多識廣，然而面對真正的變態卻束手無策。

「收手吧，小小的寬容會匯聚成幸福的光芒，照亮你，照亮你的家人。」

壯漢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虔誠，善意地對著眾人笑道，和藹的笑容彷彿能夠掃盡世間一切污濁，帶來金燦燦的陽光。

「我受不了啦！死變態！就算是替天行道我今天也要滅了你！趕緊出去！」

實在忍受不了精神污染的人們一起爆發了，不僅是前來找茬的，還有許多一開始就待在酒館里的人，沒辦法，這也是預料之中的發展，大家都覺得如果今天不把這個傢伙滅掉，恐怕接下來幾個月之內都會被噩夢困擾。

「無法接受嗎？也好，讓你們先冷靜冷靜頭腦。」

言罷，壯漢痛心疾首地邁開大步走了出去，身旁簇擁著一大堆人。

「酒錢先結再走。」

老闆視若無睹地說道，一群群凶神惡煞的幫派成員竟然十分聽話，都在桌子上留下了錢幣，而壯漢走出去之前早就把錢放了下去，比他們自覺許多。

很快，酒館內空了一大半，仇無衣這才覺得自己的呼吸終於重新通暢了。

「這種傢伙在這裡很常見？」

仇無衣拍打著胸口問道，心臟差點都忘了跳動。

「怎麼可能，這樣的傢伙就算是在整個大陸上恐怕都是絕無僅有的，外城區你可以認為是黑街，但絕對不是精神病院。」

程鐵軒的話也變得刻薄了許多，可見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忍受範圍。

「我想去看打架。」

范鈴雨輕輕扯了下仇無衣的圍巾。

「聽話，對發育真有害，別看了。」

仇無衣摸著范鈴雨的頭教導道，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自己已經深受其害。

「是啊，被這傢伙一鬧，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作戰計劃都快忘光了，兄弟，不如咱們今天等外面散了以後就回學院吧，你宿舍在什麼地方？我搬進去，然後咱們再詳談。」

程鐵軒實際上對身在外城區依然耿耿於懷，這下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立刻提出了返回學院的要求，而且說得有理有據。

「也好，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

仇無衣苦笑不已地說道，手指輕彈酒杯的外壁思索著脫身之計，外面已經水泄不通，有一種預感，那就是這個壯漢可能會使出一些同樣具有精神污染能力的絕招，如果可能的話，真的不想再看到那張臉。

「沙業，這個名字，你們好好記住吧。」

壯漢的聲音透過了厚實的店門，其他留在店內的人沒有什麼特別反應，最多也就是回味了一下這個名字而已。

仇無衣所在的這一桌卻立刻陷入一種極端的恐怖，甚至連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

程鐵軒的臉色一點點地變淡，由尋常的顏色變成了鐵青，再變成白紙。

而仇無衣的臉色卻在不斷地變深，陰影從鼻樑附近向著外側擴散，很快就擋住了整張臉，洶湧的殺氣從陰影當中不停噴涌而出，逼向程鐵軒。

「這個……兄弟，或許是誤會……」

程鐵軒搖著雙手，強行解釋道，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

「誤會你個頭啊！隊友！你拉來的就是這種隊友嗎？搞什麼搞！你想解釋吧！趕緊給我好好解釋啊！為什麼！」

仇無衣火冒三丈地揪住程鐵軒的衣領，邊搖晃邊怒吼，不能忍，絕對不能忍，設想一下，假如不是突然出了意外，而是在考試當天看到這樣的變態……仇無衣越想身上越冷，不禁打了個寒顫。

「兄弟……我真的……酒鬼大師給我漏出來的消息只有這麼點而已，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在仇無衣的怒火面前，程鐵軒平日的淡定與微笑蕩然無存，結結巴巴地掙扎個不停。

「你……」

仇無衣憋了一口氣卻無法發泄，氣呼呼地推開程鐵軒。

因為無法選擇，雖然遇到了變態，但程鐵軒的眼光大體上不會錯，新生當中可能真的沒有更強大的隊友了，有些時候為了獲得力量，可能也不得不付出一些代價。

「哥，別那麼生氣嘛，又不是什麼大事。」

范鈴雨不能完全理解仇無衣的過激行為，在一旁安慰道。

「呼……算了，我不生氣，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吧，不過這個人的實力我必須好好看看，如果不能讓我接受，你就不要談組隊什麼的事了。」

仇無衣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混亂的心情得以平靜，之後才對程鐵軒肅然說道。本來在精神上已經無法接受這種隊友了，假如沒有看上眼的力量，考試的時候也只能拖所有人的後腿。

「那是自然，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現在就去看看！」

程鐵軒如逢大赦，總算鬆了半口氣，四個最強的新生，無論哪個脫離都會給他的計劃帶來無可挽回的結果，他自然不希望仇無衣因此而退出，只能暗自祈禱沙業這個傢伙好好表現了。

「砰！」

門外又是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人被遠遠低地打了出去，也就是說戰鬥已經拉開了序幕，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一起走向店門。